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妹她是正当防卫！》乌乌山善

8、第 8 章

　　“开口之前，不妨先在脑子里过一遍。”
　　凌空踩住脚下向沉蔺涌去的影子，她笑眯眯道：“我可并未同你做交易。”

　　都说了，她无意愿拔刀相助。

　　凌空原本就懒得掺和进这团因果中，人活一世，所选之路，都是自己挑的。

　　那三人眼里流露出的贪念，如同送他们上路的毒汁。
　　唯有陷入欲望的泥潭，才会被影拖拽吞噬。

　　影妖觅食是天性使然，贪欲催人是自掘坟墓，修真界的生存法则便是如此。

　　凌空本已打算放弃这次历练，却没成想这只喂不饱的影妖，竟敢来招惹她。

　　她心中感慨万千，这何尝不是专程送过来的历练。

　　许是天生地养，长久以来无人制衡，这影妖的境界，竟比她在苍诀宗遇到的，还要厉害不少。

　　沉蔺双眼微眯道：“你是修仙者！”

　　凌空向前虚虚地踏出半步，她索性不再隐藏自己的修为，金丹期的威压从她身上倾泻而出。

　　“原只是个金丹期的小少年。”沉蔺嗤笑一声，她的身子微微前倾，盯着凌空道：“不过……还是多谢你昨夜给她的长生果了。”
　　“作为回报，我会……快些吞掉你的影子，不会让你太痛的。”

　　浓郁的迷雾已彻底布满山庄，如绸缎般厚重，将整个山庄裹得密不透风。

　　沉蔺站在雾中，身形化作影子附在其中，她的嗓音幽幽从四面八方飘来。

　　凌空被雾气困住，眼前白茫茫一片，她看不清路，一时也无法准确探查出影妖的方位。

　　万寿山庄是沉蔺一手造出来的影中世界，若仅凭一个金丹期的修士，是绝走不出去的。

　　沉蔺的修为已经堪比元婴期，她的嗓音里还透着几分施舍的意味，给予凌空她认为的解脱。

　　“哦？”
　　绚烂炽热的火焰自凌空脚下燃起，瞬间将她整个人包裹其中。

　　她身旁几尺的白雾，皆四散退却。

　　以凌空为中心，似一朵灼灼盛开的火花，整个山庄的温度都不受控制地随之升高。
　　“想要我的金丹？”
　　“你还……不够格。”

　　沉蔺虽是元婴大妖，却是以人体为载修炼，终有弱点。

　　好恐怖的气场！

　　无形的威压瞬间弥漫开来，沉蔺惨白着一张脸，她竟有一瞬的不可动弹。

　　凌空的火焰形成强烈的漩涡，沉蔺感觉到身躯被撕裂拉扯，她脚下的阴影像是被惊扰的兽群，在雾气中四处逃窜，却被火焰漩涡牢牢吸住，扯向绚烂的绯色之中。

　　然是光影相随，光欲强，暗面亦会随之增强。

　　整个万寿山庄在阴影中彻底天旋地覆，地下埋藏的鬼魄融为一体，他们在哀嚎，他们在咒骂。

　　无数亡灵的影子在雾中游走，擦灭火花，发出滋啦滋啦的烧灼声。

　　凌空在影中世界吞了她如此多的妖力，照常理而言，早该被反噬得七窍流血，可她为何半点事没有？

　　许是看出沉蔺内心的疑惑。

　　“在等我的经脉堵塞郁结？”

　　凌空手中执着红伞，悯星伞身动作凌厉霸道，十分干脆利落地斩碎一片阴影，她轻笑一声道：“可惜，我为天生火凤灵体，百毒不侵万邪不扰。”

　　璀璨夺目的灵力自凌空手中绽开，她唇瓣微动：“星域湮灭。”

　　银砾支离解体，无数碎片裹挟着星火从天而降，影中世界被落下的道道星辰炸得稀疏破碎。

　　——不需要用眼睛，她一样能灭了影妖。

　　“我的金丹，可压元婴！”

　　“南冥离火！”
　　沉蔺惊叫失声，难怪凌空竟能以金丹期修为，强压高出她一个境界的自己！

　　沉蔺的身躯被火焰融化，逐渐透明化，“你是苍诀宗的……”

　　沉蔺才是影子，而樱子是真正的沉蔺。

　　影中世界是借现实的万寿山庄虚构而成的。

　　华丽精致的楼阁眨眼间变得破旧无比，本该是万寿山庄中最耀眼的存在，可如今，却只剩一片残破不堪的遗址。

　　浓雾散去，她终于回到了真正的万寿山庄。

　　凌空收伞，她还未转身，后背一冷，便抵入一个熟悉清冷的怀中。

　　迎着乌木冷香，凌空微微仰头，没有任何挣扎，她挑眉道：“你来了。”

　　顾容生就一副冰灵根，身上总带着股淡淡的冷意。

　　不用回头，凌空也知晓是她。

　　见璀璨夺目的漫天火彩被收回，顾容颔首道：“乌桕长老命我来寻你。”

　　“急什么。”凌空眼神似笑非笑，她不急不慢道：“我又没问你为何在此。”

　　想也不用想，若不是乌桕，顾容才不会巴巴地赶来找她。

　　“二位，我还在此。”
　　姬慕昀“啪”的一声打开折扇，挡在自己面前，仅露出一双明亮透彻的眸子，他下半张脸唇角止不住抽搐，“我们何时可赶路，前往南恒宗？”

