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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二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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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玄易的片单里足有上万部电影,从文艺片到商业大片,甚至是动画电影,堪称无所不包,应有尽有。
姜寻看得眼花缭乱,左手招财右手零食,一脸茫然地看向季玄易。
季玄易端着饮料过来,看着他仰起的小脸捏了捏手指,还是没忍住戳了戳他的腮帮子,才盘腿坐下:“怎么,找不到想看的?”
“不是,不知道从哪里找起。”
冰凉触感在肌肤上荡开,又快速转热,姜寻故作不经意地揉揉他碰过的地方,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淡定自若。
季玄易勾起唇角,拿过全息眼镜戴上,用意识控制虚拟屏幕上的片单滑动。
“这些影片我都看过,你想看什么类型、什么内容直接告诉我,我帮你找。”他说,“没有想看的电影也没关系,小说、电视剧、动画、漫画我这儿都有,随你选择。”
姜寻讶异:“你平时也看这些?”
似乎被他惊讶的反应逗乐,季玄易笑道:“我在你眼里到底是什么形象?独行侠?孤独又冷酷的杀手?自带BGM,所过之处敌友全部退避三舍的人形杀器?”
这句反应就很有水平,听到他举例的人设,姜寻立马相信这些电影他都看过了。
姜寻不好意思地挠挠鬓角:“没那么夸张……但你真的不像会喜欢这些东西的人。”
季玄易把可乐递给他,平淡道:“也不是喜欢。在大繁星系养伤那三年,因为精神世界受伤严重,我的意识基本处于长期不间断的清醒状态——因为疼,非常疼。我睡不着,出不了疗养区,又没有其他事可做,就只能通过阅读、观看文学影视作品来转移注意力和打发时间。”
他顿了顿,又强调道:“不是喜欢,是我只能看这些。”
姜寻一怔,定定地望着他,许久说不出话来。
季玄易的表情比语气更平静,仿佛不是在倾诉苦难,而是在说营养液喝完了这种小事。
可姜寻探看过他的精神世界,为他治疗过精神创伤,仅仅是治愈他最轻的那道伤痕就抽空了自己S级的精神力储备,而他灵魂底层的伤势多到一眼望不到头,这甚至是修养过三年时间,痊愈了一部分的结果。
姜寻无法想象季玄易刚受伤时有多痛苦,哪怕是现在,哪怕自己进入他精神图景的时候,都做不到感同身受。他大概早已习惯了将自己的伤痛平淡化,能跟自己说个“疼”字,恐怕就是最激烈的宣泄了。
事实上,在遇到姜寻之前,季玄易从来不说疼。
他的伤势重吗?重。
痛吗?常人难以承受的痛。
可这些对他来说,确实不算什么。
季玄易服役那些年,大繁星系就是个字面意义的绞肉机,人类与星际虫族的战争惨烈到以联盟的审核标准,往星网上放张战场照片也会被下架封号的程度,就连研究这场战争的文职人员都要经历一个剧烈的认知重塑过程,重塑成功研究就能继续,失败则进精神医院接受治疗,就是这么恐怖。
他常年置身于这种环境下,意志与□□都已磨砺到极限,单纯的生理痛苦早已对他产生不了任何影响,因而他的平静并非刻意伪装,而是习惯成自然。
但对姜寻喊疼,却是他故意的。
姜寻是他的灵魂伴侣,对他有着自己也无知无觉的纵容和在意。他说出过往经历,倾吐自己的痛苦,是为了潜移默化地加剧这种在意,把自己凿进他心里更深的地方。
心软的人总是更容易被真挚的情感打动,季玄易的倾诉足够真挚,感情也是真的,所以他能把一件本质上是卖惨的事做得毫无算计痕迹,姜寻也没有被拿捏的感觉——季玄易的目的本也不是拿捏他。
情书事件让季玄易生出了深深的危机感,他不再像之前那么稳操胜券,他担心姜寻会在假装喜欢季玄锋的路上真的爱上自己的弟弟,所以他要加快他们感情升温的速度,他要在一切走上错误的轨道、在自己疯狂之前彻底留下姜寻,以避开那个短暂为他所预见的糟糕未来。
——你要对我心软,因我心动,为我留下。
——否则我的世界天崩地裂,你也不能全身而退。
全息眼镜挡去季玄易眼底的暗色,姜寻看不清他的眼神,只能感受到他身边萦绕的阴郁气息,以为他是想起往事心情低落,便主动拍了拍他的手背。
“我会治好你的。”姜寻的声音轻而坚定,“你放心,我一定治好你。”
季玄易轻轻一笑,沉郁的气场一扫而空:“好。”
无所谓治不治好。
你在就行。
接下来半天时间,季玄易给姜寻介绍了十几部自己重刷过两遍的电影,他最后选中两部诙谐轻松的喜剧,两人一直看到傍晚,笑声就没停过。
晚饭是姜寻做的,季玄易教会他厨具的使用方法后,他便挑着自己认识的食材做了两碗不同调味的海陆空豪华炒饭,又选了一部动画电影下饭。
等两人从公寓出来,已经是晚上八点多,首都星高楼大厦之间的灯光、光轨连成一片光海,璀璨夺目,热闹繁荣,弥补了星际时代看不到自然星空的遗憾。
