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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我要权势 ...

  •   欲望与野心交织着疯狂生长。

      在这一刻,萧令容觉得自己像是一座被压抑了太久的火山,沉默已久,终于有了第一次剧烈的震颤。那种震颤不是因为仇,不是因为怨,而是一种连她自己都无法掩饰的执念。她想要更多。

      萧令容站在窗前,身后的屏风挡着外面透进来的日光,她肩背挺得笔直,一动不动,就像她在西北时无数个夜晚审阅军报的模样。只是那时,她身后站着的是谢临,而现在,连他的身影都逐渐虚弱得快要消失不见。

      她仿佛又听见了那些鼓声,西北城头上鼓如擂,夜风猎猎吹动她的披风。她站在高处看着萧庭带兵冲阵,而自己和谢临在后方调拨辎重、安抚军心、谈判安置降兵……她不是只是“陪着”,她是真的在“做”。

      可是如今,朝中只记得萧庭建功立业,只记得他是一路从西北重回京城,记得谢临足智多谋,一直在背后出谋献策,有封侯拜相的功劳,是西北不倒的墙。至于她,顶多是一位“贤淑端庄、从不逾矩”的长公主。

      她紧紧握住手中的玉珮,指节被丝线勒得泛白。

      如果她不是女子,是不是便不会如此身不由己?是不是便不会在每一次朝局异动之后被召进宫中,听着皇兄温声劝慰,说“阿容,不如为兄替你选一个驸马”?是不是就不会只能作为棋盘上的一枚棋子,而是也做执棋之人。

      她有些疲倦地闭了闭眼。自从谢临病危之后,这样的声音已经在短短数日之内重复了不止三次。

      皇兄说得很好听——“你为朝廷为我登基立下汗马功劳,也该有个归宿了。”

      可她知道他真正想说的是什么。

      他要她“嫁人”,最好是嫁一个朝中既有兵权、又对他足够忠心的勋贵。这样他就可以顺理成章地借助她的婚事,把萧令容身上凝聚的兵心、民望,甚至她在西北军中的余威,全部嫁接到另一个男人的身上。

      皇兄不会害她,他从来都不会。他只是太习惯了用“温情”来掩盖自己的布局。

      她轻笑一声,像是自嘲。

      若她真只是一个寻常女子,寻个驸马,嫁入权贵,做个顺遂的贵妇,未尝不可。可偏偏她不是。

      她是萧令容,是从无数风雪中走出来的长公主,是与谢临与萧庭一同守了西北三年的主帅之一。她知道如何筹划粮草、如何调配兵马、如何安抚人心。她甚至知道,哪一队亲军中哪些人是谢临亲自一一挑选的精锐,又是哪几名老将还存着当年旧太子党羽的忠心未移。

      她知道太多了,也做得太多了。

      可惜,她是女子。

      她没有“封侯拜相”的资格,更没有“摄政辅政”的可能。

      宫中流言说,皇帝宠她,尊她为长公主,实则将她作为一个筹码。她若甘愿为人所用,是皇帝的亲妹、恩宠之臣;可她若稍有挣扎,就成了“忘分寸的女流”。

      她的所有能力,都只能在幕后运转,不可张扬,不得显赫。

      她走出房门,迎面就是宫人低头屈膝:“公主殿下,皇后那边传话,请您明日入宫一叙。”

      又是皇后。

      她笑了笑,声音平淡无波:“说我近日身子抱恙,先推了。”

      “是。”宫人不敢多言,退下。

      她站在光下,金步摇随着风微微晃动,投下一片细碎的光影。眼神却渐渐冷了下去。

      她明白,皇后也是来劝她的。皇后那边虽然一直跟皇帝说的好听,但态度始终倾向于将她嫁入沈家——那位一直未定的“未来驸马”,沈之砚。

      如果不是谢临突然病重,也许……她未必不会选择沈家。那是一条能保她稳步留在朝局内的路,不会被迫退回深宫之中,也不至于沦为一枚彻底的牺牲品。

      但现在,沈家也开始变得不那么安全了。

      她不能把希望放在别人的施舍上。

      她想要的,从来不是一个“丈夫”。

      她想要的是“权”。

      不仅仅是“女人能施展一点影响力”的那种微弱权力,而是真正能决定朝局方向的权柄。她想让别人也仰望她,畏惧她,而不是在谢临病重后,用她是否嫁人来决定朝中兵脉的归属。

      皇兄看似在护她,可其实也是在算计。

      他舍不得她受委屈,却也舍不得她太强。

      “权力不是女子的归宿。”他曾经柔声劝她。

      可她心底冷笑,权力若不是女子的归宿,那为何又要她靠联姻转移影响力?

