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佳变量》晏温时

7、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黎珂永远不会忘记阿尔法公司那场全球发布会时，母亲看着电视说出的这句话。

　　“从今日起，世界即将迈入一个崭新的纪元！人类将从繁重的劳动中解脱出来，因为价格低廉、更高效能的仿真人将接手各类工作，以更低的成本提供更为优质的服务。这预示着，贫富差距将逐渐消弭，每个人都能享受到前所未有的完美服务。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大同社会，正在来临……”说这话的正是人工智能研究与新能源开发巨头阿尔法公司的首席执行官——卡尔斯。

　　他意气风发地站在巨大的玻璃幕墙前，而里面是一条全自动流水线，巨大的传输带上排列着一系列高度仿真的仿真人，它们的外观几乎与人类无异，在柔和的灯光下，这些皮囊显得柔软而富有弹性。

　　“这就是我们的超级AI仿真人工厂，这里的每一台仿真人，我们都采用了真实的人类细胞培育出的仿真皮肤。”

　　随着话语的深入，他的表情逐渐变得激动起来，“但这些生物技术突破，对我们而言不过是五年前的老旧成果！今天，我要向诸位展示的——”他猛地张开双臂，实验室的聚光灯骤然打亮，“是真正改写生命法则的科技革命！”

　　卡尔斯的表情近乎癫狂，双眼闪烁着异样的光芒：“人类之所以能屹立于进化链顶端，全凭这区区1.5千克的神经组织！”指尖重重敲击自己的太阳穴，“意识！这个困扰科学界三个世纪的终极谜题——”声音突然转为嘶吼，“已经被我们彻底破解！”

　　全息投影在他身后炸开无数神经突触的模拟图像：“以前的人工智能总被嘲笑为人工智障，就是因为技术仅仅能做到让仿真人单线的接受人类的指令再做出反馈。而现在，我们已经突破了技术壁垒，做到了让仿真人拥有独立的自我意识，不仅能服从人类的指令更能自主性的帮助人类解决问题，更能——”

　　“像人类一样思考，甚至超越人类做出更优决策。”一个平静的声音从旁边响起。

　　灯光转向，另一个卡尔斯从阴影中走出。两人如同镜像般相对而立，却呈现出诡异的反差感。

　　“抱歉各位，给大家开个玩笑，正式介绍一下吧……嗯，大家好！其实我才是真正的卡尔斯，没错，刚刚给各位介绍我们新产品的是我的克隆仿真人西蒙斯……”卡尔斯扶了扶眼镜，走到和自己一摸一样的西蒙斯旁，“其实不是有意要骗各位，是我性格……”

　　“有点社恐！不对，你应该算是超级社恐！我的主人他MBTI测试里可是98%的i属性，绝对的超级i人！所以与其让这么一个大i人来磕磕绊绊的介绍，还不如让研究成果直接上场，我可是个超级话痨。”西蒙斯打趣般自然地接过卡尔斯的话茬，脸上洋溢着张扬的笑容。

　　这两人尽管外貌相似，但气质却截然不同。

　　卡尔斯浑身散发着浓郁的学术气息，他戴着一副细框银边眼镜，金色的刘海略显冗长，轻轻遮住了部分眼睛，上半身穿着一件简单的白衬衫，搭配一条淡蓝色牛仔裤，表情平和而淡然。

　　而他的克隆仿真人西蒙斯，则呈现出一种截然不同的风格。他身着一套剪裁得体的墨黑色缎面西装，一头金发被他打理得张扬而不羁，他的脸上挂着一抹邪笑，眼神中闪烁着玩味，就像一个玩世不恭的花花公子，与卡尔斯的沉稳内敛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是的，这样直接拿产品说话，感觉才是最好的广告……”卡尔斯看着与自己面容相似的西蒙斯，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温柔地摸了摸他的头发。

　　………………

　　“小珂，别看电视了，过来吃饭啦！”王可端着菜从厨房出来，招呼着客厅里坐在沙发上正聚精会神盯着电视看的9岁小黎珂

　　“…………”

　　黎越一边端着菜一边对着黎珂大喊：“喂！臭小子，赶紧过来吃饭，菜都摆桌上了，还要喂你嘴里啊！”

　　“…………”

　　“黎珂！老子蜀道山！1…2…”王可女士挽起袖子正准备风风火火走过去把小黎珂一把拎过来，就看到他像个兔子一样捂着耳朵一个弹射起步就乖乖坐到餐桌旁。

　　果然，一桌的黑暗料理。

　　黎珂抬眼看了一眼坐在旁边的黎越，只见他面无表情夹了一块接近碳化的未知物体放在碗里，就着一大碗饭囫囵的吞了下去，仔细观察眼角有微微抽搐。

　　“妈！爸今天结束部队3个月训练回来，你就给他吃这玩意儿啊。”

　　“什么叫这玩意儿，只是只是做的时候，面粉裹的多了一点点，油烧的太滚了一点点，火开大了一点点，炸的时间久了一点点而已，味道还是很不错的。”黎越说完还对着王可非常夸张的比了个大拇指。

　　“…….”

