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刻在我青春里的你》壹安然

27、借你一整天的晴朗

　　五一假期的尾声，阳光明媚得恰到好处，透过半拢的薄纱窗帘，斜斜地切入卧室，在地板和床单上投下暖金色的、带着慵懒意味的光斑。

　　伊然蜷在柔软的被窝里，意识在清醒与混沌的边缘徘徊，直到书桌上那叠小山似的功课闯入眼帘——心头猛地一沉，所有的惬意瞬间被驱散，她像被惊醒的兔子，倏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目光紧紧锁住那叠厚厚的作业，一种无形的压力，如同缓慢上涨的潮水，无声无息地攫住了她的呼吸。

　　她重重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试图平复那有些慌乱的心跳。脚步略带虚浮地走进厨房，冲了杯速溶咖啡。氤氲的香气试图安慰她，但回到书桌前，摊开的课本上的铅字却仿佛在她眼前跳舞、模糊。脑子里空空荡荡，像断线的风筝。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发出单调的“哒、哒”声，是此刻房间里除了她呼吸外唯一的声响。时间悄然流逝，她却一个字也未能真正“读”进去。

　　“糟了……” 一声巨大的叹息，带着几分认命的颓然。她仰头望着素白的天花板，双肩无力地垮了下来。
　　目光飘移，落在床头那个圆滚滚的加菲猫电话上。在柔和的光线下，它似乎也显得温顺了几分。像是一点火星，悄然点亮了某个念头。

　　“就打个电话给他，听听他的声音……可能我就充满能量了。” 她毫不掩饰的说着，那语气里有不易察觉的依赖，和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细想的、带着微甜的期待。唇角，已在不经意间，悄然弯起一个极浅的弧度。

　　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她动作轻快地来到床边，心跳却不合时宜地加快了几拍。拿起听筒，指尖触到微凉的塑料，却仿佛带着热度，熟练地按下那一串早已印刻在心底的数字。

　　“嘟……嘟……” 等待音敲打着耳膜，也敲打着她的耐心。

　　“喂？” 秦逸的声音终于响起，带着刚睡醒时特有的、低沉慵懒的沙哑，像冬日壁炉里温暖的火焰，瞬间驱散了她心头的焦躁。“怎么了？这么早？”

　　仅仅是这几个字，伊然就觉得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她抱着电话听筒，下意识地用牙齿轻轻咬了咬下唇，身体微微蜷缩，声音放得极轻极软，仿佛怕惊扰了此刻的宁静：“早啊……我就是……想听听你声音。”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极轻的低笑，带着鼻音，像是无奈，又分明含着纵容：“昨天不是已经听了两个多小时了？” 那笑意沿着电话线蜿蜒而来，在她心湖投下细微的涟漪。

　　“嗯！” 伊然把自己更深地埋进床角的阴影里，声音软得像棉花糖，“但我在做作业嘛，我觉得……我需要听听你声音，才有动力继续做。”

　　她不敢看窗玻璃上映出的、自己此刻微微发烫的脸颊。这句话，几乎是她此刻最本能的心声。

　　“很多作业？” 秦逸的声音里透出清晰的关心。

　　伊然不满地撇了撇嘴，像个需要被哄的小孩：“很多！而且有些题我根本看不懂。”

　　电话那头短暂地静默了几秒。

　　然后，他沉稳又自然的声音传来，带着一种令人安心的力量：“那你拿过来我家，我陪你一起做。反正我也要复习。”

　　“真的吗？可以吗？现在吗？” 喜悦像气泡一样从心底涌出，伊然猛地从床上弹起，一双眼睛亮得惊人，声音里是无法掩饰的雀跃。

　　“真的。” 秦逸又低低轻笑了一声，语调不紧不慢，带着他特有的从容，“你过来吧，我下楼买点早餐，差不多半小时内回来。你算好时间。”

　　“好！待会儿见！” 伊然的声音几乎是飞扬起来的，她挂了电话，感觉心脏快要跳出胸腔。立刻冲到书桌前，手忙脚乱却又兴奋异常地整理作业，接着像一阵风般冲进衣帽间，迅速选了衣服换上，对着镜子匆匆理了理头发，又飞快地抿了点唇彩，镜中的女孩双颊泛红，眼眸闪亮。