      所以她不能再犹豫。不能再等皇帝给她安排未来。

      哪怕再往前一步,是万丈深渊,她也必须走。

      而她心里知道,如果有一个人,能真正与她并肩,不图她的身份,也不怕她的锋芒,那就是谢临。

      可他现在,快要死了。

      那一点点温柔被风吹散,她的身形像是风里一截直立的青竹,细而挺,表面平静,实则撑得极紧。

      明日,她会见皇后,会见朝中为她“好心”谋划的诸位权贵。

      但她不会嫁给他们中任何一个。

      除非他们肯屈服她之下——否则,她宁愿孤身一人,与天下争权到底。

      那年的西北,是三月飞雪。

      战火从边境烧到了内地,北戎来势汹汹,朝廷措手不及。年迈的皇帝病重,朝局动荡,皇后太子一派拥兵自重,几乎另立新君。就在那个风雨飘摇的春日,年仅十七岁的萧庭,被迫带着妹妹萧令容,一起踏上了前往西北的路。

      “活下去。”那是萧庭上路前唯一对她说的话。

      刚到西北时,萧令容不过十三岁,公主的封号已被皇后拿掉,仍是身份尴尬的已故宸妃之女。她穿着一件旧军装,袖口翻边处露出几道破口,是从前留下的火油烧痕。谢临给她缝的时候手法极笨拙,针脚歪歪扭扭,她却穿得很认真,每次有人盯着看,她还抬了抬下巴:“谢临缝的。”

      谢临就坐在一旁,耳尖红得滴血,却不说话。

      他们那时都太年轻了,年轻到还能在雪夜围炉时笑着喝稀粥,还能在敌军包围时互相打趣谁的脸先冻得脱皮。可是也正是这段时间,把他们紧紧捆在了一起。

      最初几个月极其艰难。

      萧庭带去的兵不过两千,都是从南方调拨上来的老弱残兵。军中将领看不起这个未及冠的皇家子弟,更没人愿意听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的建议。

      于是他们自己干。

      白天调兵遣将,夜里抄写兵簿,三人围坐在营帐里,冷得打颤,还要分吃一碗热水泡的干粮。

      萧令容擅长账目,从小读兵书,对军制熟得出奇。她算辎重、安排巡营,还记得每一位老兵的名字。谢临比他们早来了一段时间从军中混出来,有些战术底子,不仅擅长谋略也擅长射术,精通步战。他对兵有天生的威压,哪怕那时才十六岁,也能稳住阵脚。

      而萧庭——

      他没有显赫的战功,但他沉稳,坚定,他在最混乱时从不动摇。

      那年冬天,西北断粮。

      兵士夜里哄抢粮仓,有人逃兵,有人放火,整个军营陷入一片死寂和混乱中。将领逃了大半,剩下的人开始站队,要么投敌,要么投了太子一脉。

      谢临身中一箭,躺在帐中发热不退,萧令容亲自用雪水给他擦身退热。她没哭,只是一遍一遍地烧雪、煎药,把谢临的手紧紧握在掌心。

      那晚,萧庭带着最后一队亲兵,一刀一枪地杀进粮仓,把哄抢的士兵绑在雪地里活活冻了一夜。

      第二天他没说一句废话,只问了一句:“还愿不愿意跟我守住这片地方?”

      剩下的兵都跪了。

      从那天起,他们在西北的地位开始稳固。

      萧庭真正的成了他们心中的镇北王,萧令容是则被戏称雪中女君,谢临则成了铁壁侯——虽未封侯,那是兵士们自己喊出来的称呼。

      他们三人,撑起了那段被朝廷遗忘的岁月。

      最冷的一年,是之后第三个冬天。

      西北风雪封山,他们驻守的关口连火种都烧完。所有人都靠烧马粪取暖,冻疮烂得一片一片,脸上生痂,嘴唇开裂。那时谢临的旧疾复发,躺了整整三天,军中兵士却依旧稳得像铁。

      “公主说话顶用。”

      那是兵士之间流传最广的话。

      他们记得,是这个小姑娘在敌军围困、粮草断绝时不眠不休地写信,派人绕远求援;是她在士气最低落的时候,亲自穿甲执弓,站在最前方。

      谢临曾问她:“你怕不怕?”

      她那时裹着一件大氅,头发乱糟糟地绑在脑后,眼睛却亮得吓人:“怕啊,可我怕死了之后没人管你。”

      谢临没说话,只是望着她,突然低头吻了吻她的手背。

      他们没有说“我爱你”,没有说“此生不换”,但那时所有人都知道,他们是一体的。

      也是那年初春,朝中传来太子死讯。

      皇帝病重无法理政,萧庭有西北的军功在手又被想了起来,召他们回京。

      所有人都以为他们会拒绝,毕竟西北已经是他们的天下,百姓拥护,兵心归附,再待一年,或许就是另一番天地。

      可他们都没有犹豫。

      萧庭说:“回去,我们的战还没打完。”

      谢临说:“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而萧令容只望了一眼城下残雪,轻声道:“也许京城会比这更冷。”

      他们回了京,各自被封赏。萧庭成了有封号的宁王,萧令容又成了公主。开始在京城里一步步的更加接近权力的最中心。

      但那种并肩、亲密、毫无间隙的关系,却渐渐从此改变。

      萧庭不再与他们彻夜商议军情,他开始多想一步,多看一眼,多权衡一点。

      谢临变得沉默,习惯用“恭敬”来掩盖自己的执拗。

      而她,终于知道自己曾拥有的,不只是情与义,还有一份再也回不去的自由。

      她记得那些年风雪中,三人坐在军帐里,有酒就喝,有肉就吃,彼此信任,不藏心思,不藏刀。

      可现在,宫墙高筑,彼此间只剩一封封密信,一次次试探,一步步退让。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那几年是她最快乐的时光。

      因为那时,他们是兄妹,是战友,是亲密无间的自己人。

      不是帝王、不是权臣也不是筹码与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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