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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虞渊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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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济川!桃大哥救你于危难,你竟这般忘恩负义!”为首的年轻人厉声呵斥。
两人往前一步,作势就要动手。门外围了一圈村民,纷纷指责。
“就是啊,太没道义了。”
“桃大哥就不应该救他。”
桃嫂本就因为桃逸霄的状况心急如焚,此时更是失去了理智。
她看着楚闻母亲怀里抱的木盒,伸手就抢。楚闻母亲后退一步,死死抓着盒子不松手。
王二媳妇见状也动手去抢,一手扯盒子,一手扯楚闻母亲的头发。
楚济川急忙上前阻拦。但两位妇人红了眼哪里肯听。像发疯的野兽疯狂争抢。
混乱中,楚济川躲避不及,被重重一推,头撞到了桌角。鲜血瞬间涌了出来,淌到了脸颊上。
楚闻立刻去扶他,却被旁人大力挤到一边。他心急如焚,又钻不过去,只好低声哀求。
村民们麻木地看了他一眼,将他逼退至角落。冰冷的笑意刺痛了楚闻。
他拽住一人的裤脚,挣扎着钻过去,却被一脚踹飞。
看到被掀翻在地楚闻,他们发出尖锐的笑声,转身对着楚闻母亲指指点点,冷漠至极。
血腥气刺激了王二媳妇。她满脸狰狞,一咬牙就抄起石台上的菜刀,砍向楚闻母亲。
只听一声惨叫,楚闻母亲瞳孔放大,倒在地上。楚济川惊恐地爬起,想拉开桃嫂和王二媳妇。
那两个义愤填膺的年轻人立刻将他按住。王二媳妇砍倒了一人后,热血上涌。
她颤抖地举起那把菜刀,让它落在楚济川的身上。
“爹!娘!”楚闻嘶声大喊,眼泪模糊了他的眼睛。他拼命拉开挡在前面的村民,吃力地爬到他的双亲身边。
这场争夺最终演变成了一场对忘恩负义者的讨伐,所有人都觉得热血沸腾,对逝去两个生命没有丝毫怜悯。
桃嫂和王二媳妇如愿以偿地拿到丹药,一人一颗拿出去喂给伤者。
“怎么办,死人了呀。”有人终于在这场狂欢中惊醒。
“死了就死了,如果不是桃大哥,他们早该死了。现在还便宜他们,活了那么久。”一人说着就去拿桌上的油灯。
“可这孩子还活着。”
“忘恩负义之辈,教出来的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另外的人愤怒道。
四周的人居高临下,审判着这个无助的十岁孩子。
楚闻摸到父亲还有微弱的脉搏,他连忙跪下求救:“求求你们,药你们拿走了,救救我的爹娘。求求你们。”
他用力地磕头,企图唤醒这些人的一丝同情。
年纪尚小的孩子并不懂人心的复杂。人们只在乎他们家的仙丹是否已经失去作用,只关注是否有人能再筑仙缘。
这场戏已经落幕,人们开始散去。
最后一人将油灯摔在被褥上,干燥的布料立刻窜起火苗。
楚闻想冲出去拿父亲行医的药箱,却被人扯住扔回屋内。
那道木门在他面前被关上,犹如关掉了所有光。
他立刻用力往里拉,门纹丝未动。有人将门从外面锁死,楚闻看着汹涌的烈火,转头去找能把门打开的东西。
最终他拿起了那把染血的菜刀,照着门砍去。只劈掉几块木屑。他的心彻底沉了下去。
不多时,整间屋子都被烈火笼罩,他站在火圈里,亲眼看着父母亲被火海淹没。
他跑过去用力拍门,尖锐的木屑扎进他的手掌。他顾不上疼,拍门求救。
眼泪糊满脸颊,他从门缝里望去,看着门外那一张张脸,冷眼旁观,表情淡漠。
他渐渐失了力气,绝望地看着铺天盖地的火焰。
为什么?到底为什么要置他们于死地?
他跪在地上,被刺鼻的浓烟呛得连连咳嗽,窒息感和无力感笼罩着他。他紧紧地抓紧木门,等着死亡的到来。
他好恨,好痛苦,慢慢失去了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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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闻醒来时便在一间陈设简单古朴的屋内。
石柱砌成的床占据房间的一侧。床上摆着两张垫子,上面摆着叠得整齐的被褥。
房屋的另一侧是一套简单的原木桌椅。墙边立着一个用来存放衣物的柜子。
他掀开被子下床,在屋内转了一圈推门出去。
沿着青石板铺就的小路,穿过庭院,便是正堂。
堂前置了一张方桌,上面供奉着许多木制牌位。两支蜡烛静静燃烧,摇曳的火苗将牌位的轮廓投射在墙面上,忽明忽暗。
地面铺着两个旧蒲团,静默地守护这方简朴肃穆的天地。
跳动的烛影引出楚闻脑海深处的回忆,他仿佛又置身于那片恐怖的火海中。
绝望和憎恨像一场瘟疫,时刻啃食少年的心。
“你跪下。”厚重的声音如敲击古老的青铜钟发出的余韵。
正是文虚仙长。
楚闻恭顺地跪下。
他静静地看着前方发着白光的蜡烛,背脊挺直。
“你忘记嘱咐,泄露丹药之事,这才最终酿成大祸。”文虚仙长看着楚闻倔强的背影,觉得十分痛心。
仇恨已经在楚闻的心底生根发芽,不会再轻易拔去。
“从今往后,你便在此处修行。”文虚仙长抚过楚闻颤抖的脊背,枯瘦的指节给了他一丝温度。
