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Chapter 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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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蓝云“重生”这么些天，头一回在马路边拦出租车。
两人上车后，窗外夜景从视野里掠过的速度逐渐变得飞快。
梁榕接过对方无声递来的马甲按压在伤口上，可薄薄一层的布料很快就被浸湿，随即慢慢在空气中弥漫出令人腿软的血腥气味。
他明显感觉到司机脚下的油门又踩重了不少，哪怕外头正下着阵雨，路滑。
此刻场景有种说不出的诡异，车内彼此陌生的三人不约而同地陷入沉默，唯有处于启动状态下的雨刮器还能发出点规律的咻咻声。
梁榕悄悄侧目打量起身旁的女人，她年纪看上去也没比他大多少。
可没有光线的车内能见度极差，另一只眼又暂且睁不开来，他只能勉强看清对方绷得紧紧的侧脸轮廓，以及抿成一条直线的嘴唇。
想跟她搭话道谢，然而每一次准备开口的时候，他脑子里想好的说辞都会被对方身上散发出的那股子“烦闷躁郁”的气场给生生又堵回去。
梁榕明白是自己给人添麻烦了，见状也不好意思再主动开口，于是努力缩了缩自己壮实的身躯，试图给对方腾让出更多的后排空间。
许蓝云现在很烦。
各种意义上的烦躁。
对于一个出门手机电量永远不能低于90%的人来说，看见19%的剩余电量无异于是一场酷刑。
许蓝云眉心紧锁，屏幕上五十几条未接来电全部源自同一个号码，而社交软件上原身聊天置顶的99+未读消息提示也着实惹眼。
以往在打工期间喜欢把手机设置为静音模式的这一习惯，让许蓝云在今晚完美错过了小少爷的所有主动联系。
啧，祸不单行。
没有立即回复电话，许蓝云伸手点击置顶的聊天框，将记录扒拉翻至最上方。
谢赫然在今晚八点钟左右转发了一条链接。
她随手打开，是M市市中心商场里最新开的一家外国甜品。
店内小小一个不足拳头大小的爆款招牌秋日慕斯售价高达399，许蓝云看得两眼一抹黑，多少有那么些高血压要发作的意思。
【谢赫然：我明天想去这家店。】
【谢赫然：大概下午三点半，你直接按定位导航过来。】
没有回复，又过了短短十分钟，小少爷发来新的消息。
态度已经明显开始恶劣起来。
【谢赫然：人呢？说话。】
【谢赫然：许蓝云你装死是几个意思？】
[对方无应答]
[对方无应答]
[对方无应答]
【谢赫然：你现在人在哪？视频不接，手机也打不通。】
【谢赫然：喂！问你话呢！】
【谢赫然：许蓝云我警告你，但凡让我知道你在外头跟别人不清不楚的话，小心我弄死你！】
【谢赫然：混蛋你接电话啊！】
【谢赫然：这事我们没完！！！】
......
麻了。
许蓝云朝上瞥了眼手机时间，还不到凌晨12点。
这小少爷的毅力也忒好了，平均下来不过五分钟就打通电话，聊天框里的消息到现在还不停地弹跳出新内容，不带半点重复。
感情谢赫然一晚上就光给她发消息了呗？
正当许蓝云准备给对方先回条信息的时候，来电提醒再一次霸占了手机屏幕。
“医院到了，39.74，算你40谢谢。”
一个急刹，脑袋差点没撞车玻璃上。
出租车大姐的老烟嗓直接把许蓝云的注意力全部拉回到计价表。
她甚至没功夫和大姐掰扯这五公里不到的路程是怎么敢收这个价位的。
黑车！
