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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美酒佳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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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馆二楼,木桌上摆满大大小小酒坛,明芜一杯接一杯的尝了个遍,面庞微红。
金陵好酒,尤以果酒闻名,酒液香甜微辣,入口绵密,适合那些嗜酒的人。
不伤身,也不会醉。
阿词和师父一定喜欢。
她这么想着,又自顾自的倒了一杯,手指握上瓷杯,竟比玉色灼人,低低送到唇边,却被攥住手腕。
那手骨节有力,指腹粗粝,剑茧擦过腕部皮肤,磨得明芜发疼,她眼波流动,垂眼划过,转向阿词道:“师兄,这是何故?”
“竟拦着师妹喝酒?”
少女狐狸似的眼睛直直看来,眸光湿润,带着醉酒的朦胧,映出阿词黑色的面具。
他松手,往下落了一寸,拿走那杯酒,哑着嗓子说:“喝酒伤身。”
明芜随口回道:“师兄先管好自己身体吧。”她见人自然落座,抿了下唇,眉心微皱,“这么多天了嗓子还不见好,今日一听,愈加严重了,要不我去江湖找个名医回来。”
她说的认真,阿词不好打断,这嗓子本就无碍,他摩挲了下指尖,整理袖口揭过此事:“不必费心,过段时间便好了。”
过段时间?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明芜有些恼火,不顾阻拦,较劲似的又喝了一杯酒,咽下口中甘辣看来:“你我何时竟生分如此?”
她眼角被辣出一抹红,艳丽非常,叫阿词止住话头。
阿词避开目光,喉结滚动,叫了声:“阿芜。”
他抓起一杯酒,抿了口,甘甜清冽,回味无穷,伸出胳膊,放到明芜身前,隔着面具看来:“师兄真的无事。”
“嗓子没事,果酒也很甜,可是你最重要。”
那声音无奈又带着溺爱,一句一句答题解惑,不是不让明芜喝酒,而是,在我心里,没有什么比你的身体最重要。
她最重要。
阿芜最重要。
阿词放下酒杯,明芜却感到舌尖发麻,酒液的辣味在跳动,带起胸腔一片热,那空酒杯一不留神在桌面滚落,滑到对面,被她抓到。
明芜笑了下,垂头抓住那只胳膊,两指把上去,眼角的红晕还未散开,倒打一耙轻声道:“师兄,你心跳好快。”
阿词手指蜷缩一下,运转内力,欲盖弥彰:“喝酒伤身。”
“哦。”明芜狡黠的放开那只手,其中内力波涛汹涌,又运转周到,在平稳气息,她只好回道,“那下次不喝了。”
阿词整理好衣袖,颔首,一板正经的谈起了正事。
他将李薇阿娘一事细细道来,本来还在小心斟酌用词,害怕少女触景生情,结果明芜始终是一副含笑模样,没有任何情绪波动,他便放心下来。
明芜还有心思诉说酒名:“这坛清酒,倒是适合方老头。既然你我戒酒,那便找个时间给他带回去吧。”
她伸出一根手指,一杯杯点过,给方老头安排好了一日三餐,若不是送的是酒,活像一个孝顺的好徒弟。
最后,她才回到正事:“看来这李五小姐也是个可怜人。”
这模样鲜活,活泼生动,好似回到少时。
阿词不由呆在那里。
见人一动不动的呆在那里,明芜叫了声:“师兄,怎么了?”
阿词回神,不知怎么,又抓起一杯酒喝了下去,酒液酸涩,回味却是甜的。
明芜瞪了他一眼,将所有酒杯放在地上。然后歪头,勾唇道:“师兄,你犯规了。”
“嗯。”他大方承认,“甘愿受罚。”
明芜笑得双眼弯弯,她知道阿词在顾虑什么,无非是她阿娘与李薇阿娘何其相似,七岁那年,那件事压在二人心头,总是不好提及。
可是,时过境迁,她有时反而会感谢那场暴雨,浇开真相,雨丝连成线,又将她二人连在一处。
从此密不可分。
明芜回到康王府时,郁辞恰巧要去厨房,眉梢藏笑,也不知何种喜事,让他如此开怀。
她仔细打听,得知今日厨房寻来一条新鲜湖鱼,郁辞打算亲自下厨,露一手。
俗话说:君子远庖厨。
郁辞一身蓝衣,又弱不禁风的,受得了厨房的烟火气?
“公主高看了,我又不是君子。”他拎起早被处理好的鱼肉,拿起刀打算切成块,手法熟练却无端怪异。
这感觉就像是,明芜初次模仿他人字迹时,歪歪扭扭,控制不住力道弄出的四不像。
她抢过刀,三五下切好还给郁辞道:“我自小生长于山间,这种事颇为熟练,帮不少人打过下手。”
郁辞道谢,时不时觑来,被明芜打断:“殿下有话直说。”
郁辞也不客气,随口问道“公主也会帮那个心上人做饭吗?”
