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传言里的少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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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秋的校园，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桂花香，甜而不腻，像青春期那些刚刚萌芽的心事。风吹过教学楼外的梧桐树，树叶沙沙作响，成片飘落，铺在操场的红砖跑道上，金黄一片，踩上去发出轻微的声响，像是秋日的私语。
日光透过梧桐枝桠，懒洋洋地洒在篮球场上，远处广播站缓缓播放着周杰伦的《星晴》，那旋律像细细的绳索，带着点少年独有的悠扬和幻想，将整个校园轻柔地缠绕起来。
林伊然拿到陈霖电话号码的事，就像秋风一样，迅疾而又带着点不可思议，悄然刮进了高一（5）班——但熟悉她的人都知道，这种事要是换别人，大概没人信，偏偏是她，就让人觉得顺理成章。
教室里吊扇缓慢旋转，带动起纸张的轻响。自习课上只有钢笔划过纸页的沙沙声，以及压抑不住的低语。不远处的日历页角被风吹得微微翘起，像有什么藏不住的秘密正在蠢蠢欲动，即将被公之于众。
前排的薇薇一边写作业，一边压低声音凑过来，眼睛发亮，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伊然，你真的拿到了陈霖学长的电话号码？”
林伊然单手晃着一罐还冒着气泡的铁罐可乐，咕噜咕噜喝了一口，嘴角的泡沫还没完全散去，声音轻飘飘的，带着点完成壮举后的漫不经心：“嗯，昨天去高三（1）班直接问的。”
“直接问的？！”薇薇的声音忍不住高了一点，带着无法掩饰的震惊，吓得连前排趴着的同学都动了一下。好几道好奇的目光立刻扫了过来。
隔壁桌的刘嘉琪刚吸完最后一口酸奶，放下盒子，一脸不敢置信地看向林伊然，就像目睹了校园传奇人物诞生。
“你疯了吧。”她压着声音靠近，神情像是看见了潜入敌营全身而退的间谍，带着敬佩又带着担忧，“你胆子也太大了吧？高三诶！”
“这又不犯法。”林伊然笑着眯了下眼，晃了晃手里的可乐罐，眼神里带着不加掩饰的得意，“问个号码嘛，最多被拒绝，脸皮再长一层就好了。”
薇薇忍不住感叹了一句：“你这种性格真的没天理，太强大了！”
“那你帮我也去要一个？”刘嘉琪立刻凑上来，眼神期待，充满了星星，“我想要鹏飞学长的，就他！听说他人超好！”
“还有黄志恒！”薇薇接力，小声却飞快，生怕落后，“篮球队那个，灌篮特别帅。”
“延嘉也可以啊，高三（2）班的，弹吉他超有感觉……”
几人七嘴八舌，女生们的目光一时间纷纷闪烁着光亮，每个人脸上都写满了对爱情的憧憬和对伊然“超能力”的膜拜，教室这个小角落一下子像炸了锅，热闹得不像自习课。
林伊然听得头快炸了，夸张地捏着太阳穴，却难掩嘴角的笑意：“行吧行吧，我试试看。我去帮你们当红娘，可以了吧？”
可这句随意的回答，就像一颗小石子落入了平静湖面，从此，“红娘”这两个字在年级里开始悄悄发酵，伴随着各种版本的故事和猜测。
接下来的几天里，林伊然就像一只活蹦乱跳的小麻雀，带着她的“使命”，穿梭在高三楼层。拎着铁罐可乐，帮这个女生递纸条，帮那个女生搭话。她似乎乐在其中，享受着这种小小的成就感和被需要的感觉。有时候人还没开口，高三学长们就笑着调侃：“林伊然来了？今天是帮谁问？”，甚至有些学长开始半开玩笑地期待她的出现，暗暗希望着自己也是那个被欣赏的目标。她成了高三楼层一道独特的风景线，带着她特有的活力和胆大。
