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听，星河之上的长风》汀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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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去听，星河之上的长风》
　　晋江文学城首发
　　汀旋/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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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赛亚克努的父亲赛鲁琼斯，是玫瑰星系君主莱奥多普特的贴身保镖。沾了父亲的光，他们一家都住在君主的水晶宫内。
　　父亲刚选上贴身保镖那年，15岁的赛亚克努遇见了君主的儿子，一个叫莱斯冥瑞，和自己同龄的少年。
　　他们是两个极端，一个成熟稳重，一个狂傲不羁，一个是出了名的别人家的孩子，一个是宇宙中的头号该溜子。
　　所有人都说，他们性格相反，唯恐将来会打打杀杀。
　　可事实却是，他们不但不你追我打，私底下还是一对关系非常铁的好基友。

　　赛亚克努见到莱斯冥瑞的第一天，他就喜欢上了莱斯冥瑞。
　　的性格。
　　他很羡慕莱斯冥瑞可以毫不胆怯地在众人面前出洋相，羡慕他可以大大方方说出自己喜欢的事物，羡慕他的敢爱敢恨。
　　赛亚克努时常会想，为什么自己不能像莱斯冥瑞这么自由自在呢？他也想和莱斯冥瑞一样，有很多朋友，有一个快快乐乐的人生。
　　他虽然不被父母约束，但是他心里从小就有一个这样的想法：要好好学习，成为父母的骄傲。
　　他给自己立下了很多规定，换句话来说，是他自己约束了自己。
　　认识莱斯冥瑞之后，他才发现，原来人可以拥有这么耀眼的性格。
　　渐渐的，他开始不按照那些规定去生活，认识莱斯冥瑞不久，他就跟着莱斯冥瑞一起去“干坏事”，学着莱斯冥瑞的样子努力让自己变的开朗，努力去讨别人的喜欢。
　　可惜纵使他才华横溢，也天生不适合吃这碗饭，开朗起来让人觉得像个机器，讨好人来让人觉得像个白痴，时间久之后，这种样子连他自己都嫌弃，只能不了了之。

　　少年最容易出现内耗这种情况了，他心情不好一个人坐在观星台边上，莱斯冥瑞在旁边四仰八叉地躺着告诉他：“不用刻意去讨好别人，有的人生来活泼，有的人生来冷淡，无论是哪一种性格，都是我们与生俱来的宝物啊。”
　　宝物吗？
　　15岁的赛亚克努不太了解这句话的含义。
　　莱斯冥瑞双脚用力跳起来，朝赛亚克努伸出手：“别难过了，走吧，我们该回家了。”
　　星河万里，莱斯冥瑞的眼睛如星光一般，明亮得刺眼。

　　第二天一早，赛亚克努被莱斯冥瑞给摇醒了。

　　他这个人看上去成熟稳重，实则有很那么一点起床气，尤其是在没睡够的情况下将他强行弄醒，他就会板着一张死鱼脸，看什么东西都不爽。
　　他眼神里带着责怪，直愣愣地盯着莱斯冥瑞那张脸，差点骂出口时被莱斯冥瑞挽上了手臂。
　　“帮我个忙呗大哥。”
　　“……”

　　以赛亚克努和他相处后的经验来看，一旦他开口喊“大哥”，那就准没什么好事儿。
　　果不其然，他眨巴眨巴眼睛，说道：“我不小心把我母亲种的花给毁了，她正到处打听着要打我呢，要是她到你这来能不能帮忙掩护一下我？”
　　赛亚克努想说明明是你自己干的好事，为什么要让我给你打掩护，结果话还没说出口，房间的门就闪起了亮光。
　　莱斯冥瑞一个激灵跑到旁边的浴室躲了起来，眼神不断地给赛亚克努暗示：掩护我掩护我！求求了！
　　感应门上的条形纹理不断闪着绿光催促房间主人去开门，赛亚克努坐在床上犹豫几秒，挣扎一番后，他叹了口气，像个人机一样去开门。
　　其实他房间的门只要用点力一推就能推开，莱斯冥瑞就是这样闯进来的，此刻门外的人并没有用这种粗鲁直接的方式。

