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溺于炽夏[破镜重圆]》和光憧憬

28、重返

　　这几天，林灿然都在忙着拍纪录片的事。
　　内容倒不复杂，也不需要特别的策划，只需要在手工课上记录下孩子们的奇思妙想就可以。

　　不过这次的视频和平时的短视频不一样，是要做成完整的纪实风格，对于剪辑、后期的要求比较高，她这几天都在忙着加班，总是在特教机构待到很晚才回家。

　　这天她终于剪完了视频，点击发送，疲倦的神色中浮出一丝松懈，随后关闭电脑回家。

　　不知道有没有用呢？她轻声叹了一口气，在心里默默地想。

　　林灿然走出机构。
　　傍晚夕阳的余晖洒在小巷上，熟悉的街景镀上橙黄色的温暖柔光，她看见穆昭衍站在马路对面。

　　他低头看着手机，身形修长挺拔，在斑驳的光影里却有着莫名的孤独感。

　　这几天他经常往机构跑，林灿然对他的到来已经见惯不惯了，但他现在又是干什么？
　　是有事找她商量，还是专程过来送她回家？

　　她不自觉地开始胡乱猜测。

　　他们现在的关系，该如何界定呢？

　　喜欢吗？她想，大概是喜欢的。
　　只是这份喜欢，好像一直卡在某个临界点前，迟迟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契机去突破。

　　而如今的穆昭衍，比起大学时那个沉默疏离的他，仿佛更能理解自己了一些，也更懂得如何靠近。

　　她心里泛起一丝微妙的矛盾感。

　　红灯变绿，她走到马路对面，和穆昭衍打招呼：“今天下班早啊，找我有事吗？”

　　穆昭衍看到她，从手机上移开目光：“路过，顺便来陪你走一段。”

　　林灿然不动声色地抿了抿唇，确认了自己的想法。

　　果然，穆昭衍是来等她下班的。

　　她想也是，如果是来谈项目的话，他怎么会站在门外呢？肯定是早早就跑到机构里找她了。

　　“你最近很闲？”她试探着问，又怕被误会成嫌他烦，便掩饰性地笑笑，“怎么老往我这边跑？”

　　“怎么？”穆昭衍偏头看她，似笑非笑地问，“是嫌我来的太频繁，打扰到你了？”

　　林灿然一时不知如何作答，她尴尬地笑了笑：“不是，只是随便聊聊。”

　　穆昭衍转过头：“这样啊。前几天才谈了一个大单，所以近几日比较有闲工夫。”

　　林灿然分不出他是在说真话，还是应付她。

　　在她的看来，之前穆昭衍也经常找机会来找她，只不过碍于当时两人的关系还没有如此密切，能找到的借口少了一些罢了，现在却是仗着最近和她关系缓和了，三天两头的就过来。

　　两人并肩走了一段路，街边路灯一盏盏亮起来。
　　穆昭衍说：“这周六是明州大学的校庆了，校园会对外开放。要不要……一起回去看看？”

　　“好啊，我也好久没回去过了。”
　　话一出口，瞬间勾起一些不美妙的回忆。

　　明州大学，对她来说并不全是回忆，也有些不愿触碰的隐痛。

　　她悄悄瞥了穆昭衍一眼，穆昭衍神色平静，并没有看出什么异样：“好，那周六我来接你。”

　　到了周六，林灿然特意早早起床，化了个淡妆，头发也绑成了高马尾，干净利落。

　　她翻出一件浅粉色的碎花连衣裙，镜子里的她看上去青春洋溢，又带着一丝俏皮。

　　她和穆昭衍进了校园。

　　即使是周六上午，校园的主干道上还是一片热闹，路上不乏像他们一样的返校的毕业生重拾记忆。

　　路边立着许多块宣传牌和装饰的旗子，林灿然看着记忆里的学校，心中不禁一阵感慨，她对这个大学还是很有感情的。

　　现在明明是六月初的时间，却能看到操场上零星几个学生穿着学士服在拍照。
　　“看来今年毕业典礼的时间比较早啊。”她小声嘀咕着。

　　林灿然一眼看见四个女生穿着学士服，大概是一个宿舍的室友，她们挽着手，每人捧着一束向日葵，站在操场的栏杆旁拍照，她突然觉得有些羡慕。

　　她想起穆昭衍毕业典礼的时候，自己也借了学姐的学士服和穆昭衍拍过合照，只可惜后来自己转学了，也没有和室友拍毕业合照，想想还是有点遗憾。

　　穆昭衍仿佛注意到她的思绪，他低声说：“可惜，我没参加你的毕业典礼。”

　　林灿然心头一颤，穆昭衍之前承诺过要在她的毕业典礼上给她一个惊喜，她曾经期待很久。

　　可这个承诺，终究没能完成。

　　林灿然一时不知如何回答，突然听见一声洪亮的嗓音喊她的名字，她抬起头：“李主任。”

　　她大二的时候，学校和校外的公司有一个短期的合作项目，她参加了这个实践，便是在那时候和李主任结识的。

　　“哎哟，好久不见啊！”李主任说起话来一如既往地中气十足，眼神在她和穆昭衍之间来回打量，“没想到这么多年了，你们还在一起啊？真好啊。我还一直担心……看来当年的事没影响你们，真是我多虑了。”

