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你们想飞升》寄青山

16、拾贰-符咒

　　她心中一惊，反应过来时倾云已狠狠刺向那双猩红的眼睛，然那东西怪叫一声，遂消失不见。

　　离符端稳住心神，握紧手中倾云，但不过一瞬，四周忽然响起女人尖笑的声音。那声音着实令人毛骨悚然，像是同自己隔着一层皮肉……

　　准确来说，那笑声就像是隔着一层肚皮发出来的。

　　离符端心中一跳，不知为何联想到了这个东西，她面色一凝，自踏入此地，心中就莫名十分烦躁，此刻这般具体的联想，倒像是自己被这东西控制了一般。

　　背后鬼气微动，离符端敏锐觉察到了气息振动，她迅速回身退出一大步，翻腕转腰，正此时从袖中掏出照明符，一瞬间剑光刺目，映照出那东西本来面目——

　　竟是个青面獠牙的婴儿！

　　那婴儿和先前在石碣村见到的大不一样，那东西赤身裸体，一双猩红的眼睛生得眼距极宽，甚至于可以说长在脸颊两侧；瞳仁为红，眼白几乎没有，且颜色并非白色，而是令人不安的黑色。一张血盆大口霸占了整张脸三分之二的位置。

　　再往下瞧，离符端目光一滞，原来女子的尖笑声是从这婴儿的肚子中发出来的！

　　只见这婴儿肚皮浑圆且薄如蝉翼，内脏空空，无心无肝无肺。一女子此刻像是没有骨头一样，全身被弯折成一个诡异的姿势，一张脸贴在婴儿的肚皮内，一头乌黑的长发包裹住女子的整张脸，只余一双同那婴儿一般无二的眼睛死死地盯着离符端。

　　离符端头皮炸开，倾云毫不犹豫自下而上挑起，看着轻灵温和，实则尽藏杀机。

　　那鬼东西躲闪不及，加之离符端攻势凶猛，剑尖直接划在那鬼东西的肚皮，却未曾想到这肚皮看似薄如蝉翼，实则十分坚硬。方才一击离符端拿出来七成力气，可它的肚皮只是被划出了一道浅浅的伤痕。

　　离符端心下吃惊，面上却是不显山露水，这一击倒像是彻底激怒的这东西肚子中的女人，只见她指甲瞬间怒长，一下一下地挠在这婴儿的肚皮上。

　　耳边顿时传来令人牙酸的抓挠声，那声音丝毫不像是抓在人肚皮上的声音，倒像是抓在铁皮上声音。

　　那婴儿痛得龇牙咧嘴，口中发出像是人间正常婴孩的哭声，诡异的红色眼珠顺着血色泪水流了下来，空余一双黑色眼眶，看起来痛苦异常。

　　腹中女子听到婴儿哭声，竟慢慢地停下动作，仍拿着一双诡异的眼睛死死盯着离符端。

　　离符端不敢松懈，抓住时机，浑身剑气正盛，整个人像是离弦的箭一般飞出，倾云在手，人影同剑光竟是融为一体。

　　她手腕一翻，袖中一张符纸脱袖而出，出手一瞬立刻燃烧起来，直袭向那鬼东西。离符端做了个假动作，剑尖指向前方。

　　果不其然，那东西为躲避符纸飞身一跳，半空之中本萎缩的双臂陡然变粗变大，浑身缠绕着鬼气，直袭向离符端的天灵盖。

　　离符端早有准备，剑尖逆转同时符纸转了个方向，直袭向半空那东西。

　　“噗呲”一声轻响，倾云刺穿它的脑袋。与此同时，火灵符生效，只见那鬼东西背后突然燃起滔天大火，一瞬间尖声嚎哭起来。

　　离符端呼出一口浊气，对付这种级别的凶祟，火灵符撑不了多长时间。

　　况由她自己一个人的灵力来承担两处灵力开支，丹田处此刻抽痛不已，这是灵力枯竭的前兆。

　　必须速战速决！

　　趁着火灵符还未失效，离符端右手掐诀，万丈冰锥拔地而起，奇怪的是，那冰锥上燃烧着熊熊火焰，竟丝毫不见融化之势，顿时刺穿了那诡异凶祟。

　　四周一时全是绿色血液，离符端面色却有些发白——

　　然鬼气丝毫没有减弱的迹象，反而疯了一般向那诡异凶祟涌去，遮天蔽日的森森鬼气慢慢淡去，惨白的月光重新笼罩大地，周遭一下敞亮起来。

　　离符端后退半步，握住倾云的右手止不住颤抖起来，寒意一瞬间席卷全身——

　　只见遍地都是老弱妇孺的尸体，大都无头，残肢遍地，血流成河，整个画面惨不忍睹。

　　“嘻嘻嘻，嘻嘻嘻，嗬嗬……小姑娘这点把戏，还想杀了本座？”

　　离符端眸色冷了下来，没有想到这东西竟然已经有了神志，她压住满心的怒气：“你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嘻嘻，总算知道问本座了……虔乐渊……重婴你知道吗？”