　　姬慕昀是玄镜雪明宫的大弟子，他已突破至金丹前期，此次亦是被选中参加仙门大比的。
　　遇到鹊妖时，他为护住本宗修为境界较低的师弟师妹，不甚被击落飞舟，受伤掉入此处。

　　谁知这两人行为举止熟若无人般，简直……简直是不把他放入眼中。

　　“……啊，”凌空的注意一直在顾容身上，闻言她才探出头，目光落在姬慕昀脸上，道：“你竟也在，方才倒是没瞧见。”

　　这倒是没骗他，姬慕昀的存在感，着实有些不高。

　　不过，她们是该赶回去，同乌桕报个平安。

　　顾容在此守了许久，影中世界无法借外力干预，只得从内部破开，否则入境之人亦会同碎其中。
　　她紧追凌空的身形而来，却只来得及救下一同坠落，尚未踏入影中世界的姬慕昀。

　　“不如，我们现在便启程？”
　　姬慕昀的面庞僵硬地牵动了下，他硬撑着唇边的笑，心口却是苦得发堵。

　　想他姬慕昀也是玄镜雪明宫天赋卓绝的亲传大弟子，可自从在与苍诀宗的宗门大比中遇见凌空与顾容二人，他才知晓何为天上来人。

　　方才凌空在影中世界，甚至衣袖未脏，便以金丹之力强压元婴境界，一举诛杀影妖。

　　她们在不知不觉间，又变强了不少。

　　“稍等，”凌空道：“我还尚有一事未完。”

　　兜兜转转，她又回到了山庄那棵垂枝红千层下。

　　果不其然，凌空看见了一具白骨，静静躺在树下，倒像是在等她般的。

　　顾容面上神色冷淡，一步步地紧跟在她的背后。

　　凌空弯下腰，低头时，她发觉白骨的手握成拳，还紧攥着什么。

　　——是转生石。

　　她将黑色的玉石拾起，上头还带着冰凉彻骨冷意，其中灵力暗涌，凌空只是曾在古秘籍上瞧见过，她一时也无法辨别其中来源。

　　姬慕昀也跟了上来，看清凌空手中之物后，他失声道：“这……这是转……”

　　凌空与顾容同时回头，淡淡瞥了他一眼。

　　已至舌尖的话又被姬慕昀咽了下去。
　　被她们冰冷的目光齐齐盯着，姬慕昀顿时恨不得以地抢头！
　　他心中几乎要呕出血来，罪过罪过，叫他多嘴！

　　不得不说，这两人的性子虽是天南地北，可姿态神色、处事风格却简直如出一辙。

　　此恨无绝期。

　　凌空在转生石上，感知到了沉蔺残留的恨意。

　　影中世界是与现实相悖的，却也离不开这万寿山庄的底色。

　　沉蔺是万寿山庄的小姐，却不是唯一。
　　她天生三魂七魄有所缺失，也正因如此智力亦不若常人，被世人目为异端。

　　自幼时起，沉蔺便被父亲冷落，扔在山庄最为偏僻的角落里自生自灭，无人问津。

　　经历一场意外，她捡到了这块转生石，沉蔺智力不全，被人忽视，影子在她身边拉得老长。
　　她只得日复一日靠着树，对着自己的影子自说自话。
　　而影子被石头里渗出的天地之力蕴养，渐渐有了自己的灵智。
　　七魄补全，沉蔺才有可能转世。

　　不过，沉蔺残缺的七魄，倒是被人补得七七八八了。

　　也对，毕竟吞了万寿山庄所有人的魂魄，再加上转生石的灵力，七魄自然也就渐渐补全了。

　　凌空不动声色地看向沉蔺身下。
　　果然，日头高悬，白骨……没有影子。

　　凌空倒也没作出太详细的解释。

　　垂枝红千层的穗条如绯色的瀑布般自由垂落，其上花朵密密麻麻的盛开，似无数燃烧的火苗。

　　顾容没有出声打破这一幕的平静，只是默默站在凌空身旁，两人并肩，默契的一同将白骨埋入土中。

　　离去前，凌空想了想，她还是将真正的沉蔺葬在树下，毕竟斯人已逝，前尘散尽。

　　……

　　南恒宗位列仙门十大宗门，扎根人间金陵地脉，依势而建。

　　三人御剑日夜兼程，终于赶到南恒宗，凌空出示弟子令牌，确认无误后，三人才被放了进来。

　　她好似不经意间提肘，重重击在姬慕昀胸口，凌空笑得人畜无害道：“姬师兄，玄镜雪明宫当真是财大气粗。”
　　凌空伸手，她比了个五的手势：“通讯石上密密麻麻地发满了你的寻人启事，酬金为五万上品灵石，着急找寻你的踪迹！”
　　“足足五万上品灵石！”她又着重加强了这一句。

　　“哈……，”姬慕昀全身发寒，心口发痛，他不蠢，自然能听出凌空的弦外之音，他讪笑两声道：“我还有要事未完成，便先不劳烦顾师姐与凌师妹了，就此别过！”

　　——再待下去，他怕是要被凌空这祸害押着头，送去领赏金了。

　　眨眼间，姬慕昀的身形便消失得无影无踪，只余下凌空与顾容二人。

　　坚韧的金线悄然缠上她们的手腕，制住刚要开溜的凌空。

　　一道威严的声音自她身后传来。
　　“要去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