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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点墨成卿(2) ...

  •   也许只有当周遭的事物都沉入一片漆黑之中,神魂所及也只有自己和手中的剑,他才能认真地去感受和撼天之间的联系。

      如此紧密,如同血脉相连,难舍难分。

      胸中的律动似乎也传达到了撼天之中,形成一种奇妙的共振,让死去许久的撼天再度复苏。

      不仅是撼天,和它一同复苏的似乎还有其他的存在,有的远在天边,有的近在眼前,但毫无疑问,如今的撼天充盈着的力量是如此澎湃,就好像能再度劈开一个寒江天。

      当归只觉得心跳得很快,不知道是激动还是什么,玉石做的躯体竟然像是有了血肉一般,他举起撼天,只是轻轻一划,就将面前的漆黑划破,泄露进天光,在那阴影之后,是乌衣惊讶的脸庞。

      原本该是惊天动地的一剑,却因为主人的克制而轻轻落下,当归用剑支住身体,他的心跳还是很快,就好像难以供给他如今的身躯而在拼命搏动,他因此觉得全身乏力,也没心思去想刚才是怎么回事,刚想往前走一步,先炫耀一下自己破了乌衣的阵法,就脚步一软,直往地上掉。

      所幸乌衣迅速上前,在他和黄沙亲密接触之前接住了他,再次搭住乌衣的手臂时,当归有些懊恼,最近好像一直需要人扶。

      他想张嘴说说刚才那奇妙的感受,话还没说出口,就听见了清脆的一声,像是什么东西裂开的声音,他有些疑惑,却看见乌衣脸上堪称惊恐的表情,也完全是他没见过的样子。

      是我出什么事了吗?当归想问,却没法发出声音,低头一看,却看见自己胸前的玉石碎屑,伸手一摸,在脖子上摸到了蔓延出来的裂缝,而源头就在他的胸膛。

      原来是我碎了。比起惊恐,他更多的是惊奇,甚至还有闲心朝乌衣比了个“哇”的口型,却被对方用眼神狠狠地剜了一眼。

      即便是乌衣,也没怎么见过这种场面,他甚至开始怀疑起是不是自己刚才不小心碰到了他,玉石是温养神魂的上好介质,若非遭到外力暴击,一般是不会碎的。

      他小心翼翼地扶着当归,将他掉落的碎片悉数收起,试图像缝补灵魂那样去修补碎裂。

      可当归胸口的破裂实在是太大了,甚至无法用黄金填补,好像动一动都能碎得更彻底。

      当归也不敢动,他想了想,试图用神魂向乌衣传达信息:“我觉得我可以暂时到撼天里面去。”

      他不敢动,就只能用眼神示意,颇有些滑稽。

      没把剑都是现成的神魂容器,只是不像玉石那般能够显化身形,但作为暂时的策略还是可以的。

      乌衣点头答应,眼前的人就突然缩小,变作一个快要彻底碎掉的玉雕,乌衣撕下一截衣摆,将这个玉雕小心包裹起来。

      已经住到撼天里面却不得动弹的当归立马在他脑海里喊道:“哎呀,可别忘了我呀。”

      失了依托,撼天剑静静地躺在黄沙之中,完全看不出里面寄宿了一个神魂。

      乌衣面色凝重,将玉雕小心收好以后,又将撼天捡起,当然也没有忘记还在湖畔的剑匣。

      突然又没了躯体,当归还真是不适应,若不是学会了神魂灵视,在撼天剑中看不见摸不着也太可怕了。他看得出来那玉雕对乌衣意义非凡,但他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说什么好,说节哀也挺怪的,玉雕是他自己的模样本身就挺怪的。

      想了半天,当归只憋出来了一个“对不起”。

      乌衣的脸上又重归了平静,他垂下眉眼,好像并没有听见他的道歉,只是平静地说道:“我再给你做一个玉雕。”

      不知道是不是和当归心领神会,乌衣并没有将撼天放入剑匣之中,而是拿在了手中,长剑无鞘,他就用布条缠住剑身。

      见识到乌衣那身漆黑的长袍好像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即便是被撕下一块,一阵黑影翻涌,外袍又重新变得完整,当归突发奇想:“你的衣服不会是你的羽毛吧?”

      乌衣缠剑的手丝毫不停,面色也毫不改变:“你猜。”

      噫,居然学会反问了,当归一阵唏嘘,可惜对方并不能听见。

      意外的是,当归以为他们会回到幽谷中,没想到乌衣方向一转,去了别处,他不知道这是哪里,只是从周遭路人的闲聊之中听出来了,陵城。

      陵城,顾名思义,因挨着一座陵墓而得名。墓中似乎是一位古代的皇帝,可惜随着仙途广播,人世间建立的极权也随之瓦解,这座陵墓就是那时遗留下来的产物。

      凡人们对于修士已经见怪不怪,对于穿着奇怪遮遮掩掩的人更是习以为常,他人自有隐藏身份的理由,做生意的最忌好奇。

      不知道是不是地底下那位古代帝王的影响,比起当归曾到访的城池,陵城显得有些肃穆,路边的小贩都不敢大声吆喝,矜持地退居在院墙之下,生怕打扰到路过的客人。

      当归有些纳闷,在乌衣心底里说话:“我们来这里做什么?”