　　“这次确实炸失败了，小珂你别吃中毒了，你爸抗毒性强，让他吃去，你多吃点西红柿炒蛋…”珂妈边说边把油爆碳球推到黎越面前，把另一个卖相还不错的番茄炒蛋拉到饭桌中间。

　　“…….”

　　黎珂夹起一筷子鸡蛋，瞧着盘中那几处泛着焦糊色的部分，暗自庆幸，好歹这模样比起之前被烤成黑炭球的杰作，已然算得上是能入口的食物了。

　　刚将鸡蛋送入口中，刹那间，一股浓烈到近乎霸道的咸味，如汹涌潮水般迅速席卷整个口腔，黎珂本能地就想把嘴里这团“咸物”吐出去。可就在这念头刚起的瞬间，他眼角余光瞥见一旁投射来的“眼刀”——来自黎爸。

　　要说这黎越同志，在队里那可是出了名的妻管严兼耙耳朵。在他心中，爱妻在厨房中忙前忙后、不辞辛劳做出的美食，那是神圣不可侵犯的。哪怕是自己的亲儿子被这超剂量的咸味儿给齁到，他也绝不允许儿子做出丝毫嫌弃、吐食的举动。

　　小黎珂一想到当年黎越恋爱脑上头，自己差点就被取名为“黎爱王”就忍不住浑身打了个寒颤。

　　……

　　“我们在每一台仿真人中都编入全世界顶级大厨的烹饪方法，这会儿也到饭点了，请问卡尔斯先生有什么可以现场为你效劳的吗？”电视机里传来西蒙斯优雅的声音。得益于开放式空间设计，黎珂一扭头就能看到屏幕

　　——此时画面已切换到一间北欧风格的智能厨房。

　　西蒙斯穿着一身笔挺的西装接过旁边卡尔斯递过来的白色围裙，有点打趣的说：“没错，我也被植入了烹饪的系统，因为卡尔斯先生是一个非常传统意义上的天才，做起研究来，聪明，专注，疯狂，但也拥有天才的通病：社恐又不太会照顾自己，唯一会的就是泡得一手好泡面”西蒙斯向旁边卡尔斯投去一个无可奈何的眼神。

　　大概这位社恐的首席CEO真的是醉心于搞研究，不太善于交际，被人当众揭短，原本白皙的皮肤肉眼可见的变红，带着眼镜的耳朵更是红的滴血“术业、有专攻……”他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几个字几乎消失在抽油烟机的嗡鸣中

　　“好了，我的卡尔斯先生，所以这就是创造出我的理由，可以拯救每一个炸厨房人的…….”西蒙斯挂着招牌笑容接过话头顺势推销起来，手上动作也没停，麻利的卷起自己的袖子，系好围裙，拿起平底锅，行云流水的做了一道油爆大虾……

　　“……….”

　　这时屏幕外的小黎珂一家也陷入了一片迷之沉默。

　　就在双手腾飞之间，华丽的调酒动作之后，西蒙斯端起一杯Frosted Pineapple放到卡尔斯面前。

　　“卡尔斯先生，根据数据库里的健康指数测评，你今日已摄入足够的蛋白质和膳食纤维。这盘精心准备的油爆大虾，其卡路里量刚好符合今日健康管理标准。而且，我特别选用了富含不饱和脂肪酸的橄榄油来烹饪，再加上虾肉中本身含有的Omega-3，这些都有助于你保持年轻的面容。虽然你现在已经……呃，请允许我稍微有些失态，但我的数据库里确实找到了一个形容你的词：“非常漂亮了”！”西蒙斯在全球直播的镜头前，就这样毫不避讳地说出了这句惊世骇俗的话。

　　“咳……”卡尔斯刚喝下的一口酒就被惊的呛得剧烈咳嗽起来，显得颇为狼狈。西蒙斯见状，立刻站起身，迅速倒了一杯水递给他。卡尔斯接过水，顺了顺呼吸，这才渐渐平复下来，他转头看向旁边笑容有些邪恶的西蒙斯，无奈地叹了口气，小声嘟囔了一句：“你故意的吧，看来我真的不该把你的交互灵敏度设置得这么高……”

　　这时一言不发盯着电视看的王可眉头皱的更紧了，双手下意识的抱拳，这是她惯用的思考姿势，黎珂摇了摇她的手。

　　“刻不容缓了，妈爸，明年我10岁生日可以给我买个仿真人吗？会做饭的那种就行….”

