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医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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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深沉，戍守的兵卒搓了搓冻得僵硬的手，扭过头去想要和身边的人说句话解解乏，一开口，两人又是相对打了个哈欠。
两道黑影如飞蓬一般随风潜入偏帐，悄无声息。
厚重的毛毡隔断了不绝如缕的风声，帐中只有两人起伏的呼吸。
即便带了火折子，莫寒水也不敢冒然引火，只能借着浅薄的月光掀起布帘在成册的书中蹲身翻找。
崔冕见她专注，转身步向一旁的书架。
他先是四下张望一番，帐内杂乱不堪，遑论方才又遭人洗劫，妆奁中无用之物尽数堆在此处，黑暗中只看得清几条残存的脊线犹如横卧的囚兽。
他定了定神，静下心来翻找。
忽然身旁的女娘轻拽了一下他的衣摆，书架排列得紧密，两人挨得很近，女娘一触手就能碰到他。
女娘的动作不像寻常打闹，他没有轻举妄动，一双眼睛竭力适应浓黑的环境试图从中找到蛛丝马迹。
莫寒水依旧保持上下翻找的姿势，纤细的手指不经意间触到崔冕垂落的手腕，带着夜风的凉意，当即又分开了。
崔冕不动声色抬起手臂，女娘在手指勾勒几点看似随意，实则大有玄机，她写了一个“上”字。
一瞬间他收敛了呼吸，两人刚好立于梁下，敌明我暗中，梁上之人如同危月悬空，稍一分神他与阿水俱是安危难保。
崔冕缓缓阖目试图避开视觉干扰，全凭耳力分辨对方动作，电光火石之间他手中剑光一挡，犹如神至恰好挡住对方背后暗刺，对方没料到自己竟然被发现，偷袭不成，一瞬恍神，崔冕哪里肯放过这一致命的破绽，跃身向前刺去。
对方双腿勾住悬梁如同蝙蝠倒挂又翻回梁上，两脚一踢借力从天窗破出。
“医书不见了！”莫寒水一声惊呼，转头看向崔冕。
适才她触摸到一排书籍略有歪斜，显然是有人将书抽了出来，使团中不会有人费力盗走这些废纸，除非是别有用心。
“我去追，你先离开，不要在这里耽搁。”崔冕回头叮嘱一句，眼神仔仔细细落在女娘身上，复而跨步一跃依照对方的路子从窗中翻滚而出。
那贼仍不肯松懈，脚下生风，身躯一转向草原深处逃窜，浓夜遮蔽，几息间他的身形已掠去百步之遥。
那人身形轻盈若燕，点水之姿掠过一望无边的及膝野草不加止歇，草叶尖儿轻轻晃动，传过簌簌声响。
崔冕心神专注，两腿生风一般紧紧缀着对方，忽觉脚下高起一处，顺势借土坡两脚腾空跃起，霎时拉近二人距离，咫尺间银剑随之发轫直撩向对方后腰。
剑光一闪，铿然一声，那蟊贼耳力极好手随心至，硬生生以巨力将崔冕的攻势拦下，利刃交错冒出灿然火星。
叮叮当当几十招后，双方难分高下，贼人一时难以走脱，崔冕又不得速俘。
两人眼神逐渐沉淀下来，试图窥探出对方破绽。
“医书还来。”崔冕眼中杀意凛然。
“不自量力。”对方压低嗓音一哂。
崔冕手中的剑柄汗湿堪堪握住，鼻尖似乎能嗅到玄铁的气息，他竭力找寻对方的破绽，如若不能一击致命，其反扑之力势必难以招架。
猝然，刺啦一声，白雾骤起。
他不顾掩鼻仰仗经年习武的直觉向右刺去，皮肉撕裂的顿感借着剑尖传到他手中，他瞳孔微缩来不及再行一步，一双手硬生生将剑拔出，如壁虎断尾一般忍痛逃脱。
残存的血迹随着若有若无的风稀释冲淡，崔冕在迷雾之中循着那一缕缥缈的血气追踪。
他手中提剑戒备来人偷袭，一手揾过已经吹冷的汗液，重重白雾扰乱心神，待他撑过雾气退散已然来到山前。
那无时无刻不牵引他的血丝因白雾消逝转而微弱难寻，崔冕镇定心神看着乱山颓圮的草木之中似有缺口。
他轻步上前，用剑尖将乱草小心挑开，屏气入内。
洞内晦暗不明，自深处传来滴答的水声，因石壁狭窄回转的声音被无限放大，搅得人心绪不宁。
崔冕贴近凹凸不平的石壁，缓缓向深处探/去
咔嚓。
他脚下一顿，一堆乱草杂糅在脚下，蹲身摸去，乱草因坐卧歇息粗硬的梗已然揉碎散做一团，他的手指似乎还能感受到其上之人留下的余温。
“有人。”
刹那间，万籁无声的气氛被崔冕一剑豁开口子。
“郎君。”有人慌张出声。