——
广播站的《恋人未满》在午休时准时响起，旋律轻柔地穿过教学楼走廊，带着点青涩和遗憾。阳光透过玻璃窗落在地砖上，浮起一层温柔的金粉，像是给这段日子打上了柔光。
林伊然晃到高三（6）班门口，轻轻敲了敲门。
鹏飞正靠在最后一排的座位上，阳光透过窗户照在他身上，衬得他整个人都带着一种温和的暖意。他抬头看见是林伊然，眼里掠过一丝惊讶，却很快舒展开，嘴角扬起一抹轻淡的笑。
“怎么，又来替谁跑腿？”
林伊然挑了挑眉，露出一个可爱的笑容：“不能是我自己来吗？”
鹏飞被她噎了一下，轻笑了一声，语气温和：“当然能。随时欢迎。”
她走近两步，语气轻快地说：“其实是替我朋友，不过她挺喜欢你，我是来帮她拿个联系方式的。”
鹏飞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认真看了她一眼，眼神温柔却又带着一丝探究，仿佛想看穿她玩笑背后的真心：“你总是这样帮别人，不怕惹麻烦？”
林伊然笑得坦然，眼神清澈没有一丝阴霾：“不怕啊，她们都不敢上来，她们想我帮忙，我就帮囖。这没什么大不了的。”
鹏飞看着她，似乎一时说不出话来，只是低笑一声，眼里是欣赏和一丝无奈。他从笔记堆里撕下一张纸，写下号码递给她。
林伊然接过纸条，边收进口袋边笑嘻嘻地说：“谢谢，鹏飞哥哥。”她叫得自然又带着点撒娇的甜，像是完全没有多想，只是脱口而出。
鹏飞猛地愣住了。“哥哥”这个称呼从一个才认识不久的高一学妹嘴里叫出来，带着一种意料之外的亲昵，让他微微扬了扬眉，眼中闪过一丝错愕。他看着眼前这个笑容明亮、眼睛弯弯的女孩，这个称呼在他心里漾开一圈柔软的涟漪。
“你刚刚……叫我什么？” 他重复了一遍，声音带着点不确定，似乎想确认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林伊然假装不在意地一挑眉，眼神顽皮：“鹏飞哥哥！”她故意加重了一点语气，像是在玩一个有趣的游戏。
他盯着她看了一秒，眼神从错愕转为一种温暖的、带着被打动的笑意，那笑意在他唇角缓缓绽开，语气也软了下来，声音干净温和：“好啊。既然你叫我哥哥，那以后你就是我的伊然妹妹了。记住了。”
那句话说得轻轻的，却掷地有声，像是把某种亲近而可靠的关系小心翼翼地确认下来。他的声音没有起伏，却透着一种值得信赖的温柔，给伊然一种被妥帖保护的感觉。
林伊然甜甜的笑着，心头因为这份承诺而感觉暖暖的，脚步一转准备离开，走了两步又回头：“那鹏飞哥哥，为报答你，下次我请你喝冰的铁罐可乐。”
鹏飞倚着桌边，唇角一勾，轻声道：“好，记得你说的，伊然妹妹。哥哥等着你的可乐。”
——
就在林伊然蹦蹦跳跳地离开后不久，高三（6）班教室里。
“鹏飞，高一那个学妹也来找你问电话了？” 谢玮转身看向鹏飞，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八卦。
“高一学妹有名字的，她叫林伊然，”鹏飞一边整理着桌面上的教科书，一边语带认真的回答着谢玮，语气带着点维护和骄傲。“另外，她现在是我的干妹妹了。”
“开玩笑的吧，她那么深得你心啊？忽然就变妹妹了？” 谢玮脸上露出了诧异的神情，显然没想到鹏飞会这么认真。
“嗯！你是很羡慕吗？想当我干弟吗？”鹏飞语带调侃的回复着谢玮，带着胜利者的姿态。