姜寻提着一大袋零食饮料,和捧着他亲手榨与稀释的果汁舍不得喝的季玄易并肩走进停车场,驱车回塔。
见他小心翼翼把果汁装进车载冰箱,开车速度都比平时慢了许多,姜寻好笑道:“不用那么宝贝,我不是给你榨了一冰箱各种口味的果汁吗?足够你喝上半个月了。”
“你不懂。”季玄易煞有介事地道,“它们每一杯都是独一无二的,独一无二的味道,独一无二的色泽,我当然要平等地珍惜爱护。”
姜寻心情复杂:“你这么说我不知道该不该感动……”
“让你感动有好处吗?”季玄易挑眉看他,“有的话我可以多说两句,你多给一点。”
“……开你的车。”
姜寻上午还在为他们坦诚相待、展现出真实自我高兴,现在却有些怀念以前那个热情客套的季玄易了。
*
和往常一样把姜寻送到宿舍楼下,季玄易无视从四面八方楼上楼下投来的视线,跟姜寻说了句“明天见”,便开车离开。
姜寻同样忽略掉陌生人们的目光,拎着袋子回宿舍。
门一开,熟悉的三堂会审景象映入眼帘,他的反应是叹了口气,反手带上房门。
“我没有养鱼。”姜寻反客为主,抢先一步解释。
“嗯,我看着也不像。”楚旦点头,“那你是喜欢季玄锋学长,把刚才送你回来的那位哨兵当朋友吗?如果是这样……”
“我不喜欢季玄锋。”姜寻打断他,“情书是代写的,日记也是。”
托着下巴直勾勾盯着他的人同时一愣。
姜寻简单解释了一下情书的事,翻了翻抽屉,毫不意外地在原本的位置找到那封纸质情书,连同日记一并递给舍友们看。
关于这件事,姜寻和季玄易在看电影的空隙简单讨论过,一致认为炮制这场风波的人很可能不是冲着姜寻来,而是拿他当棋子,针对的是季玄锋。
那人手段很阴,应该也很谨慎,不会拿走他的情书与日记原稿,为自己留下致命证据。
不过,不管他是否拿走了这些东西,季玄易都有办法找到他。
星际时代,处处都位于卫星天网的监控下,无论那人是亲自过来还是找人帮忙,季玄易都能凭权势人脉将他挖出来,用时甚至不会超过一个小时。
事实上,在姜寻做饭的时候,季玄易就已经查到那人是谁了,但他希望自己亲自解决这事,并承诺让那人付出代价,姜寻思虑过后也答应了他。
“情书代写我可以理解,日记是为什么?”陈留歌突然开口,打断姜寻的思绪,“你的日记和情书文笔差距这么大,让你代写前者的人是钱没给够吗?”
姜寻看过去,见三位好友头挨头站着,逐字逐句研究自己那平铺直叙的日记内容,顿时嘴角一抽。
“咳。”他清清嗓子,把回来路上想好的借口平静说出:“这是个试验品,我随便做的,没收钱,自然有些敷衍。嗯……你们听说过——手账本吗?”
“啊?”
三人齐齐抬头,三脸茫然。
姜寻微微一笑,提起零食袋:“说来话长,不如我们边吃边聊?”
另一边,季玄易回到宿舍,戴着黑色美瞳片的凤眼冷冷一转,舍友们好奇的目光就瞬间缩了回去。
他坐上床铺,关闭床帘,开启哨兵专用隔音装置,拨通了季玄锋的通讯号。
那边立刻接起,速度快得好像一直在等这通通讯。
“哥。”季玄锋的身影投在深蓝色帘幕上,神色愧疚,“对不起,我没想到他为了报复我会将你和姜寻学弟扯进来,我已经……”
“已经怎么?跟他家人告过状?他们批评过他了?”季玄易的眼神冷若冰霜,语气毫无波澜,“季玄锋,你知道我的性格,就算是惩处,也必须由我亲自动手,否则就算许家人将他挫骨扬灰,对我而言也只是不痛不痒、小打小闹。”
季玄锋深深垂头:“是,我知道。”
季玄易的脸上仍然没有什么情绪波动:“明天早上九点后我有事,在那之前,把他送到格索安手里,怎么处罚是我的事,放心,我不会要他的命。”
季玄锋的嘴唇抖了抖:“哥,颂……许颂和确实是做错了事,可他……”
“季玄锋,如果我没听错的话,你是想帮一个因为和你的一点争执就把无辜者拖下水,用伤害他的方式作为离间你我兄弟感情的刀,以此当做对你的报复的人求情?”
季玄易的声音里终于有了情绪,不是愤怒,而是笑意,季玄锋却好像被利刃顶住咽喉,额前流下冷汗。
“季玄锋,假如今天被用花边绯闻污蔑成海王、挂到论坛里任人评头论足和讥讽谩骂的人是秦霁先生,你还说得出为他求情的话吗?”
季玄锋久久不敢出声,季玄易看着他一笑:“有那么一瞬间,我甚至对论坛里那些素未谋面的陌生人产生过一些不好的想法,比如……”
季玄锋心里一寒。
但紧接着,季玄易便摇了摇头:“我当然不会对他们真的做什么,我在大繁星系打生打死地抵挡虫族,不是为了今天亲手杀死自己保护过的人。我也不会杀许颂和,不会对他的身体造成任何伤害。我会让他毫发无伤地回到许家,你大可放心。”
季玄锋瞳孔骤缩,望着兄长重新恢复冷漠的表情,心里一阵阵地往外冒着寒气。
从不在意□□损伤的季将军说不会对自己惩罚的人造成身体伤害,这恐怕是世界上最惊悚的威胁。
季玄易却没再解释,也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去传话,然后休息吧。晚安。”
话音刚落,他便干脆利落地结束通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