　　王可从思维中抽离出来，语气有点担忧的说：“你们不觉得很可怕吗？电视里新发布的这款仿真人已经和人类没有任何区别了，并且能力上已经超越了大部分的人，如果这样的仿真人实现量产，那根本没有了普通人的生存空间，当它们形成了群体，有一天不再愿意服从于比自己弱小的人类时，后果不敢想象，终究是……”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王可一字一顿的说出。

　　五年后，一语成谶。

　　那天是个周六，12月的冬天就像一个巨大的冰窖，窗外的雪片像被撕碎的棉絮般胡乱飞舞。

　　18岁已经上高三的黎珂个头已经蹿到了186cm，褪去了婴儿肥，面部线条也变的锐利，五官日渐立体越发深邃，因为有街头健身的习惯，皮肤保持着健康的小麦色，在班上女生私下评选的班级帅哥排行榜、男人中的男人矿工中的矿工、表白墙梦女最多拥有者等野榜中常年蝉联前三。

　　此时他正张着嘴巴，流着口水，身上穿着一件保暖内衣，下身穿着一条灰色的秋裤，结实的双腿四仰八叉的躺在床上，如果有黎珂的梦女看到这一幕，立马粉转黑下一秒就被投脱□□ot。

　　砰砰砰——

　　三声巨大的敲门声响起。

　　王可：“黎珂！”

　　被惊醒的黎珂吓得一激灵，

　　黎珂：“妈，干嘛。”

　　啪的一声，门被猛地推开，王可女士风风火火地走了进来，手里紧握着一张A4大小的纸。

　　她径直走到床前，看着睡眼惺忪，灵魂出走的黎珂，毫不客气地一巴掌将纸拍在了他的额头上，双手叉腰，一副diva架势说道：“今天你爸5个月的训练期结束，晚上要带着他的战友来家里做客。你赶紧给我起床，去生鲜店按照这个清单上的食材全部买回来，别耽误了！”

　　“啊？爸的战友要来…”黎珂一听这话，瞬间清醒了几分，但随即又想到了什么，眼神中闪过一丝同情：“那要不晚上直接去下馆子吧？人客人来了，总不能让别人也吃你做的那些…嗯…你知道的，就是那些….”他一边吞吞吐吐地说着，一边抬眼观察着王可女士的脸色。

　　“这你放心，他那战友是仿真人，吃不出味的…”王可轻飘飘的说完，拍了拍黎珂的肩膀，头也不回的走了。

　　“…….”

　　部队中的仿真人属于极为特殊的一类。

　　在阿尔法公司的产品线中，仿真人被严格划分为四个等级：家侍级、戍卫级、战隼级、天罚级。每一级的差异，不仅仅是性能参数上的提升，更是从“工具”到“武器”的本质跨越。

　　最基础的家侍级仿真人，是普通人生活中最常见的存在——它们可能是外卖员、保姆，甚至是演艺圈里的偶像……它们的外表温和无害，行为模式高度拟人，唯一的使命就是服从个体或企业的指令，完成琐碎的日常任务。

　　而戍卫级则完全不同。它们的骨骼采用军用级钛合金，肌肉纤维经过强化，芯片内植入了完整的战术数据库，包括近身格斗、枪械使用，甚至是人质解救程序。这类仿真人通常服务于富豪、政要，或是高风险的安保任务，是介于“服务者”与“战士”之间的存在。

　　今天要来的这位黎越的战友，又是比戍卫级还要高一等级的战隼级仿真人，达到这种等级的仿真人与普通仿真人外形上有着显著的区别，它们一般都是自带杀伤性武器，而且并不服从于个人的指令控制，直接听命于国家的安排，专为国家需求而精心打造的战斗武器。

　　在战场上，它们如同精密的杀戮程序，严格遵循作战指令，以近乎冷酷的效率完成任务。但在非战斗状态下，却能完美模拟人类的社交行为，拥有独立的思考能力，像普通人一样生活。

　　黎珂对王可女士的厨艺没抱什么期待，但对即将见到的战隼级仿真人充满了好奇。

　　他迫不及待地打开浏览器，手指在键盘上飞快地敲击着，搜索关于战隼级仿真人的相关信息。这可是他这辈子第一次有机会近距离观察战隼级仿真人，哪怕只是最基础的“哨兵”型号，也是绝大多数普通人终其一生都无缘得见的珍稀机型。

