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听，星河之上的长风》汀旋

6、毕业

　　时间无时无刻不在消逝，看多了恒星的升起和降落，心里都有些厌烦了。赛亚克努是两个星期后出的院，与莱斯冥瑞停药的时间在同一天。
　　五个月过后，他们考了一场试，这场考试和以往不同，是他们读书生涯里最后一次坐在考场上，通俗点讲叫毕业。
　　考试结束翌日，教所有科目的老师一大早就聚集在了水晶宫内，莱奥多普特给准备丰厚的美食盛宴，庆祝赛亚克努和莱斯冥瑞的上学生涯就此结束，顺利毕业。

　　赛亚克努很早就起床了，洗漱过后发现莱斯冥瑞还没动静，就过去按了按他房间的门铃。
　　隔了两三分钟莱斯冥瑞才过来开门，他打着哈欠，眼睛边缘冒出了一层黑眼圈。
　　赛亚克努：“……你昨晚熬夜了？”
　　“没有，睡不着。”莱斯冥瑞去浴室用冷水冲了一把脸，牙膏在嘴里刷出象牙白的细腻泡沫。他把漱口水吐出去，头也不回地道：“你今天怎么不催我了？很反常啊。”
　　赛亚克努双手交叉抱在胸前，身体右侧靠在床边的墙上，往浴室里面瞟了一眼，说：“我母亲说今天要办宴会，准备时间很长，不用太着急。”
　　“宴会？”莱斯冥瑞把洗漱台的东西整理整齐，摇头笑笑，“你不说我都差点忘了，说起来这还是我人生中第一次参加宴会呢。”
　　他从浴室走出来，顺道逗了一下停在窗户上的几只小鸟——那是在引潮星时，他和赛亚克努去看的那几只雏鸟，它们现在都已经长大了，个个都长着玫红色的毛发，眼睛圆溜溜的，非常讨人喜欢。
　　看他忙活好了，赛亚克努接着说：“对了，我还听说这次宴会除了老师们，还有几个从外星来访的客人。”
　　“真的啊？看来今天是个大喜日子，你知道距离上次有外星朋友来玫瑰星系做客已经过去多久了吗？”莱斯冥瑞很兴奋，笑眯眯地朝赛亚克努抛出一个媚眼，示意他猜。
　　赛亚克努把“嗯”字拖出长长的尾音：“三个月？”
　　“错了，是三个月零五天。”
　　“记这么清楚呢？”
　　“哎呀，别管那么多了，既然有客人来，我们可不能丢了我们星系的面子，走走走我俩一起去打扮一下。”说着，莱斯冥瑞反手按上赛亚克努的背把人往衣帽间推。

　　当今时代变迁，宇宙中科技发达的星球不在少数，各个星球之间互相来往密切，建立了非常深厚的友谊。
　　而玫瑰星系以“宇宙的艺术品”一称号在偌大的宇宙中闻名遐迩，加上莱奥多普特为人主打诚信，所以不少星球都愿意和星系建交。

　　该有的待客之道莱斯冥瑞还是有的，并不会在外面丢父母的脸。
　　他和赛亚克努在衣帽间挑完衣服挑抹额，觉得不得劲再挑一件看上去非常威风的披风，整个过程流畅得跟打扮洋娃娃似的，最后照全身镜一看：
　　哦豁，两个人身上衣物的颜色无一例外全部一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俩是异卵双胞胎呢。
　　贴身的是一件和古装长的很像的黑色长衣，腰部有纯银制作的腰带，上面刻着一整圈玫瑰。黑色的披风长到脚后跟，在它的底色上，金色的纹饰散发着奢华的气息，此时再佩戴上一条黑金色的抹额，显得整个人更加庄重内敛，如同一个自深渊而来的王者。
　　赛亚克努不得不承认，尽管莱斯冥瑞和庄重、内敛这两个词不沾边，但这套衣服穿在他身上确实显得他整个人都沉稳了不少，起码气质上和往日大不相同。
　　好在他俩不在意“撞衫”这个问题，大大方方地就穿着出门了。

　　水晶宫内设有很多侍卫，莱斯冥瑞拉着赛亚克努一直小跑，一路来一路被打招呼和打招呼。
　　也不知道莱奥多普特和厨房人员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忙活的，大圆桌上面摆满了不下五十道菜，而围着圆桌坐的人，除了家长老师之外就是老师的家人和七八个之前没见过的外星客人。
　　就跟一群猫盯着一只毫无还手之力的小老鼠无异，面对奇奇怪怪的眼神，两个小朋友面面相觑，表面上板着一张脸，内心却时分，非常尴尬地随便找了个不起眼的角落坐下。
　　此时此刻的莱斯冥瑞，桌下抠着赛亚克努的手，双腿忍不住上下抖动，又尴尬又想笑，非常小声地问：“你不是告诉我褚姨说不用着急来吗？”
　　赛亚克努小幅度地点头，尽量让自己的表情看上去正常：“对，可能是我们忙活太久了吧。”
　　“行行行，好了好了别说话了，我父亲正盯着我俩呢。”

　　莱奥多普特作为一国之君，宴会上大多数都是他来开头说辞，在一大桌子人的注视下，他举起面前已经倒上白酒的酒杯，喉结上下滚动，开口道：“今天是个很不错的日子哈哈，我们阿瑞和小努今天就顺利毕业了，然后也有很多客人来到我们这个美丽的家园做客，我先敬各位一杯，欢迎来到水晶宫。”
　　喝到自己喜爱的酒，莱奥多普特的眼神一下子变得炯炯有神了。