　　林灿然面色微变，手指下意识绞着裙摆，一时间不知道该解释他们并没有在一起，还是阻止李主任旧事重提。
　　“主任，您最近忙什么呢？”她急切地想岔开话题，“工作还顺利吗？”

　　不等李主任回答，穆昭衍忽然开口，语气沉静却让人不容回避：“李叔，你和灿然认识？你刚才说的——‘当年的事’，指的是什么？”

　　他脸上没什么情绪，眼神却盯着李主任，或许是他目光太认真，李叔原本和善的面容似乎也多了几分正经。

　　李主任迟疑了一瞬，终究没能抗住他目光带来的压迫感：“算了，既然你们还在一起，我就不瞒着谁了。当年你哥哥联系到我，说你……工作太忙，谈感情分心，于是我就点拨了她两句，让她考虑一下现实。没想到后来你们还真分手了。”

　　空气忽然安静下来。

　　李主任试图轻描淡写地带过：“没事，这都是感情中必须要经历的坎。正因为有了磨练，才显得你们现在的爱情更加的珍贵……”

　　林灿然只想让李主任闭嘴，但奈何李主任显然和穆昭衍的关系更亲切。
　　她扯了扯穆昭衍的衣角，试图让他结束这场难堪，没想到穆昭衍竟然真的听了她的话。
　　“好，我知道了，谢谢李叔。”

　　林灿然也笑着跟李主任道别，李主任还在碎碎念着什么情比金坚，让她觉得脸颊有些发烫。

　　两人沉默着走出一段路。直到拐入一条安静小道。

　　她想到穆昭衍一会儿肯定要详细地问她原因，林灿然索性自己先说：“我和李主任认识，是我大二下学期的时候，当时你……忙着实习。你记得吧。”

　　穆昭衍揉了揉眉心：“当然。”

　　“当时我去他们公司实习，李主任跟我说了一些话……”她扯了扯嘴角，“我也有些记不清了。大概就是你我不是一路人，趁早分开对谁都好。”

　　林灿然当时听李主任说这些话时，并不像现在这样云淡风轻。
　　那时候她只觉得莫名其妙——一个仅有几面之缘的工作指导，为什么会突然关心起她的感情？

　　但后来随着穆昭衍去实习、和她的联系逐渐减少，每次打电话都像打扰到他，两人的距离也逐渐拉远。

　　她不是不敏感的人，也不是非得被点破才明白事理。

　　渐渐地，她明白了，那些话多半是有人托李主任来传的——大概是穆昭衍家人的意思，人家不好意思直接出面，便用这种迂回的方式劝她分手。

　　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那场实习，是她和穆昭衍之间越来越远的开端。

　　穆昭衍苦笑：“所以你当时……就是因为听了外人几句话，就要和我分开？”

　　林灿然睁大眼睛：“怎么会？你把我当傻子吗！”
　　她忽然觉得有些累了，坐到旁边的木头长椅上，拉远了和穆昭衍之间的距离。

　　“你当时对我有多冷淡，你还能想起来吗？每天都神神秘秘的，连我给你打电话你都爱搭不理。我问你去哪儿，你也总是随便找借口糊弄过去。”

　　“可你却要求我把时间表报得一清二楚，几点上课几点下课、见了谁、去了哪、几点回宿舍。”

　　林灿然喉咙发紧，眼眶微微泛红：“穆昭衍，我不是因为一个外人几句话才放弃你，而是因为后来的你……让我很没有安全感，觉得我可有可无。”

　　我根本不了解你每天在哪里、在干什么，心情好不好……你不让我靠近，却又不愿意放我走。”

　　但凡穆昭衍稍微考虑过她的感受，都不会让她那时候那么煎熬……

　　穆昭衍盯着她看，喉结上下滚动，终于低声开口：“灿然，对不起。”

　　他声音克制而痛苦：“我那时候刚进公司，每天像在地狱，我爸盯着我，我哥挑我错，恨不得我犯一个错就再给我安排更多的困难项目。我不愿意和你联系不仅是因为忙，而且怕你看到我狼狈的样子……也怕你被他们牵扯进来。”
　　穆昭衍当年初入社会，还带着少年人的锐气，可现在说这些话时却没有抱怨，只是陈述，像是在回望另一个狼狈却倔强的自己。

　　“所以你干脆什么都不说，让我自己在原地乱猜？”林灿然垂下眼，“你要是真的在意，哪怕解释一句也好。”

　　穆昭衍喉头一哽，沉默半晌，才低低道：“对不起，我不该那样。”

　　林灿然轻轻摇头：“算了，都是过去的事了。”

　　穆昭衍却缓缓走过来，坐在她身边：“灿然，我不是想和你重提旧账……只是这些年，我一直在等一个机会，能让你听我解释。”

　　林灿然没有看他，挥手把掉到腿上的落叶扫到一边，声音低到几不可闻：“你以为解释了就能回到从前吗？”

　　穆昭衍的声音有些哑，“如果不能回到从前……我们能不能，重新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