　　搜索间隙，他忍不住掏出手机，给李锦年发了条带着明显炫耀意味的消息。

　　黎珂：【今晚有大机霸来我家，V我50带你开眼！】

　　看着时间差不多已经快中午11点。他才慢悠悠地从床上爬起，伸了个懒腰，走到衣柜前随手拽出一件毛衣套在身上，接着，他以一种悠闲到近乎懒散的步伐踱到洗手间，完成了简单的洗漱。

　　当他走出卧室，一眼就看到客厅里的王可女士正悠然的坐在沙发上，一手拿着咖啡杯，一手翻阅着报纸。

　　黎珂挠了挠头，对着正在阅读报纸的母亲笑了笑，他心里清楚，王可女士对于现代科技总是保持着一种若即若离的态度。

　　与他自己时刻离不开手机，通过各种应用获取资讯不同，王可女士更钟情于通过纸制媒体来阅读新闻。

　　而在通讯方式上，也显得格外保守，除了必要的电话交流，她很少主动通过微信等社交平台与黎珂沟通。与黎珂路过一只狗都要拍一张发朋友圈相比，王可女士的社交平台几乎是一片空白，她似乎有意避免在互联网上留下个人的痕迹。

　　这种对现代科技的疏离感，在王可女士对仿真仿真人的态度上体现得尤为明显。

　　她认为，放一台仿真人在家里，就像安装了一台无形的监视器，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可能被记录和分析，这让她感到极为不自在。因此，即便是在仿真仿真人几乎成为家庭标配的时代，但王可女士却对此保留意见。

　　“妈，我出门了。”黎珂嗷了一嗓子，拿着清单，像个2b一样潇洒的走了。

　　门外，天气冷得超乎寻常，街道上空空荡荡的，大多数人都躲在空调房里，只有几个外卖仿真人提着食物匆匆而过。

　　室外的寒气像一记重拳迎面袭来。

　　街道冷清得诡异，只有几个外卖仿真人提着保温箱在风雪中穿行。融雪后的路面湿滑阴冷，才走了不到十分钟，羽绒服就被湿气浸透，刺骨的寒意直往骨头缝里钻。黎珂用袖子胡乱抹了把脸，雪水混着寒风刮得脸颊生疼。他眯起眼睛望向铅灰色的天空，狂风卷着冰碴子劈头盖脸砸来，脏话在嘴边转了三圈又咽了回去。

　　他顶着寒冷，大步走向商场，一进门一股温暖的热气扑面而来，他站在出风口吹了一会儿风，拿出手机给李锦年发了条微信：

　　黎珂：【不回我消息？不开玩笑！真的是稀有大机霸！】

　　还没等人回，黎珂就把手机揣牛仔裤兜里，直奔生鲜区。

　　果然是从小就被使唤跑腿长大的，一进去就如鱼得水的找到清单上每一种食材准确的位置，迅速买齐来到自助付款机前结账，这时手机震动了一下：

　　李锦年：【……】

　　李锦年：【刚刚在练琴。】

　　李锦年：【你再说什么机啊霸啊的，信不信我截图发给王阿姨。】

　　黎珂：【绿青蛙.jpg】

　　黎珂：【下午你有时间不？走去滑会儿板？】

　　李锦年：【行，你出发了给我发消息。】

　　……

　　黎珂关上手机，顺道在商场小吃街吃了一碗牛肉面，就提着东西，快步跑回家，把两大包塑料袋重重往厨房一放，回房间拿上滑板，给正在盯着一堆食材发呆的王可女士打了声招呼，就头也不回的冲出了门。

　　正午时分，广场上冷冷清清，唯有几个仿真人在机械地忙碌着，活人屈指可数。

　　今天是平安夜，本应热闹非凡，可街头却透着股异样的冷清，街道两旁，每家店铺都精心布置了圣诞装饰。圣诞树矗立在门口，挂满了五彩的饰品，一闪一闪，散发着节日的气息。偶尔，微风拂过，串串铃铛随之轻晃，清脆的声响悠悠传来，在空旷的广场上回荡，却衬得四周愈发寂静。