      乌衣也在心底回应他:“挑玉。”

      片刻后他觉得自己回答得太过简略了,对于当归这种“焕然一新”的新手,什么都很陌生。

      “也不是什么玉石都适合作为寄宿神魂的介质,对于化形的影响也各有高低。”他继续补充道,“鬼市里流通着人世间不常有的货物,常有的便能在陵城内找到。”

      他又停顿了一下。

      “还在晋天门中时,我作为外出采买物资的弟子,跟随管事来到过这里,挑中了一块玉石,为了买下它,我花光了所有的积蓄。”

      毫无疑问,那块玉石后来就被雕刻成了那尊玉雕。当归没想到这尊玉雕成型得这么早,他觉得自己应该说些什么,又不知道说什么,最后还是只憋出来一句“对不起”。

      “想来那可能也不是什么名贵的玉石,兴许只是本地开采的普通品种。”

      虽说没明说,但听上去就好像是在宽慰当归。

      “多年以来我只钻研如何锻造刀剑,对于以外的器物全无研究,但我想,既然是寄宿神魂的介质,还是越接近原来的品质越好。”

      将心中的所思所想全都道出,当归这才明白他来到陵城的理由,他想最大程度上还原曾经的那个玉雕,不知道是出于对岁月的纪念,还是想追求完美。

      乌衣的目的地不是那些张灯结彩,门楣显赫的珠宝堂,也不是广纳修士,声称有奇珍异宝的拍卖会,他行走于陵城内的街巷,目光停留在那些铺上一块布就能开张的小摊。

      既然是汇聚世间常有之物的地方,往来的人流就少不了,除了在这寸土寸金的地方还能买下一块地皮的富商,多的是借此机会赚钱的普通人。

      当归也分辨不出什么是好什么是坏,在修士眼中似乎只能认得灵石的品质高低,毕竟灵力越是丰沛就越是上乘,一目了然,做不得半分假。

      他看着乌衣在一堆看起来都差不多的玉石之间挑挑拣拣,也不知道他判断的依据究竟是什么。

      也许是挑拣的过程太漫长了,一旁摆摊的摊主也不过是随意贩卖的民众,忍不住开口道:“客官这么挑剔,为何不去原石那边看看,我这里都是些边角料,挑来挑去也就这样了。”

      当归这才明白这些已经显露颜色的玉石并非好货,只是看乌衣这么认真的神色,当初花光了他积蓄买到的似乎也是这种货色,他一时间不知道是遇上了奸商还是这东西的价值确实高昂。

      乌衣站起身,看着这形形色色的玉石边角料们良久,也许是这才看见他手中缠着布条的长剑,刚才还敢出声的摊贩这会儿又突然怯了,不敢再赶客。

      想了想,乌衣干脆拿出了刚才小心翼翼收集的碎片,递到摊贩眼前,直接问道:“你见过这种料子的玉石吗?”

      摊贩本想直接拒绝,但碍于畏惧还是装模作样地看了一眼,然后虚虚地干笑了一声:“客官,我只是捡别人不要的东西补贴家用,实在算不上什么行家,您问我,我也是不晓得的。”

      简而言之就是不知道。乌衣将碎片又小心收好,移步去下一个摊子。

      如此重复,他几乎将这条街上的摊贩们都问了个遍,但结果都无一例外,没有人说认得这是什么玉料,也许只是一种最寻常不过的玉石,太过普通,以至于没有人会特意去记它。

      日暮西垂,乌衣从城东问到城西,今日也是一无所获。

      这种穷举法实在是太耗时耗力了,当归看得有些疼惜,忍不住说道:“其他玉石也不是不可以,我觉得应该没什么问题的。”

      离开最后一个小摊,乌衣的神情也难免有些落寞,听见当归的话,他只是垂着眼,竟然有些固执:“不一样。”

      相处这么久,当归也明白,乌衣虽然表面上看上去什么也不在乎,应该是天底下最随和的人了,但在乌衣认定的事情上,他比谁都执拗。

      天黑了,出来摆摊的摊贩们都收拾东西准备回家了,生意一收,络绎往来的人群顿时消失得干干净净,整个陵城竟有几分萧瑟。

      明日多半还要继续,暂时不是离开的时候,当归寄宿在撼天之中,跟着乌衣一起在萧瑟的大街上走着,虽然修士无需睡觉,但总觉得在街上游荡也不是好去处,总还是需要找个地方歇脚。

      他这么想着,也这么对乌衣说了。

      今日意外,对方居然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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