无奈要事在身的许蓝云只能咬牙火速扫码付钱，开了车门就带梁榕拔腿往医院急诊大楼跑。
建档缴费，挂号排队。
所幸夜里看急诊的患者数量并不多，很快就轮到他们。
外科值班的坐诊医生是位上了岁数的中年大叔，梁榕捂着伤口满身血走进去的时候，把对方吓得够呛：“哎呦，怎么弄得这是？快，这伤口必须马上处理！”
医生说着当即摁响呼叫铃，通知目前科室里值班的护士赶紧拿来消毒水和缝合包，就地开始处理梁榕瘆人的伤口。
干站在医院走廊的许蓝云不敢进去。
光是那些护士小哥哥们出入间看她的眼神，就活像是在看一个十恶不赦，没良心的负心女。
他们像是在用这样的目光谴责她丧心病狂到对自己恋人下手的无耻行为。
要知道男孩子多在乎自己的脸蛋啊！
平日里但凡在精期间长粒痘痘都会难过好久，更何况被别人暴力破开道那么可怖的口子？
男护士们看向梁榕的神情有多么同情，出来瞧见站在外头的许蓝云时就有多么的厌恶鄙夷。
亏她还长着张人模狗样的脸！
呵！太不是个女人了！
那孩子甚至还穿着校服，只是个高中生吧？
就忍不住对人家下咸猪手？！
爱吃嫩草也就算了，怎么可以弄伤男孩子最重要的脸蛋呢？！太过分了！
许蓝云是在坐诊医生想刀人的眼神下，硬着头皮地走进问诊室里的。
安静坐在板凳上一言不发的梁榕面部血迹已经在方才的处理中被清理干净。脸色不知是疼得，还是因为失血过多而显得有些苍白。
借着医院冷白的光线，许蓝云这才看清对方左眉骨上绽开的口子。
三四厘米的患处足足缝了七针。
因为伤者是男性，值班医生已经尽自己最大的可能将黑色的缝合线整齐地横亘在他眉尾侧上方。
可即便如此，尚未愈合的伤口却已经开始产生炎症，缝针后，仍然会不断渗出几滴鲜红。
这破口就像一道突兀的天堑，将许蓝云眼中俊朗的面庞生生劈开。
尽管在她看来，这样更符合她对男性魅力的审美。
但许蓝云仍无法克制自己想要忏悔的内心，她有罪，让帅哥破相了的大罪。
不过没关系，医生马上会代表神明审判她。
“情侣间再怎么吵架闹不愉快，你作为堂堂一女人，怎么说也不能动手啊！”
负责处理伤口的中年医生自己也生过孩子，是和梁榕年纪相仿的男娃娃。
所以看见小孩脸上这注定会留下一辈子疤痕的伤口时，医生气得顿足捶胸。
在电脑上哐哐开具一堆后续祛疤消炎的处方药后，他看向许蓝云的眼神恨不得直接把她从四楼窗户丢下去。
现在的年轻女性，一个个怎么都这么做事儿戏不考虑后果！
“他今年才19岁！19岁！！你看看你干得好事！男孩子家家出门在外这一张脸有多重要你难道还不清楚吗？现在好了，这辈子都被你毁了。不管怎么样，做为恋人，你都不应该动手打自己的男朋友啊，还是冲着脸这么精贵脆弱的地方！”
“不，不是啊医生，我不是他女朋友......”
“不是女朋友？好啊那更过分了！！！人小男孩不管长得怎么样，都愿意没名没份的跟着你，你不好好珍惜也就算了，现在还把对方脸蛋弄成这样，之后肯定会留疤的！你怎么负责？万一哪天腻了跟人分手了，他以后的妻主又会怎么看他？你要对他只存着玩玩的心...”
眼看医生指着许蓝云的鼻子越骂越生气，坐在一旁面色窘迫的梁榕耳尖泛红，觉得自己再不主动说些什么的话，可能就不单单只有他一个人挂急诊了：“医生，您误会了！伤口是别人弄的，是她专门送我来医院治疗的。”
“...啊？哦......不好意思啊小姑娘，叔叔刚才一时太过激动所以说话声音有点大。”
到头来发现是误会一场的中年医生有些尴尬的推了推自己鼻梁上的镜框，发出呵呵干笑。
被人指着破口大骂的许蓝云本就有愧，又哪里会生气？
于是说：“哎呀不会不会。那医生您看他这个伤口后续该怎么办......”
