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叫我如何挽留》丁香花奶冻

3、淮南牛肉汤

　　窗外的风景飞速掠过，动车驶进隧道，车厢内的暖黄灯光突然明亮起来，玻璃上映出了何如漠然的脸庞。
　　两小时前，她接到妈妈的电话，让她马上回来一趟，爷爷进重症监护室了。
　　何如其实很想说一句“干我屁事”，但是听到她妈妈心焦的语气，还是答应了下来，买了去环州的车票。
　　她看着窗外忽暗忽明的景色，觉得自己的心情也是如此。
　　从小父母工作忙，她一直是她奶奶带大的，直到初中她去外地读书，妈妈才每周过去照顾她。
　　奶奶每次都是先给爷爷烧好饭，再来骑电瓶车接她上下学，给她做饭。
　　冬天树梢挂霜的时候，奶奶会在教室门口等她，抱着她上电瓶车，然后从后备箱里拿出围巾，展开，里面是奶奶家里刚蒸的热乎乎的鸡蛋糕，她就坐在奶奶的电瓶车后座，裹着围巾，就着寒风哆哆嗦嗦地吃着鸡蛋糕，心里永远是暖暖的。
　　直到有一年冬天，奶奶没有带鸡蛋糕过来，她等了两次，想开口问奶奶，却敏锐地察觉到奶奶的表情很是为难，于是她就闭了嘴。
　　后来她才知道，那段时间爷爷奶奶吵得很凶，奶奶被赶到老家的偏房里，不能给爷爷做饭，自己也坚决不用老家的厨房，因此就没有了每天热气腾腾的鸡蛋糕。
　　更后来的时候，她才听说，爷爷那段时间染了梅毒。
　　真他爹的艹蛋啊。
　　何如隔着ICU的墙看着不远处的带着呼吸机的老人，不乏恶毒地想，能活到现在也真算他命大。
　　她自然知道爷爷是怎么生的病，从16岁开始，60多年烟龄，淋巴和黑疣爬满了他满是皱纹的脸。
　　因为抽烟引起的并发症，他做过肾结石手术、做过心脏搭桥、治过阻塞性肺病，直到现在，肺部血管和心血管同时破裂。
　　以他最高两天半的戒烟记录来说，拖这么久才发病真是奇迹了。
　　她看向远处坐在椅子上掩面的中年男人，她的父亲，漠然的眼神中冷意更甚。
　　她何如活到现在，自诩内心强大，寻常的事情刺激不到她，可当她看向眼前这两个男人，心里还是时不时泛起一阵恶心。
　　何志强抬起头，看到了站在ICU玻璃前的女儿，“怎么样，看过你爷爷了吗？”
　　“嗯。”
　　“明天再来看看吧，情况应该稳定了。”
　　“好，我后天早上走。”
　　何志强叹了口气，有点惆怅地说：“不在家多呆几天啊。”
　　“不了，我那边还有事。”说完，何如就离开了。
　　何志强看着何如远去的背影，眉头紧皱，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何如走出医院，经过天桥，选定了一家淮南牛肉汤小店。
　　她走进去要了一碗牛肉粉丝，一张饼，然后坐在椅子上拿起手机回消息。
　　小汪对她突然被叫回老家表示担忧，发了条语音问她大后天的会议还赶不赶得上。
　　她回了一句：没问题，别担心，我后天回来。
　　她又安抚了两句小汪，想了想，点进了和刘晚的对话框。
　　昨天在饭局上加了他的好友，回去之后她很快睡着了，今天早上才看到他通过申请。
　　但那会儿她正在订火车票，没来得及和他聊天，而刘晚那边也没发消息过来。
　　何如想了想，发了条消息：“昨天谢谢你请客了，我们这周再找个时间聚一下吧，这次我来请。”
　　发完，她点进他的朋友圈。