“是。”楚闻转过身郑重地向文虚仙长磕了个头。
文虚摸着花白的胡子,点了点头说道:“你在此,将清心咒念够百遍,再出门吧。”
说完白色的身影便消失,只在地面上留下一卷短轴和一个银铃。楚闻将银铃放进腰间。
卷轴上书“无痴无嗔,无欲无求。无舍无弃,无为无我。”
楚闻捧起卷轴,开始一遍又一遍地诵读。
字字如重锤敲在心头,才让汹涌的浪潮得到片刻停息。
静心结束后,楚闻出了堂屋。
这座修行之所是建在山巅的一座庭院式建筑。
大门上方挂着一块陈旧的匾额,写着凌云观。从大门进来,映入眼帘的便是青石砌成的庭院,种满了药草,味道清新。
后山有一片空旷的空地,平时供人修行练武。
桃清的玄色衣袂裹着剑光翻飞,一套剑法行云流水。
似是发现有人踏足,裹挾着寒气的长剑刹那间出现在楚闻雪白的脖颈处。
若自己有这般身手,何至于父母惨死,楚闻有些羡慕起对方的身手。
眼前的桃清恣意洒脱,斜飞的剑眉挑起,茶色的眼眸浸着肆意张扬的笑意,与桃家村时阴鸷的他截然相反。
司清衍不由地感叹,到底是经历了什么事,能够将这样一个鲜衣怒马少年郎变作一个麻木不仁的杀手。
“新来的师弟?”桃清收了剑,好奇的眼神上下扫过。
“我也要学。”楚闻指了指他的剑。
“可以是可以,但是你得先喊我一声师兄。”桃清双手抱胸,漫不经心地说道。
楚闻沉默了片刻,唤了一声师兄,音调很轻。
桃清却得到了满足,开始有模有样地教学。
折腾了半天,桃清得出了一个结论,就是他这个瘦小的师弟没有半点学武的天赋。
他说得嘴皮子都要磨破了,楚闻仍旧不得要领。单薄的身板,软绵绵的招式,他捂脸蹲在地上,不忍再看。
“师弟,以后我保护你就好了,这剑练不练都行,你师兄我很厉害。”他自信地拍了拍胸脯,脸上是压不下的张扬。
楚闻泄了气,从这半天来看,他确实走不通这条路。
那边桃清依旧说得眉飞色舞,楚闻果断转身离去。
“哎,师弟!师弟!你别走啊!”桃清大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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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凌云观住了几天,楚闻已经大致摸清了庭院的情况。
他的修行也很简单,在正堂念清心咒,念完一百遍就抄写一百遍。此外就是去药圃除草,认识药草。
他从小跟着父亲行医,对于医理和药理都有基础,学起来很快。
而且他发现了一个放满古籍的房间,做完功课后基本就窝在那里看书。
“楚闻。”文虚仙长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楚闻立刻合上书,起身作揖。
“师父。”
“你来见过你的师兄,桃清。”文虚侧了侧身,将满脸笑容的桃清让进来。
“……”楚闻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特别听到他姓桃,莫名从心底产生一种反感。
“师弟。”桃清没有读出师弟的疏离,热情地和他打招呼。
因着师父在旁边,楚闻不好做得太过分,只好浅浅行个礼,到底没开口。
“接下来的修行由你师兄带你,为师要离开几日。”文虚和蔼地说道,又拍了拍桃清的肩膀,示意他照顾好楚闻。
“是!师父。”桃清高兴地躬身应道。见师父离开,立刻没有了正形。
他环过楚闻的肩膀,手搭在他身上。
楚闻耸了耸肩,甩掉他后盘腿坐下。
他正翻着一本阵法大全,上面是各类法咒和对应的阵法,只要加以法力就可以发动。
楚闻已经打定主意,练武不行,那就走别的路。
桃清见这个师弟不理他,也不恼。贴着他坐下,饶有兴趣地看他研究第一页的引雷咒。
就这么过了一个时辰,桃清再也坐不住,不由地去抢楚闻手中的书。
“别看了,道行深不需要念咒也可以召这些的。”
楚闻瞪了他一眼,语气不善:“还给我!”
这下桃清再迟钝也感受到了来自师弟的敌意,但他没往深一层想,单纯以为师弟想学来防身。
“你别怕,我作为师兄肯定会护你周全的。”他连忙解释。
“不需要。”楚闻扯回书本又认真地看了起来。
“我可是你师兄啊。”桃清凑过去,不死心道。
“滚。”楚闻往旁边挪了挪。
“……”桃清也搞不清自己哪里惹毛了他,只好起身去后山练剑了。
一连一个月,楚闻都没有正眼看这个师兄一眼。平时需要问问题也是连名带姓地喊,桃清的师兄架子直接摆不起来了。
文虚这个时候回来了,看着在药圃除草的楚闻直摇头。他朝楚闻招了招手。
“你过来。”
楚闻拍了拍身上的泥土,走过去行礼,恭敬地喊了一声师父。
“你明天下山去吧,替为师寻一些翎羽花来。”
“是。”
“注意自身安危。”文虚摸了摸他的头。“去吧。”
文虚的关怀和善意让楚闻的内心有些松动,但一想到一个月前的回忆,他的心脏就像被万虫咬噬,痛苦万分。
翌日天一亮,他就拿上行李出门。桃清一大早抱着剑倚在门口等他。
这个师兄虽然神经大条,但是练剑却很刻苦,天没亮就出去了。这会应该是练完了,刻意回来等他的。
虽然平时俩人睡同一间房间,但只有桃清单方面找楚闻说话。楚闻一直将这个聒噪的师兄当成空气。
“师弟,需要师兄陪你走一趟吗?”桃清用剑拦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