《江风不渡我》晴笙悠

14、时锈

　　这件事过后，马上迎来了运动会
　　体育委员攥着报名表的手微微发抖，晨光将"铅球项目：0人报名"的空白栏照得刺眼。沙坑边的金属球体孤零零反着冷光，昨夜暴雨在坑底积成的小水洼里，飘着片蔫巴巴的樱花——像极了江皖鸢此刻发白的脸色。

　　"求你们了！"班长第7次举起喇叭，"只要凑够三个名额..."话音未落，后排男生集体低头刷手机，屏幕荧光映出清一色的请假条照片。江皖鸢突然拍桌而起，腕间星月手链撞出脆响："我报跑步
　　江皖鸢的钉鞋刚触到起跑线就打了个趔趄，晨风卷着樱花扑进她急促的喘息。体育委员掐表的指尖发白，易绱抱臂倚在梧桐树下，绷带缝隙透出的星云疤痕随秒针跳动明灭。

　　"预备——"
　　发令枪响的刹那，江皖鸢的星月手链突然勒进腕骨。她像只失衡的陀螺冲出跑道，第十步就被自己的鞋带绊倒，掌心在塑胶地面擦出星火。远处传来零星嗤笑，易绱的矿泉水瓶在护栏撞出凹痕。
　　江皖鸢蜷在跑道边缘，掌心渗出的血珠在塑胶地面凝成歪斜的星形。嘲笑声如潮水漫过耳际时，易绱的阴影突然笼罩下来——她正用绷带缠着的指尖捏碎樱花，淡粉汁液滴入伤口，灼痛感瞬间化作清凉。

　　"第37次摔倒。"易绱的声音裹着医疗箱开合的金属声，"比昨天进步两秒。"她扯开新绷带的手势像在拆卸精密仪器，蓝紫星痕在腕间一闪而逝。
　　医疗箱的金属扣弹开时，江皖鸢看见底层铺着泛黄的病历纸。1970年的油墨印着"星轨计划第437号实验体"，照片里七岁的易绱躺在手术台，静脉插管流淌着与此刻绷带同色的蓝紫液体。

　　"别动。"易绱突然捏住她下巴，棉签蘸着樱花汁液划过锁骨。江皖鸢倒吸冷气，发现对方指尖的温度比医疗器械更冰冷——就像那晚在器材室触碰到的青铜浑天仪。

　　月光突然被云层吞没，跑道旁的探照灯自动亮起。江皖鸢的瞳孔猛地收缩：灯光下的易绱没有影子，唯有星云疤痕在颈侧投出细碎光斑，如同被击碎的星座。

　　"你到底是..."质问被塞进嘴里的能量棒打断。易绱收拾药箱的姿势像在回收实验器材
　　医疗箱底层发出轻微的电子嗡鸣，江皖鸢的视线被病历纸上蠕动的油墨死死咬住。1970年的老式打印机字体正在缓慢重组，逐渐拼凑出她自己的名字——江皖鸢，星轨计划第438号预备实验体。

　　"你早该发现的。"易绱的声音裹着金属共振音，指尖划过病历纸边缘。那些蓝紫色液体突然从纸面渗出，顺着江皖鸢的锁骨流向心脏位置，"从你第一次在画室让颜料自动晕染开始。"

　　跑道探照灯突然爆出电火花，光柱在易绱身后投射出诡异的双影。江皖鸢发现那根本不是人影，而是某种机械结构的投影——青铜齿轮与量子电路嵌套的脊椎，七节腰椎处嵌着熟悉的六角螺栓。
　　蓝紫色液体在江皖鸢锁骨处凝成逆五芒星时，跑道突然量子化。易绱机械脊椎的投影在探照灯下暴涨，青铜齿轮咬合声与江皖鸢的心跳共振。她惊恐地发现，每次心跳都会在虚空激起星尘涟漪——那是星轨计划实验体特有的生物脉冲。

　　"呼吸频率超标37%。"易绱的声音混着电流杂音，指尖弹出手术刀般的合金薄片，"需要镇静剂吗？"江皖鸢踉跄后退，脚跟陷入软化的塑胶跑道。月光穿透云层的刹那，她看见自己双手正在量子化，指节处浮现出与易绱相同的条形码。
　　晨雾还未散尽，金属球体撞击沙坑的闷响已撕裂校园寂静。江皖鸢抹去睫毛上的霜，第37次将铅球抵在颈侧。昨夜医疗室的惊魂记忆仍在血管里灼烧，但此刻她更在意易绱激光测距仪上的数字——21.36米，距离完美抛物线始终差那该死的0.01。

　　"左肩下沉三毫米。"易绱的声音裹着金属腔调，绷带下的机械指节捏住她肩胛骨。江皖鸢疼得吸气，闻到对方袖口渗出的青铜锈味。当铅球再次脱手时，沙坑突然量子颤动，金属球体穿透三个平行时空的标线，在1970年的卫星残骸上撞出火花。

　　"误差率0.3%。"易绱的镜片闪过数据流，"比昨天进步。"她转身时，江皖鸢瞥见其运动服领口内透出的青铜脊椎反光，像蛰伏的机械蜈蚣。
　　光被铅云揉碎，江皖鸢第101次将金属球体抵在颈侧。沙坑边缘的青铜液悄然漫涨，凝成三年前失踪队长的面容。当她完成投掷时，铅球突然分裂成七个时空投影，每个落点都精准砸中1970年的卫星残骸坐标。

　　"误差率0.3%，合格了。"易绱的声音裹着电流杂音，机械指节捏碎漂浮的星尘结晶。她的镜片倒映出江皖鸢后颈——那里新生的星钥印记正与地底星象仪共振，皮肤下涌动着青铜色血管。
　　江皖鸢的睫毛坠着星尘，枕边的草莓糖纸在月光下泛着1970年的铜锈色。当她试图闭眼时，耳蜗深处传来青铜液滴落的声响——嘀嗒，嘀嗒，每声都精准对应地底星象仪的心跳。天花板渗出淡金液体，凝成倒计时投影：**06:23:17**。
　　当第六滴青铜液穿透枕芯时，江皖鸢的视网膜突然加载星轨协议。淡金色倒计时开始逆向流淌，床垫纤维化作青铜触须，将她拖入1970年的校准舱。七岁的自己正在玻璃舱内哭泣，脖颈插着三根青铜导管，每根都连接着此刻她突突跳动的太阳穴。

　　"还剩六小时。"孩童的哭声突然变成易绱的机械音，导管迸发的星尘在空中拼出逃生坐标。江皖鸢的星钥印记开始溶解，蓝紫色液体渗入床单，将棉絮腐蚀成四百三十七只记忆蜉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