　　第二杯，他感谢了十多年来教导赛亚克努和莱斯冥瑞的几位老师，看上去老师们笑的都很开心，纷纷抬手举杯。
　　“不辛苦不辛苦，我们应该做的。”
　　“两个孩子都很优秀，还是你们教的好啊。”
　　“莱君主说笑了，我们职责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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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酒杯碰壁发出几声清脆的响声，赛亚克努和莱斯冥瑞同时看向面前杯子里的鲜榨果汁，抬起来在无人在意的角落里悄悄地碰了一下壁。

　　第三杯，莱奥多普特感谢了从千里之外来到玫瑰星系的各位访客们。
　　或许还不知道这些朋友们来自何处，但生于大宇宙，大家都是同胞。
　　“客气了客气了。”
　　“外界的人都说莱君主为人洒脱大方，今日一见，还真是名不虚传啊。”
　　“感谢莱君主招待哈哈，样样好样样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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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热闹之余，莱斯冥瑞低头，用手挡住嘴，悄悄在赛亚克努耳边说：“刚刚走进来的时候我人都傻了，还以为是我又闯什么祸了要这么多人一起审判我呢。”
　　赛亚克努的嘴角轻微上扬，又很快撤了回去，也像莱斯冥瑞一样将嘴捂挡住，放低声音：“好巧，我也有和你差不多的想法。”
　　“今天这果汁味道不错啊，还挺甜的。”莱斯冥瑞晃晃手上的杯子。
　　“说起来，我差点忘了告诉你，榨果汁的水果都是从后花园旁边的大果园里面摘的。”
　　莱斯冥瑞一拧眉：“今天父亲出手这么阔绰的啊？那个果园他平时都不让我俩进去的。”
　　赛亚克努一耸肩：“应该是看在今天是个好日子才去那儿摘的水果，莱叔对那里的水果不是一直都很有自信吗？一直都对外说是最甜最好吃的。”
　　莱斯冥瑞脑子一转，开玩笑说：“毕竟那是他自己种的啊，不好吃也要说好吃。”

　　没注意进行到哪了，赛亚克努讲话时莱斯冥瑞突然听到自己被点名，立马举着果汁起立，椅子被大腿推出去十几厘米：“欸，我在。”
　　面前，白倾落笑着让他说一下自己上学十来年的心得体会。
　　莱斯冥瑞：“啊？”
　　他是一个不擅长用话语表达情感的人，平时上语文课连阅读理解都做的很艰难，更别说对着这么一群人进行口头表达了。
　　不过好在他很激灵，在白倾落“你再不开口说话我就把你剁了炖汤”的眼神中，他深呼吸一下，把杯子举在胸前，直不楞登不打草稿就开口：“呃各位老师们，没想到时间转瞬即逝，我们相处了十几年的时间，这么快就要结束了。虽然我平时迟到踩点成绩差，淘气了点经常惹你们生气，但是！我觉得你们是世界上最闪耀的几颗星星，俗话说‘桃李满天下’，这桃李未免少了点，那我就祝你们……呃……祝你们……教出来的学生和天上的星星一样多！”

　　和天上的星星一样多……和天上的星星一样多……
　　这话仿佛自带回声，环绕在各位老师的头顶上。

　　所有人都安静了。
　　他们像人机一样注视着莱斯冥瑞，手上的动作停顿在半空中，双眼空洞无神，有种恐怖片的即视感。
　　他并不知道，或许这句话对于老师们来说是一种祝福，也是一种变相的诅咒。

　　莱斯冥瑞眨巴眨巴眼睛，转头望望赛亚克努，虽然赛亚克努没盯着他看，但也以一种思考的姿势一动不动的在椅子上坐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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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是……你们……能不能别这样看着我啊，感觉好奇怪啊……”莱斯冥瑞一个人悄悄嘀咕一句。
　　白倾落感觉到左边嘴角处抽了两下，又拿莱斯冥瑞没办法，只能摇摇头，扶着额头叹气，苦笑道：“你这孩子，就不能用点好词吗？”
　　莱斯冥瑞放下杯子默默坐下去，脸上的笑容有些许僵硬：“嗯……我不是故意的。”

　　一个以师生和客人为主的宴会，其实也可以不用搞这么尴尬，赛亚克努转头看莱斯冥瑞一眼，用左手去轻轻拍拍他的后背。
　　他安慰他：“别多想了，我知道你不擅长这方面的事情。”
　　“嗯。”莱斯冥瑞朝他点点头。

　　宴会彻底结束的时间在晚上八点多，期间大人们喝酒划拳，现在醉的醉，晕的晕。
　　白倾落给各位尊贵的访客安排了房间，送他们过去后，回来看见数学老师的脸上泛着酒红色的晕，和莱奥多普特搂着肩膀走在一起，从背后看俩人走路歪歪扭扭的，好像随时都要倒下去的样子。
　　送走在坐的所有人，白倾落和褚音七扶着两个醉鬼回去休息，留下赛亚克努两个小孩让他们去玩，让别跑远就行。

　　他们两个最经常去的地方不是游乐园，而是水晶宫的观星台。
　　它在水晶宫最高的那一层楼，是俯瞰整个城市和仰望星河的最佳地点。说是“台”，其实也可以说是一个广场，每天都有很多人在上面玩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