　　门外是莱斯冥瑞的母亲大人白倾落，看她那气冲冲的神情，指定就是来这找她那个逆子的了。
　　赛亚克努开门的前一秒就做好了表情管理，他对白倾落笑了笑，很礼貌地问她：“阿姨，请问您有什么事吗？”
　　白倾落忍不住把脑袋往里探了探，但奈何赛亚克努个子比自己高挡住了大部分视线，只能站在原地说出自己的来意：“小努啊，姨来看看阿瑞在不在你这。”
　　闻声，躲在浴室的莱斯冥瑞把嘴唇抿成一条缝，伸手将嘴巴捂住不发出声音。
　　要是被白倾落逮到了，他一定免不了一顿暴揍。

　　赛亚克努不是一个擅长撒谎的人，也不喜欢对别人撒谎。

　　他本来想说莱斯冥瑞就在自己浴室里躲着，可那瞬间脑子里闪过昨晚莱斯冥瑞对他说的那句话——“不用刻意去讨好别人，有的人生来活泼，有的人生来冷淡，无论是哪一种性格，都是我们与生俱来的宝物”。
　　然后，他也不知道自己哪里出了问题，面不改色，鬼使神差地说了一句莱斯冥瑞不在这。
　　白倾落没找到逆子，只得憋着想打人的心情回去找她老公诉苦。

　　为了确认她真的走远了，莱斯冥瑞在浴室里多呆了几分钟才敢出来。

　　他一屁股坐在赛亚克努的床上，搂着赛亚克努的肩膀边摇边感谢：“谢谢了啊大哥，我算是逃过一劫了，欠你个人情啊。”
　　赛亚克努淡淡甩给他一句：“确实欠了。”
　　莱斯冥瑞终于停下手上的动作：“哦？”
　　赛亚克努说：“你是第一个让我心甘情愿撒谎的人。”
　　莱斯冥瑞：“……”

　　被他这么一说，刚刚还抱着他说谢谢的莱斯冥瑞一下子有些愧疚了，心虚虚的，有种戳了对方不可触犯的禁区的感觉。
　　莱斯冥瑞再次将嘴唇抿成一条线，缓缓把双手从赛亚克努肩膀上挪开，眨了两下眼睛缓解尴尬后，他再次将咸猪手摸向赛亚克努，很诚恳地道歉：“对不起我错了，不会再有下次了，我发誓！”
　　赛亚克努斜了他一眼，接受道歉的同时又重新插了一嘴：“你最该道歉的是你母亲，不是我，我看你还是先去买几朵花重新种给她吧，不然她会不高兴的。”

　　白倾落最喜欢种花了，每天一起床就能看见一朵朵鲜活漂亮的花，经常去给它们浇浇水，剪剪长出来杂草，这是她认为最适合自己的过日子方式。
　　莱斯冥瑞也并非没有想到这方面，刚刚躲在浴室的时候，他的想法和赛亚克努大差不差。除了种花，他还想买些白倾落爱吃的东西回去给她道个歉。
　　自打他记事开始，白倾落就在种花了，小时候天天听白倾落讲这边是什么什么花，那边是什么什么花，所以他很肯定自己不小心毁了的那几株是桔梗。

　　他牵起赛亚克努的手，很认真地说：“走，我们一起去花市看看。”
　　赛亚克努倒还愿意跟他一起去，不上学的日子在家除了锻炼也没什么事，只要不被父母发现，他可以跟莱斯冥瑞一起走南闯北。

　　方圆百里内一共五个花市，最近的一个在南方，但离水晶宫很远，两个人只能乘坐交通工具。
　　路上随便喊了辆无人驾驶，后方刚好有两个坐。莱斯冥瑞拽着赛亚克努一起钻进车里，顺势对着正前方台上的小机器人说了句：“小印，去南方的花市。”
　　机器人很快接收信息：“任务已接收，全程二十分钟左右，请乘客注意安全措施，系好安全带，以免出现意外。”