“郎君，主人让我等前来乌襄协助。”洞内之人点起了火光，融黄的光将狭小的洞穴照亮，适才的猜忌惊慌都随着火苗跳动消融。
崔冕未曾收剑，翠羽长睫在轮廓分明的脸上留下阴翳，形容清雅却不动生威。
“你们刚才有没有看见其他人？”
秉烛的听了人摇了摇头，他见崔冕银剑握手，初见时候神色肃然，定然是和人交上了手，想了想又说道：“郎君，这里山阴只有一处洞口。”
崔冕听过心中思量，那人绝不可能那么快逾越山岩逃到山后，他又没有混入人群中，这里草木矮小便是孩童也难躲藏，忽然间他眼神一凛。
“你们在此处勿要声张，之后会有人来接头。”
他的脚步加快，疾逾奔马，中计了，那蟊贼分明是在调虎离山。
天上的云彩翻涌不歇，乌襄群帐在远处交叠不清，整个草原都湮没在漆黑中，无声无息。
*
莫寒水依旧不死心，一步之遥的药方就这样生生错过，她还是要找个明白，不愿意就这样离开。
她且看且行，眼神掠过一排排书脊，忽地脚下踩中一块凸处，她蹲下身子将毡毯掀起，一册陈旧书卷无声无息地横斜其中。
赶快离开。
她看到这书卷心中猛然冒出这个念头，伸手急忙将书卷捡起藏入怀中，已然明白这其中的变故，定是方才她与崔冕潜入此处将来人惊动，那人不欲和他们发生冲突，形势紧迫间匆忙将书册掩在毡毯之下。
他趁着来寻之人无所收获寂寥归去，而后就能无声无息不费吹灰之力便将医书盗走，她险些便与药帖失之交臂。
莫寒水脚下趔趄向外跑去，心绪飞速翻涌，伸手欲掀开毡帘。
“看完了，便将书还我。”
猝然女娘身后响起阴恻恻的声音，她神色一沉，那人远比自己想象中来得要快，那师哥怎么样了。
剑光转过，她自知会使剑后便也带着，随意应付几招防身也好。
来人敏锐至极身子向一侧偏去，一片漆黑之下凭借剑风感知方位灵巧闪躲，眼神现出微微惊诧，倒像是不料她会有如此作为。
“既然这样，美人可怨不得我动手。”
来人挑起长剑，狭长的眼睛看向莫寒水，如同观花一般赏玩的眼神让人倍感不适。
莫寒水与他对招之间嗅到来人举动间裹挟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腥气。
“他受伤了，还是师哥？”她心中犹疑不定。
清风涤洗，月牙儿显露，稀薄的白光隐隐晃入帐中，她勉强能看清楚偷书之人的身形，那人身姿飘逸轻灵，怎么一派文弱书生的架势这么难对付，来人就像一条毒蛇虽不抵凶兽气势夺人却总能震慑人心。
几招过后，莫寒水双手握剑死死盯着来人，那人也不出招好整以暇待她，似在看困兽顽斗。
“看……”那人开口道。
莫寒水没给他说完的机会，成卷的书册山倾海推般砸来，原是她双手使力猝不及防将书架垫脚劈断，书架骤然失衡伴着吱呀的怪响，厚重的书册吞噬而来，那人反身后撤，抬腿登上木格如登梯般“嗒嗒嗒”快步向上冲去，木橱不胜人力向后欹歪，那人反应迅速看准木橱倾倒之时一跃而下霎时站在书山纸海之上，身上的黑衣伴着腾飞的灰尘翩翩而起。
他的眼神在帐中逡巡，手臂一震长剑顺势钉在毛毡之上。
“公主做起事来偷偷摸摸，他都将你教坏了。”一番动作后，那人小心拨了拨蒙面的黑布将口鼻掩好。
莫寒水本欲逃离，衣摆却被剑身猛力钉在地上。
那人仔细瞧着她却不上前，她知道即使那人不过来任由自己跑出去，他手中的剑也能转瞬之间刺穿自己的心府。
“不如比试一场，你若赢了我，这医书便送你。”
莫寒水转过头去看着眼前之人尽力拖延时间。
“这书，我既说是我的便是我的。”那人一字一顿分毫不让，显然是方才的兴味已经将他的耐心耗尽了。
刺啦一声裂帛撕断，莫寒水重获自由，长剑刺去。
“好不讲理。”那人出声抱怨。
他手中无剑侧身闪躲，剑擦破皮肉崩出极细的血珠连缀成片，莫寒水与他擦身而过，千钧一发之间那人反手握住她的手臂要借力将她甩出，偏帐杂物堆放混乱不堪，这一摔去寻常之人非死即伤，莫寒水哪里肯让他轻易得逞，她借力双腿攀上那人的脖颈急促将力收紧，擦蹭之间她一不留神将那人蒙面的布拽下。
……
莫寒水第一时的反应是转过头去，此人蒙面行动定然不想让人知晓他真面目，若是目睹了怕是要将命留在此处。
“不敢了？”那人不气恼，反而轻轻笑了几声，声音中很年轻有种爽朗的味道。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医书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