　　怎么有那么多工厂的照片啊，难道他现在在工厂打工？
　　以他本科的学历来说不应该啊，这小子脑袋里在想什么？
　　算了，找他睡个觉而已，想那么多别的干嘛，当然是脸蛋和身材更值得关注啦。
　　何如往下滑，翻到一个视频，点进去，是刘晚和他兄弟一起打篮球。
　　这运球动作太带劲了，眼神专注，肌肉线条流畅，身上还蒙着一层薄薄的汗，在篮球场的灯光下亮晶晶的。
　　她看得心神荡漾，不禁想起和刘晚切磋床技的时光，他也总是那么专注、那么卖力，在她身上起伏的时候，汗珠总会随着他的动作滚落，滴到她的身上。
　　她当时还嫌弃他汗腺发达，把两个人都搞得黏腻腻的，现在看来，咳，分明很性感嘛。
　　她手指拖动，选了一帧她最满意的运球动作，刚截完图，就弹出一条消息。
　　“不客气的，这周没空，再约吧。”
　　何如简直是当头被泼了一盆冷水，战斗欲噌地就起来了。
　　她的手指飞速打着字：“是很忙嘛，晚上吃个饭都没时间。”
　　那边很快回了个“嗯”。
　　“那下周总要留出一顿饭的时间给我吧。”
　　那边还是简短的消息：“再说吧。”
　　“......”
　　按照一般的拍拖准则来说，话聊到这个份上就可以放弃了，但她何如是什么脾气，要看不上眼的人就罢了，要是被她认认真真看上眼了，没杆都能往上爬。
　　何大美人可没有什么扭扭捏捏的想法，俗话说“烈女怕缠郎”，反过来不也是一样，于是她打定主意，好好缠一缠刘晚这小子。
　　牛肉粉丝正好上来了，油亮的汤底冒着热气，切得厚厚的卤腱子肉窝在汤上，散发出诱人的香气，何如食指大动，专注地吃了起来，一上午在医院的恶心不适都被这顿饭抚平了。
　　吃完饭，何如打包了一份牛肉粉丝回医院，带给奶奶。
　　奶奶腿脚不太方便，坐在医院公共食堂的桌子上休息。
　　何如走了过去，奶奶睁开眼，有点惊讶，“妮儿，奶奶刚吃过午饭，不用再带吃的来呀。”
　　何如笑道：“奶奶这几天忙前忙后辛苦了，多补补，这碗粉丝撇了油的，牛肉也用得好，吃了不会三高。”
　　奶奶还是有些犹豫，“那妮儿你吃过午饭没，要不要奶奶给你去买点？”
　　何如边拆餐具边说：“奶奶别操心了，我刚吃了过来的，怕你中午没吃饱，给你加顿餐。”
　　奶奶这才接过筷子，尝了一口，“确实很好吃呀妮儿，落胃得很。”
　　何如得意道：“那是，我要是尝过不好吃，还会给奶奶带吗？”
　　奶奶笑得鱼尾纹更深了，“你这妮儿总是最贴心的。”
　　奶奶半碗粉丝汤落肚，何如才犹豫了一下，开口道：“奶奶，你要一直在医院这么陪着爷爷吗？我看横竖ICU也进不去，不如你回家歇着去。”
　　奶奶擦了擦嘴道：“不了妮儿，我在这儿守着也安心，再说，有你爹陪着我呢，也不像回家这么冷冷清清的。”
　　何如看着奶奶，按下目光里那点复杂的情绪。
　　那两个男人她不想管也不想理，但奶奶却忍受着腿脚不适也要陪他们。
　　她还是有点不放心奶奶，但又不好说什么。她的倔脾气遗传奶奶，打定主意的事都不会改。
　　她心里叹了口气，抱紧奶奶的胳膊，“奶奶，有什么不方便的一定要和我说啊。”
　　奶奶拍了拍她的手，“放心吧妮儿，奶奶这边好着呢，别操心了。”
　　何如说不上什么情绪，眼眶有点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