　　在二人生活的格萨星，所有无人驾驶车辆上的小机器人助手都叫小印，星系内每个星球的小机器人也都有不同的叫法，有时候旅游的人在各个星球之间来回跑，就能看见车外用一行很小但不至于看不见的字写着“小×为您服务”。
　　其实莱斯冥瑞挺为自己遗憾的，同龄人都多多少少去过十个以上的星球，而他呢？15年来就只跟着父母亲去过几趟星系内的麟耀星，虽然去的时候玩的开心，但回来还是一如既往的替自己感到心酸。

　　他把双手叠起来放在后脑勺上，和在家里躺平一样自在，看着移动的风景叹气道：“哎呀，要是哪天可以去星球之外甚至星系之外玩就好了，那得多刺激啊。”
　　“你最好和你父母保证你出去玩不会闯祸。”赛亚克努说。
　　莱斯冥瑞瞥了瞥嘴，把脸扭到另一侧：“瞧你这话说的，我其实也没那么淘气吧。”

　　这是莱斯冥瑞对自己的认知，他自我感觉良好。
　　赛亚克努一开始懒得说他，一分钟过去后，内心那股劲实在忍不住爆发了出来：“不，你有。”
　　那刻他没看莱斯冥瑞脸上的表情，只感到他对着自己挤眉弄眼。

　　到了花市后，莱斯冥瑞才明白自己想要找到桔梗根本没这么容易。
　　他上一次来花市还是好几年前白倾落带他来的，那时候来，卖花的商人都会把花分类摆放，包装的很漂亮，回家可以直接用花瓶接着从包装袋里滑下去的肥沃泥土，把花种进去，再定时浇水除草就可以。
　　而现在的花市，商人们好像是达成一致，把所有花都归到一起摆成一条阵，肉眼可见有几百米长，色彩错综复杂，惹得人眼花缭乱。

　　莱斯冥瑞很不理解这种摆放方式，他用手扶着脑袋叹气，长风吹过时银白色的长发随风飘起，刘海吹到眼睛边，发丝戳疼了他的眼球。
　　他揉揉眼睛，抱怨道：“我现在真的很渴望回到小时候。”

　　赛亚克努没理他，一个人定在原地观察了会儿，然后牵着他的手走了十几米去找了一个头发颜色黑白相间的商人，问桔梗花在什么地方。
　　商人伸手指向离他们不远处，说：“你们去那儿看看，我记得好像是在那儿，如果不在那儿的话你们就去最边上看看。”
　　莱斯冥瑞看了眼这足足长几百米的花海，内心顿感无可奈何。
　　他的耐心不是很好，不管去哪只要让他等谁谁谁他就会骂骂咧咧的，更别说从这些花里找到几株桔梗了。
　　但赛亚克努和他性格相反，不轻不重地打了一下他的肩膀，松开牵着的手：“走吧，慢慢找，总会找到的。”

　　那天两人早早的就找到了桔梗花，却并没有早点回去。
　　莱斯冥瑞带着赛亚克努去隔壁公园飙车玩，赛亚克努不感兴趣甩手就走，被莱斯冥瑞拽回来后，又被带着跑去买糖。
　　莱斯冥瑞甚至将买来的糖用包装纸包装的很精致，硬生生把便宜的糖果包装成了价格直接上涨两位数的样子，光看卖相就觉得里面的糖一定很好吃。

　　赛亚克努双手交叉抱在胸前，眼神不断往包装纸上瞟：“你不是不爱吃糖吗？买它来做什么？”
　　莱斯冥瑞身上没有口袋，左手拿糖右手拿花，看上去像是要去找哪个人表白一样。
　　他说：“我虽然不爱吃，但我母亲爱吃啊，她最喜欢吃糖了，真的，我买回去赎罪的。这里面什么口味都有，你要不要尝尝？”
　　看着莱斯冥瑞递过来的那颗浅紫色的软糖，赛亚克努有些呆愣。
　　他小时候喜欢吃糖，但现在不喜欢了。
　　于是他推了推莱斯冥瑞的手，说道：“我不吃，你自己留着吧。”
　　莱斯冥瑞：“……哦，那我吃了啊，拿两颗出来路上解解馋……”