明芜一顿,心想这郁辞心病不小,最是喜欢在自己伤口上撒盐,有心磋磨他,叫他灭了心思,于是回道:“是啊,他厨艺精湛,我时刻帮忙。”
这是实话,阿词的手艺,可以称得上是一绝,方老头混迹江湖多年,尝过的珍馐不少,却也对阿词做的饭流连忘返。
郁辞垂眼,叹口气道,有些可怜意味:“那看来我得多多下厨了。”
明芜怪异看他:“你?”
他道:“我不会用刀,届时还得请公主帮忙。”
明芜冷哼一声离开了,留下郁辞一人在那偷偷弯唇笑。
就在今日,郁辞想通了,阿词也好,郁辞也罢,左右都是他。他一人便承担了师兄与夫君的位置,总比那名不见经传的“心上人”好。
既然如此,何必不坐实了?
他不会让渡他人。
郁辞夹了一块酸辣鱼,放到碗碟上,推到明芜面前。
他们吃饭都不喜欢下人服侍在旁,二人又口味不同,一人喜辣,一人嗜甜,摆盘时都是各自分开,有条不絮,那道鱼一看就是明芜的口味,自然摆在了她面前。
因此,郁辞是站起来给她夹好才坐下的。
明芜垂眼看去,没动。
她有些气闷,气郁辞的不明所以,故作糊涂,这鱼是他自己做的,明明可以按他的口味喜好来,为何要做一道只有明芜能吃的菜?
往日那些话都是白说了?郁辞长了脑袋却盛了一鱼塘的水?
郁辞许是看出了她的不虞,自顾自地用公筷夹了一块鱼,耐心解释道:“这湖鱼难得,肉质鲜美,最适合用辣椒入味。”
他偏头闷咳一声,垂眼道:“公主尝尝,好歹做了一个半时辰,浪费可惜。”
想到什么,他又补充:“这是齐国的做法,和楚国应是不同,就当是感谢我病时公主的照料。”
他字句真诚,有理有据,明芜冷哼一声,恶狠狠的咬了一口。
她道:“今日最后一次,殿下日后不必在多此一举。”
郁辞拿起茶杯,掩住笑意:“好。”
晚饭过后一二时辰,郁辞的书房便熄了火烛,今日许是累了,歇的格外早。
明芜换上黑衣,掩住口鼻,冲玉姑姑和小春交待了事宜,便直奔李阁老府上,穿过走廊,跳进了李薇房间。
室内无光,呼吸声沉稳,床上的人在酣眠,明芜却走到床右侧,倚着墙壁道:“李五小姐,幸会。”
她姿势散漫,毫不见外的打开火折子。
“啪。”火光照亮一方天地,李薇冷眉走出,扬起手臂,便要将短刃扎下,却被明芜轻飘飘的躲开。
李薇也不气馁,手臂扬起又落下,势必找到弱点,分个高低。
明芜不想拖延时间,用手阻拦,在李薇诧异的那一瞬,刀早已只剩残影,不见其踪。
李薇冷声:“书柜密道我不会给你们打开,李延可以随便杀,但是你们要的东西我给不了,钥匙被藏起来了,就算把我杀了也找不到,阁下还请另寻高明!”
明芜惊讶一声,故作疑惑道:“李小姐好性情,只是,谁说我要杀你了?”
她将桌案火烛点燃,关上火折子,走到书柜面前观摩一二,看着跟在身后冷脸的李薇说:“我今天来是想和小姐合作。”
李薇软硬不吃:“合作?不必了,阁下武功高强,我一介闺阁小姐,安分绣花便好。”
明芜笑了笑,扫过那一排书名,将她心中顾虑一一点破:“你想杀李延,让他死的方法有许多种,往他水里下慢性毒,装成好女儿给他吃相生相克的食物,或者直接卖情报给恨他入骨的大臣。”
她抽出书柜角落的一本书,撕开表面封皮,指着上面的药名,晃了晃:“可你一样也没做,这是为什么呢?”
李薇抢过书,沉下脸:“关你什么事?”
明芜:“是不关我的事,可若我说,我要做的事和当年扬州贪污案有关呢?”
李薇眼神瞬间暗下来,盯着她道:“你说什么?!”
明芜勾唇,抓住突破口,毫不畏怯的看过去,对李薇道:“我说,我可以帮你阿娘翻案,叫李延生不如死,还杨家一个清白。”
李薇迟钝一秒,很快调整好情绪,浑身布满尖刺,掏出了一只指节大小的骨笛:“我为何要信你,阁下还请离开,如若不肯,我便要叫人了。”
明芜笑了声,摘下黑纱,秋水为神,雍容华贵。
她道:“凭我是江湖名侠,天下无人敌手。”
“也凭我是楚国公主,有权有利。”
“这个理由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