　　离符端瞳孔骤缩，电光火石之间，她瞬间全明白了过来。

　　怪不得姈昭不过是民间一个小小的邪神，竟能控制整座北罗城，又能在元气大伤的情况下，这么快恢复并攻打北罗城结界逼自己献身，夺取自己的身体……

　　原来是因为有重婴这个大靠山！

　　虔乐渊元鬼王右使重婴，五百年前第一次仙魔大战时，可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杀退神界一众武神，致使凡界生灵涂炭。不过当时不知是同神界哪位战神一战，那一战昏天暗地，飞沙走石，战了七天七夜，神界那位神秘战神成功将其斩杀，重婴就此陨落，鬼气全无。

　　不知为何，竟能被姈昭找来，并将这复活。

　　离符端止住思绪，唇角一瞬间压了下来，只见一团鬼气簇拥着重婴缓缓地站了起来，此刻它的身形膨胀了至少有了十倍，浑身上下同鬼气融为一体，浓重的血腥味从他身上传来。

　　“……送臧，哈哈，嗬……果然没骗本座，这北罗城的人果然……哈哈……”

　　话音刚落，离符端怒气上涌，竟是丝毫不惧对方大有来头的身份，提剑腾空跃起，磅礴剑意一瞬间倾泻而出。

　　重婴轻嗤一声，黑色手臂如同树干一般猛然袭向离符端。离符端咬紧牙关，丹田处已开始剧烈抽痛，她闪身躲过他的攻击，身形如鬼魅一般一闪身窜到重婴眼前，杀气磅礴刺向重婴猩红色的眼睛。

　　重婴身体瞬间缩小，直至同人的身形差不多这才停住。他双足一顿，后退一步踢上少女握住倾云的手腕，随后鬼气自他体内磅礴而出，直袭向离符端。

　　离符端躲闪不及，一瞬间被掀翻在地，唇边不住溢出鲜血。她想爬起来，然浑身像是散架了一般，任她如何使劲儿，全然起不来。

　　与此同时，一条墨色长鞭从重婴手中幻化而出，腥臭的气息渐渐逼近。离符端如今一嘴的铁锈味，她一口吐出口中鲜血，红口白牙现也变成了红口红牙。

　　“不过一个蝼蚁，早将身体交予送臧，哪里还会受这般痛苦？为此本座还必须跑一趟，你算个什么东西？”

　　腥臭的气息就停在自己身边，长鞭擦过她的面颊，离符端眼前阵阵发黑，口中铁锈味愈发浓郁，她又吐出一口血水，咬牙切齿道：“我不服！”

　　长鞭动作一顿，腥臭的气息离自己稍远了一些，离符端有些发晕，长鞭瞬间抽到了她的身上，那声音笑吟吟道：“你说什么？”

　　离符端全身骨头连同灵魂都在发颤，她缓了缓，复又重复道：“我不服！”

　　重婴手中的鞭子可是一柄神器，名曰“吞魂鞭”，传说凡人只要被这鞭子抽中，一瞬间就会魂飞魄散。就连神仙也挨不过十鞭以上，否则神格就会碎裂一半。

　　“你不服又有何用？蝼蚁罢了，谁会在意蝼蚁服不服？可笑！”

　　话音刚落，吞魂鞭一下打在了她的脸上，离符端脑中轰然炸开，覆在双眸上的止杀绫瞬间疯长，明明只是一块白纱，磅礴的气势却丝毫不输倾云，直刺向一切的始作俑者。

　　重婴一时不察，最后关头狼狈躲开，回身一看，只见自己刚才的位置被白纱刺穿个大洞，此刻深不见底。

　　幸而止杀绫只是有这一下动作，许是见一击不中，那白绫竟安分地自己收了回去。重婴脸色一瞬间难看起来，他先是看了一眼离符端，见对方毫无动作，一副进气少出气多的样子，这才气急败坏地又一鞭子摔在离符端身上。

　　离符端闷哼一声，身下悄然蓄些灵力，然四周都是鬼气，灵力少得可怜，好在自爆金丹这点灵力也还是够得。

　　她已计划好自曝金丹同重婴同归于尽，然此一刻重婴一只手用力掀开了离符端覆在眼上的止杀绫，离符端表情一滞，下一秒惨叫出声：

　　“啊啊啊啊啊啊……”

　　只见离符端眼睛旁边的符文像是突然活过来一般，繁复冗杂的符文一瞬间顺着肌肤蔓延开来！

　　*

　　九重天之上，祥云缭绕，金鳞曜日。

　　紫微宫内，端坐上首的一身白衣的仙人慈眉善目，眼睛微闭，就在此时，仙人双眸一瞬掀开，细看之时，才知这哪是什么悲悯众生，其眼中分明就是赤裸裸的杀意！

　　*

　　痛，好痛啊……

　　离符端只觉全身像是被万斤重担压住，又像是被千万根淬了毒的钢针刺穿身体，一瞬间心中翻涌起令人陌生又熟悉的怒火，尖啸着席卷全身。

　　那怒火来的莫名其妙，其中夹杂着无尽的悲怆和痛苦，蚀心灼肺。

　　符咒蔓延的速度十分惊人，不消片刻爬满全脸全身，此刻在惨淡的月光下散发出刺目的金光。

　　离符端唇边鲜血不断，更可怕的是符咒所到之处尽染鲜血，但并非皮开肉绽，血液像是透过皮肤直接渗出一般。

　　此刻一尘不染的青色长衫上尽是大片大片的血迹，远看着像是怒放的红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