“不用了！我谢谢你！” 谢玮立刻怼了回去，翻了个白眼，““不过我可提醒你，你这个‘妹妹’现在在我们高三可出名了！都传说她来找哪个男生要电话，就间接证明了那个男生在她们高一女生中的受欢迎程度！现在想当你‘妹妹’干哥哥的男生，可不止你一个啊！”他的语气里带着点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幸灾乐祸。
鹏飞闻言，只是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轻笑，眼神却异常坚定：“没关系，我会是最疼她的那个哥哥。”他语气里的认真，让这句话听起来完全不像是玩笑。
秦逸坐在鹏飞旁边，他面前摊着习题册，原本规律地摩挲书页的指尖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纸张边缘因此留下一道极其细微的折痕——这在他一向爱惜的教科书上十分罕见。他没有抬头，那双平日里毫无波澜的眼眸微微垂着，却仿佛将他们的对话一字不落地听了进去。周围的喧闹似乎自动过滤，唯独“林伊然”这个名字和鹏飞那句“干妹妹”，像两颗小石子投入他平静的心湖，激起了一丝极淡、几乎无法察觉的涟漪。
——
操场边的花坛下，阳光透过树叶，在她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像打碎的琉璃。两人坐在树荫里，一瓶铁罐可乐插着两根吸管，你一口我一口地轮着喝，分享着这份清凉和秘密。
“你真的认了好一些学长做干哥哥啊？”苏晓珠托着腮，语气里满是佩服和羡慕，看着林伊然的眼神亮晶晶的。
林伊然抿了一口可乐，笑得一脸轻松，带着点不在乎的洒脱：“嗯嗯。学长们人都很好，而且他们也只是开玩笑的叫我妹妹，就不用太当真。”
苏晓珠犹豫了一下，手指轻轻碰着吸管边缘，小声问：“那……你有没有，喜欢其中的某一个？偷偷地？”
林伊然差点被可乐呛着，轻咳两声，抬头大笑，笑声清脆响亮。
“我哪有空。”她大大方方地说，“我可是红娘，哪能随便动心。我的任务是帮大家穿针引线，建立起沟通的桥梁。”
阳光恰好打在她的额角和长长的睫毛上，像给她整个人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边，让她看起来自信又耀眼。她说得那么轻巧自然，但这时的“不动心”，或许也只是因为，那个真正能让她心弦震动、乱了阵脚的人，还没有以一种让她无法忽视的方式，真正走进她的世界吧。
——
可风，终究不是只有香樟味。
流言起得总是毫无预兆。它们像秋天的风，悄悄在角落里盘旋、滋生，然后钻进人群之间的缝隙里，变得越来越真，带着恶意和揣测。
“你听说了吗？高一有个女生，天天往高三跑，不正经！”
“听说她有一排干哥哥，都是她自己贴上去的吧？”
“一天到晚装可爱，怪不得学长们都肯给号码，真有心机。”
这些话像不加修饰的刀片，从教室背后或走廊拐角飞过，尖锐、带刺，划在人心最敏感的地方，让人无处躲藏。
这天课间，伊然和晓珠并肩去洗手间，途中经过高一其他班级的走廊，忽然一句夹枪带棒、充满讽刺的话语清晰地飘进了她们的耳中。
“啧啧，有些人啊，成绩好不好不知道，倒是挺会撒娇的！这年头，撒娇女人最好命嘛，听过没？” 一个明显带着不屑和嫉妒的女声，刻意提高了音量，从她们身后不远处传来。
“伊然，她们是不是在说你？”苏晓珠有些担心地问，语气像是踮着脚走在碎玻璃上，小心翼翼，生怕伤害到她。
林伊然忽然转身看向身后的那群女生：“在说我吗？”
她咧嘴一笑，语气还是一如既往地玩笑，试图用轻松掩盖不适。“我那么厉害，你们不说我都不知道呢！”