　　黎珂提前了十多分钟到达，也不多做停留，径直拿出滑板开始练习。

　　没过多久，一辆劳斯莱斯幻影缓缓驶来，停在了他面前。

　　车门打开，李锦年从后座走出，仿真人管家随即递上两瓶进口矿泉水，对他恭敬地说了些什么，李锦年轻轻摆了摆手，仿真人便颔首退下，车辆也随之驶离。

　　李锦年并没有提着滑板而是双手拿着两瓶温水，顺手把其中一瓶扔到黎珂手上。

　　“怎么没带家伙事儿。”黎珂此时因为运动完满头大汗，接过水就吨吨吨的喝起来。

　　李锦年慢条斯理地拧开瓶盖：“天冷，看你玩就行。”他在长椅坐下，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瓶身。

　　“不滑还来？”黎珂大喇喇地挨着他坐下，双腿岔开，目光涣散地望着前方发着呆，“想爸爸了？”

　　李锦年侧目瞥了他一眼，镜片后的眸光闪了闪，最终沉默地移开视线。

　　“这鬼天气...”黎珂烦躁地扯了扯黏在身上的羽绒服，“又冷又潮，浑身都不得劲...”汗湿的内搭贴在背上，被寒风一吹，刺骨的凉。

　　李锦年：“大概是要下雨吧。”

　　两个人一边发着呆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了几句。

　　半晌，黎珂拿起放在脚边的滑板走向广场中心又重新滑了起来，偶尔做几个高难度的滑板动作。

　　今天潮的实在太诡异了。

　　坐在长椅下的李锦年即使只是静静坐着，额头上冒起了一涔涔细细的薄汗，脸色透着不自然的潮红，他用手撑着身体，显然是有些不自在，不过他没说什么，还是安静的看着黎珂。

　　过了一会儿只见在旁边围观的几个女生叽叽喳喳的把其中一个长相可爱的双马尾女孩推到黎珂面前，女孩低着头手上拿了个一个苹果，两个人不知道说了什么，只见黎珂笑着挠了挠头，朝自己走来。

　　“找你要微信？”李锦年挑了挑眉。

　　“昂。”黎珂喘着气站在李锦年面前，顺手拿起了长凳上的水。

　　“给了？”李锦年看着他因为大口喝水而上下滑动的喉结，漫不经心的问。

　　“当然没，你知道我对少萝这一款不感兴趣。”黎珂伸出手指左右晃了晃，语气有点理所当然的味道。

　　“如果是感兴趣的就会给？”李锦年眯着眼看着不远处那群围在一起，时不时望向这边的女生，脸上看不出情绪。

　　“不给，我妈说未满十八岁不许谈恋爱。”

　　“…….”李锦年水灵灵的翻了个白眼，没再理他。

　　黎珂突然凑近李锦年，盯着他泛红的脸颊看了半晌，突然咧嘴一笑：“喂，你脸怎么这么红？该不会看上那个双马尾了吧？”

　　“神经病。”李锦年白了他一眼，嫌弃地拍开他搭在自己肩上的手。

　　黎珂顺势坐下看了眼手机：“都快四点半了，今天大机……不对，是我爸的战友，一个战隼级的仿真人要来我家，得早点回去。”他偏过头看着李锦年的侧脸说道：“今天是平安夜，一起来我家吃饭得了？顺便你也涨涨见识，能见这种等级的可不容易，反正你父母不在家，回去也只是一堆仿真人大眼对小眼的，多没劲，晚上住我家把游戏一起通关了。”

　　李锦年没急着回答，低头想了一会儿，还是拒绝了黎珂，他摆了摆手：“算了，我今晚有事。”

　　“行吧。”黎珂没有强迫别人的习惯，他拿起滑板在李锦年旁边起身站了起来，但是完全没有要走的意思。

　　李锦年看了他一眼：“不是要早点回去吗，还不走？”

　　黎珂四周张望了一下：“不急，等你司机到了再说。”

　　“不用，它马上就到，你先走。”

　　“…得令～”黎珂一边说着，一边弯下腰拿起滑板放在地上，一只腿轻巧地踏了上去。他回头看向李锦年，笑着说：“那我走了啊，明天你没事就来我家呗，第三十关我怎么都打不过。”

　　李锦年看着黎珂的背影逐渐消失在路口。

　　他抬头望向天空，不知多久开始，天上已经布满乌黑的卷积云，他怔怔的看了好一会儿，这时，一阵凛冽的风毫无征兆地席卷而来，风中裹挟着彻骨的寒气与潮湿的水汽，他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

　　李锦年回过神来打开app呼叫了司机，十分钟后，手机震动了两下。

　　他缓缓站起身来，刚起身时身体微微一晃，似乎有些不稳，但很快便恢复了平衡，定了定神，转身朝与黎珂反方向走去。

　　“看来今晚不可避免会有一场暴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