在医生仔细叮嘱交代完注意事项和复诊拆线时间后，两人转身从诊室离开，走到急诊一楼的结算大厅。
“谢谢你。”
梁榕不肯让身旁的人付这笔近一千的治疗费用，甚至还加上对方的联系方式将刚刚她帮忙挂号缴纳的100块也一并转还给对方，“我叫梁榕，你怎么称呼？”
“许蓝云。”
其实在看到结算金额的时候，许蓝云心里头那点残存的愧疚便当场如沤浮泡影般化为乌有了。
甚至臭没骨气的想转身抬腿跑路，唯恐对方要她承担这笔‘天价’医疗费。
所幸梁榕看上去也是个家庭背景殷实的人。
作为一名高中生，在面对这笔意外支出时，他眼都不带眨巴一下的直接扫码付款。
可恶啊，有钱人家的孩子就是命好。
不像她，回头大学毕业都还不清原身的债务。
“你看上去像是还在读书的样子？大学生？”
梁榕微微低头，视线落在许蓝云头顶一小个圆圆的发旋上。
这才意识到自己终于能够好好看清晚上酒吧里把自己护在身后的女人，到底是什么模样。
她出挑的个子几乎快要接近他下巴，浑身上下透着股飒爽的英气。
梁榕很少能见到像许蓝云这般高挺的女性。
及肩的黑发被随意用皮筋扎在脑后，几缕凌乱散开的发丝间，露出的脖颈白皙线条优美。
不自觉凝视对方带有浅浅笑意的眼眸，瞳仁是纯粹的墨色，在医院大厅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明亮。
梁榕不由回想起她把自己拽到身后时那强硬的，不容他反抗的力道。
被许蓝云在酒吧里紧紧握过的手腕于此刻开始隐隐发烫，这份热度伴随着体内血液的循环一路向上蔓延，最终抵达他泵动鲜活的年轻心脏，而后一点点化作成不为人知的陌生悸动。
十九岁还处于高中校园生活的少年人心思干净单纯得好似一张白纸。
轻而易举地便被许蓝云这坛社会大染缸混进了说不清道不明的烂漫情愫。
梁榕感激对方今晚的出手相助，但更让他为之动容的，是在所有异性都对他的长相和性格评头论足的环境下。唯有许蓝云，能像他母亲那样，不曾去攻击他的外在模样。
甚至，对方看向他的眼神中还带有那么丁点的欣赏......
这个认知让梁榕好不容易冷却下来的耳尖再一次发烫，可他却依旧固执地和她保持视线接触。
“啊？”
自从在医生口中得知对方今年才十九岁后，梁榕大帅哥的称呼在许蓝云心里已经被默默改为了小帅哥。
如今被这么张挂彩的俊脸盯着看，多少有些不自在的许蓝云低头看眼自己的鞋尖，又抬头扫了圈医院的内部装潢，随口回答：“嗯啊，在本地的外国语学院读本科来着。”
“你们大学录取分数线高吗？”
两人并肩走到医院外的时候，天空已经不再下雨。
然而这个时间点也别想还能坐什么公交车，含泪伸手招揽出租的期间，许蓝云冷不伶仃听到对方一无厘头的问题，思考了下，才说：“看专业，不算特别高，大部分人努力努力，都还是可以上的。”
努力的漂亮话谁还不会说啊？
不好打击小帅哥心态的许蓝云，拦上辆的士就立马开门坐上去报地址，头也不回的扬长而去。
抵达目的地时，手机早不知在何时被耗尽电量自动关机，许蓝云肉疼地数着现金，用自己身上最后仅剩的五十块巨款付了车费。
——找零五毛。
许蓝云气笑了，大手一挥：“给你的小费！”
凌晨两点半，抹黑溜回宿舍的她今晚算是白干。
不仅倒贴九十块打车钱，刚在楼下被宿管阿姨登记名字准备明天上报给辅导员时，还被对方以一种意味深长的眼神盯着看。
颇有种“小姑娘我懂，都是过来人，可是照记不误哈。”的即视感。
这点舍友们早都歇下了，许蓝云也不敢发出太大的动静声，于是蹑手蹑脚地端着洗漱用品摸进洗浴室苦逼的冲了个凉水澡。
她恨啊！
宿管阿姨连整栋楼的热水器都关了艸！！
洗完给手机连接上充电线的瞬间，屏幕亮起红底的电池图案又再度暗下，像极了今晚荒诞曲折的经历缩影。
许蓝云顺着台阶爬上床，当脑袋陷入柔软的枕面时，她感动到忍不住发出声轻不可闻的叹息。
啊，舒服的床。
就在意识模糊即将陷入黑暗的前一秒，某个念头从她脑海中一闪而过。
总觉得自己好像忘了件什么很重要的事没做？
这疑惑犹如点燃香烟时的一缕青烟，转瞬即逝。许蓝云很快，就又被沉重的睡意所淹没，彻底睡死了过去。
到底忘了啥来着？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Chapter 6.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