那群女生被伊然忽然飘来的坚定眼神和一脸灿烂的笑容瞬间顿住。其中一个女生立即低头转身装作若无其事，另一个则对着伊然翻了一个白眼，却不敢直接再与她产生进一步的冲突。
伊然笑得云淡风轻，可那风，终究还是在心里起了些波澜，像被投入石子的湖面，荡开一圈圈不舒服的涟漪。她拉着晓珠快步走进洗手间，握着水龙头的手指，不自觉地收紧了几分。
——
流言在校园里悄悄发酵，带着秋日特有的凉意。而有些维护，则在不经意间、在某个角落发生。
某天在楼梯口，鹏飞和秦逸并肩下楼，刚好撞见几个嘴碎的女生在私语，声音尖刻刺耳，带着明显的恶意。鹏飞的脚步顿住，他听到了那些针对伊然的、不堪入耳的话语，脸色瞬间沉了下来。秦逸就站在他旁边，眉心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目光扫过那几个女生，眼神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审视的冷意。
鹏飞一把拉住其中一个女生，语气像玩笑又像警告，带着不容置疑的维护：“嘴巴放干净点，她是我妹妹。”
秦逸站在鹏飞身侧，没有说话，眼神平静。他听到了那些不干净的低语，看到了鹏飞为了那个女孩而展露的怒气和维护的姿态。他的思绪不由得回到了之前在高三（1）班门口看到的那个笑容明亮的女孩身上——那个闯进高三楼层、帮朋友要电话、又自来熟地叫鹏飞“哥哥”的林伊然。流言、维护、以及那个总是带着光的她……这些元素以一种比上次更直接的方式撞击着他惯常灰度的感官。
他不喜欢流言，更不喜欢恶意的揣测。而这个女孩，似乎总能以一种意外的方式闯进他的世界，带着一股与周遭格格不入的、明亮的光芒。那种光芒让他眉心轻蹙，内心深处某个不为人知的角落，仿佛被投入了一颗极小的石子，荡开了微乎其微却确实存在的涟漪。他很快收回目光，外表像往常一样波澜不惊，与身旁的鹏飞一同继续下楼，但心头那种异样的感觉，却像一道极淡的残影，奇异地没有立刻消散。
——
午后，林伊然独自坐在操场边，把可乐罐拧开，一口气喝了一大口，气泡在喉咙里炸开，带着点微微的刺，像是在用这份刺激抵消心里的不适。
阳光斜洒在她眼底，那双眼睛亮晶晶的，像是藏着刚刚升起的银河，倒映着秋日的清朗，也藏着少女的心事。
广播响起，Twins的《死性不改》在校园里缓缓流淌：
“情人的存在
是我从来都志在
难在我拱手让爱”
歌词仿佛唱出了某种预示。红色的跑道上铺满了枫叶，阳光像是为她铺开的一道金色舞台，而她，是这个舞台上独一无二的主角。
那个深秋的午后，林伊然还是那个喝着汽水的女孩，笑得张扬、眼神清澈。她的外表一如既往地明亮，但内心已不再平静如初。她像只刚刚长出羽翼的小麻雀，带着一身毫无防备的明亮与倔强，扑腾着，在青春的风里飞着，迎接着即将到来的，更复杂和更深刻的挑战。
那个总是安静如水的少年，此刻正站在不远处的公告栏前，收回了自己新获奖的书法作品，小心地卷好。他转身，目光下意识地投向操场，穿过疏朗摇曳的梧桐枝叶，精准地捕捉到了看台石阶上那抹独自坐着、身影在夕阳下拉得细长的倔强轮廓。那一刻，时间和风都仿佛慢了下来，整个世界只剩下那个沐浴在金色余晖中的小小身影，和他眼底悄然映出的倒影。
——
伊然日记小结：
2005-09-10
根据牛顿定律——
每句恶意的重量，
都会转化成
我离地飞行的
加速度。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传言里的少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