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中人》落沙成歌

4、区域

　　林山把黎萨带回了自己的区域。
　　这里不仅天空是绿色的，整片区域看上去都是绿色的。黎萨放眼望去，连绵的树林深处弥漫着雾气，迷迷蒙蒙的。
　　林山把命符轻轻放在黎萨的右边肩膀上，低声念着咒语，黎萨听不懂，但很快黎萨就感觉到了右肩的变化——
　　一团稳定的火源在她的肩膀里燃烧，热的，温暖的，不停的叫嚣着自己的存在。
　　命符融进了她的身体。
　　奇妙的体验，不需要林山向她解释什么，黎萨已经知晓了命符的使用方式和威力。
　　林山见她适应良好，弯眼笑起来：“看来你和命符相处不错，这很好。”
　　在我没能及时赶到你身边的时候，你能拥有能够保护好自己的力量。

　　黎萨闻言弯起眼睛笑，又捏了捏林山的手指，“再多给我讲讲区域和能力者吧，林山。”
　　在这个能力者遍布的世界，作为外来者的黎萨很容易被盯上。她得多掌握一些信息。
　　“好哦～说起来黎萨你应该也已经发现了，镜鬼的能力由于它本身的限制，只能通过营造一种寂静而压抑的氛围来围猎目标，通过移动不同的镜面将目标压进越来越小的空间里，然后等待目标自己承受不住精神崩溃，自然而然地成为了镜鬼的一部分。”
　　“照这样说的话，心智坚定的人需要被磨很久咯，还不一定能围猎成功。”
　　林山摇头，“这就是镜鬼的可怕之处了。在它的区域里有一条规则：目标无法打碎镜面。也就是说——”他拉长语调，转头看着黎萨。
　　黎萨了然，主动接话：“如果没有其他人闯入镜鬼的区域打碎镜面的话，目标最终会被困死在镜子里。”
　　没有声音，想和人说话却没有可以交流的存在，四面八方都是自己的镜像，它们会一直注视着她，模仿着她，直到最后融为一体，变得完整，再无人能分辨出来。
　　“多亏了你，不然我可能这辈子都没法走出镜鬼的迷宫了。”
　　林山愉悦的哼起歌来，是轻快的调子。
　　“每一个能力者都会有自己的区域，在这片区域里绝大多数规则都由他自己来确定。但是，制约整个世界的规则也会主动给这些区域设限，有些时候即使你本身的能力打不过区域主人，也可以巧妙的利用规则来反杀。”
　　“能力者的能力大多和他们的性格、生长环境、心理有关，因此能力者大多行为古怪，和他们相处时你要警惕些，说不定下一秒他们就会对你不利。”
　　“你会对我不利吗？”黎萨问。
　　“当然不会啊！”林山不假思索的说，“我是站在你这边的。”
　　永远站在你这边。
　　黎萨笑着点头，右肩那团火好像烧进了心房，暖融融的。
　　林山边说边牵着黎萨走进树林深处，白雾遮掩住二人的身形，湿冷的雾气缠绕在黎萨身上，带着凉意。
　　很舒服。
　　“目前被都市承认、拥有名号的有国王，王后，骑士，魔女，乞丐，疯子，厨师，杀人魔，占卜师。其他没有获得名号的能力者也不容小觑，有些是因为懒，这类人懒得打理自己的区域，因此在他们的区域里没有什么规则，诸行无忌，也就意味着这些区域像斗兽场一样，被人盯上只有杀与被杀；还有些是因为怪，总之就是怪人集结营。他们热衷于给人添乱，稍不注意可能会被他们拖下水，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再然后是都市恶魔，一共有七个。”林山想了想，接着补充道，“都市恶魔是能力者们封的，没有得到都市的承认。”
　　哦，民间广泛流传，但没有经过官方公证。
　　“被能力者们称为都市恶魔的有我，杀人魔，镜鬼，乞丐，赌王，园丁以及瘟疫。”
　　“如果你遇到除我以外的其他都市恶魔的话，一定要小心。我感知到你后会尽快来到你身边，在那之前，保护好自己。”林山说得认真，握着黎萨的那只手握得很紧。
　　黎萨点头，“好的。”
　　二人走到河边，雾气就是从河里漫上来的，丝丝缕缕往周围扩散。河边有一棵参天入云的大树，粗壮结实的树枝上立着一只树屋。
　　林山让她扶着绳梯上去，屋中摆设并不整齐，有些凌乱，但是很干净。
　　床头柜处一个小熊台灯发着暖黄的光，在这间有着满满生活痕迹的小屋里显得很温馨。
　　其实挺让人意外的，因为这间树屋设计的很合黎萨的心意。她曾经无数次想过自己的房子会是怎样的，现在进了树屋后恍然：就应该是这样的。如果自己可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家，就应该是这样的。
　　林山自她进屋后一直偷摸看着她，见她表情没什么不开心才舒了一口气。
　　“……有时候真的觉得，你比我还要了解我自己。”黎萨低声说。
　　林山摸了摸鼻子，声音跟着低低的：“也许我们心有灵犀呢？”
　　“好吧，”黎萨不置可否地摊开手，“就当做是这样吧。”
　　也许是真的心有灵犀，她听见林山着急道：“你别生气，我不会对你撒谎的！……真的不是谎言，我说的是真的！”
　　“心有灵犀是双方的吧？可我一点都不了解你。”
　　“……”林山沉默了一瞬，又笑起来：“等你什么时候能再无忧无虑的笑的时候，就可以做到我们双方的心有灵犀了。”
　　“需要很久吗？”黎萨问。
　　林山沉默地注视她，“……我也不知道，不过就算不行，也不重要。只要你有想要了解我的心，那其他的都不重要了。”
　　黎萨听见自己加快的心跳，因为身旁这个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似乎了解她一切想法的人。
　　一切想法。
　　“……你了解我多少事呢？”黎萨听着自己的心跳声，好像跳得更快了。
　　她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期待哪一种答案。
　　“所有。”林山斩钉截铁，“我知道你所有事，也知道你所有的想法。无论是好的还是不好的，黎萨，你不能抛下我。”
　　“我们早就是共同体了，我会永远站在你这边，爱你所爱，痛你所痛；但相应的，你不能抛下我。就算是这样的我，被抛下的话也是会感到难过的。”他盯着黎萨，一点目光舍不得错开。
　　“……这样啊。”黎萨眨眼，以缓解眼睛的生涩感。