　　等到他们玩够了回水晶宫，白昼已经逐渐被黑夜吞噬。

　　莱斯冥瑞是个要面子的人，他并没有直接去找白倾落当面道歉，而是一个人趁着天黑悄悄到后花园把桔梗给种好，再从客厅潜入到白倾落的房间，把一大包糖果悄咪咪地放在床头后就赶紧跑了出去。
　　赛亚克努在水晶宫的门口靠着等他，左右脚交叉，右脚一直在地上点。莱斯冥瑞从后面蹦出来的同时还拍了他的肩膀，在他回头的时候做出个“嘘”的手势。
　　黑夜下的水晶宫并没有黑到什么都看不清的地步，况且这个点极有可能还有人没睡，明明可以大摇大摆地走进去再走出来，结果他们两个整这么一出，倒像是从某个地方来这做贼的。

　　赛亚克努拧紧眉头：“其实没必要这么夸张。”
　　“不，”莱斯冥瑞摇头，又很坚定地点头，“很有必要，非常有必要。”
　　赛亚克努：“怎么就有必要了，这不是你自己家吗？”
　　莱斯冥瑞叹了口气，脸上的表情如同受了无数次挫折一样沧桑。
　　他给出的理由是：“主要是怕我母亲发现我这么晚了还在外面游荡才偷摸的，要是被人发现了，别说我了，连你都要一起挨骂。我还可以和我母亲开玩笑几句混过去，那你怎么办？照叔叔阿姨那脾气，不得把你皮都扯下来啊？”

　　听莱斯冥瑞这么一说，赛亚克努知道，是自己肤浅了。
　　他没想到那一层去，只想到了这样整有点小题大做。

　　看他呆在原地，莱斯冥瑞歪头去看他的眼睛，用手在他面前晃了好几下：“喂？喂？你没事吧？”
　　“嗯？”

　　赛亚克努的瞳孔聚焦，和莱斯冥瑞对视上。
　　“……哦，我没事。”
　　“行，那赶紧走吧，回去睡觉了。”
　　说完莱斯冥瑞神经质地招呼着，跟做小偷一样弯着腰，一路上避开路过的人，这边看一下那边瞅一下，十几分钟过去，终于安全回到了房间。

　　莱斯冥瑞站在赛亚克努房间门外说：“早点睡啊，明天见。”
　　“知道了，明天见。”

　　感应门合拢的那瞬间发出一声闷响，赛亚克努盯着上面绿色的条纹看了很久，在那儿站到感觉有点冷才去浴室洗了把热水脸。

　　床很舒适，但他睡不着。
　　这是他失眠的第三天。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从上个月起就一直睡眠不好，一开始还能勉强睡个五六小时，慢慢的，连睡满四个小时都成了一种奢求。

　　他不能就这样在床上躺着什么都不做，他想，他得做些什么。
　　他从床底下的储物柜里拉出抽屉，在贴近边缘的最里面摸出一本黑皮笔记本，外面什么字都没写，因为普通黑笔在上面不显色。

　　书翻到不知道第几页，他在空白的地方写道：

　　这是我认识莱斯冥瑞的第十个月零五天。
　　我很羡慕莱斯冥瑞，虽然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就这么想过，虽然离第一次见面已经过去了好久，但我依旧忍不住羡慕他。
　　昨晚我把我的心事讲给他听，他告诉我不用刻意去讨好别人，无论是哪一种性格，都是人与生俱来的宝物。
　　我不太能理解这句话的意思，性格真的是一种宝物吗？为什么我从来不喜欢我的性格？或者说是因为我没有发现自己性格的好处，所以说喜欢不起来？
　　莱斯冥瑞像一颗会散发光亮的恒星一样，整个人温暖又搞笑，尽管有的时候调皮了些，但他还是一个很好的人，无论走到哪儿都有人喜欢。
　　喜欢他的那群人里，一定也包括我。

　　最后那句话纯粹是下意识书写的，等到反应过来，句子的末尾已经画上了句号。
　　写到此处，赛亚克努顿住笔，沉默了半分多钟。
　　他想把喜欢改成羡慕，或是欣赏。
　　想了许久，他在右下角写上日期，把书合上，又让那些文字藏进了常年孤零零的抽屉里。
　　带着“算了，不改了，就这样吧，反正也是给自己看的，别人又不知道”的心情，赛亚克努重新合上双眼，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起的困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