　　两人简单洗漱后一起躺上了床。树屋空间小，因此床也不是很大，两人一起躺上去有些挤。
　　温热的体温从身侧传来，带来一种令人安心的踏实，黎萨终于能睡一个安稳的觉了。
　　她闭上眼睛，一夜好梦。

　　再次醒来已经是六点零五分，闹铃的第二次响铃。
　　黎萨困倦地睁眼关掉手机闹铃，难得的好觉，甚至打破了一贯的比闹铃提前一分钟醒来的精准生物钟。
　　她上微信用家长的语气和老罗说自己发烧了早自习请假，老罗很快就同意了，并且说如果很严重要吊水的话请假一上午也没有关系。
　　遇见林山后，似乎所有事都变得轻松而愉快，就连老罗都轻易松了口，没有说什么高三关键期要抓紧的话，甚至主动放宽了请假的时限。
　　解决了这样一件开心的小事，黎萨心情很好，洗漱完把昨天没写完的数学作业也做完了。
　　效率出奇的高，出门时她甚至因为天边的白云长得像一只小狗而笑起来。
　　她是下午才回去上课的，进班级后班级诡异的安静了一瞬，很快又恢复了往常的热闹。
　　黎萨脚步停了一下，往自己座位走，才走到桌前，还没来得及开口让同桌给她借过一下，同桌腾的站起来给她让位置。
　　好心情慢慢地下落，落回到了心底。
　　一个晚上的时间，好像发生了什么和她有关的事。
　　怪不得老罗反常，大概上午时老罗敲打了班上同学，让他们在她下午来上课时才能这么正常。
　　下午第三节课大扫除，趁着这个时间班级顺带按成绩选位置。黎萨这次周考没考好，落到很后面，只能选最后一排。
　　她们班有八十多个人，最后一排几乎是贴着墙了，站起身还能蹭到黑板报，让衣服沾上粉笔灰。
　　而且她们班黑板报都是谁坐到后排谁去做那一期的黑板报，大家都对绘制黑板报没什么兴趣，吃力不讨好就算了，画的敷衍被老罗看到了还要挨一顿说教。
　　她的新同桌是个长相可爱的女生，叫魏明月，黎萨对她有印象，是班级里的开心果，但成绩不是很好，常年徘徊班级末尾。
　　……也许对于魏明月来说自己才是所谓的新同桌。
　　搬完了位置后不少同学仗着大扫除已经提前出了校门，黎萨趴在桌子上装睡，听着她前面几排的两个女生在和一个男生聊八卦。
　　那个男生在抱怨自己寝室有个男生连续半个月不洗澡，味很大。几人聊着聊着突然笑了起来，不知不觉又换了个话题。
　　“诶，你知道那个谁吗？”
　　“谁？”
　　“张琴啊，你看没看表白墙啊？我们上一届那个自杀的学姐。”
　　黎萨握紧了拳头，指节用力到发白，趴在桌上一动不动。
　　“她妈妈又来学校闹了，要我摊上这么一个妈我早自杀了。说真的，我感觉她们那一片都不是很正常的样子，我们班那个谁，不是和她一个地方的吗，之前有人说我们高一下放月假时有看到两人坐同一个大巴，还坐在一起来着。”
　　好像有人低声尴尬的说了句“人都死了，还是少说两句吧。”
　　安静不过两秒，之前吐槽的男生喋喋不休继续道：“昨晚那个表白墙上被人问联系方式的高一学弟，好像就和她一个村来着，都姓张。”
　　“是吗？那你说张宇航认不认识我们班那个谁啊？”女生语气里带着调笑。
　　黎萨作出要醒来的动作，发出了比较大的声音。
　　说话声没了。
　　她面无表情的收拾书包，低头出了校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