　　背起书包，伊然脚步轻快得几乎要飘起来，下楼打车。车窗外，阳光慷慨地拥抱着这座城市，空气里浮动着青草与不知名花朵的甜香，连初夏的风都带着暖意。

　　——

　　到了秦逸家小区门口，她站在那扇熟悉的铁门前，深深吸了一口气，试图平复那依旧狂跳的心脏，指尖却还是泄露了秘密，微微发颤。上次来时的忐忑，此刻已完全被一种更强烈、更明亮的心动与期待所取代。

　　她屏住呼吸，怀着某种郑重的心情按下门铃。耳朵里全是自己“咚、咚、咚”的心跳声。很快，一阵清晰、沉稳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不疾不徐，却每一步都像踏在她的心弦上。

　　“咔哒”，门开了。

　　“来了？进来吧。” 秦逸出现在门后。简单的黑色T恤勾勒出少年清瘦挺拔的身形，配着格子家居裤，额前碎发微湿，脸上是刚洗漱过的清爽。他侧身让她进来，身上带着一股干净清冽的气息，像雨后松木的味道。

　　屋子里一如既往的整洁有序。

　　她刚换好鞋，抬眼便是一怔——餐桌上琳琅满目地摆满了食物！肠粉、油条、豆浆、牛奶、西点、粥、煎饺、还有一大盘切好的水果……丰盛得如同小型派对。

　　她瞪大眼睛，望向他：“这……你是叫了谁来组团吃早餐吗？”

　　秦逸双手插兜，目光有些不自然地飘向窗外，耳尖却悄悄地泛起薄红，他清了清嗓子，语气努力保持着一贯的平淡：“我不知道你想吃什么……就都买了。吃不完，中午热一下还能吃。”

　　那刻意维持的平静下，是难以掩饰的细致和用心。
　　伊然的心像是被温水浸过的羽毛，瞬间变得无比柔软。眼睛弯成了月牙，笑意盈盈：“我还以为你要开学习小组来聚餐呢。”

　　秦逸没接话，只是几不可闻地轻咳一声，转身走向厨房。

　　两人坐下吃饭。明媚的阳光穿过薄纱窗帘，在餐桌上投下温暖的光斑，跳跃在碗碟间，也跳跃在他们偶尔交错的目光里。伊然是真的饿极了，又因为心情愉悦而胃口大开，吃得两颊鼓鼓，像只囤食的小仓鼠。秦逸大多数时候只是安静地看着她吃，唇角始终噙着一抹极浅的、几乎看不见的笑意，那眼神里，沉淀着一种她从未见过的、几乎可以称之为“温柔”的东西。

　　饭后，秦逸自然地拉起她的手腕，指尖温热的触感一触即分，却在她心头留下微麻的余韵。他将她带到书桌前：“你先开始写，我来收拾。”

　　"我帮你吧！" 伊然转身，眼神明亮。

　　"不用了，" 他语气温和却不容置喙，“你做功课，不懂的叫我！”

　　“好吧……” 伊然嘴巴几不可察地轻轻撅了一下，像只被主人温柔安抚的小猫，没再坚持，乖乖坐下，打开作业本。

　　她坐在他的书桌前，指尖轻轻拂过桌面，似乎还能感受到一丝他留下的、淡淡的体温。视线不由自主地扫过四周：书桌右边是他每天睡的床，被子平整的铺在床上；左边整齐地摆放着一排奖杯，在阳光下折射出耀眼而安静的光芒；书架里还有一叠叠奖状，边角虽微微泛黄，却依旧无声地诉说着主人的优秀。她的目光继续移动，看见书架底层靠墙的位置，堆放着几个画框，里面是他参加比赛的作品，有书法，也有素描，每一幅都和他的人一样，透着一种沉静而锐利的力量感，内敛却锋芒暗藏。

　　忽然，她的呼吸一窒，目光牢牢定格在其中一幅裱起来的书法作品上——一整幅笔力遒劲、气韵生动的瘦金体《但愿人长久》。

　　心脏，仿佛被狠狠撞了一下，瞬间失序。

　　就是它！这熟悉的笔迹，这曾让她震撼的风骨！她几乎是屏住呼吸，下意识地站起，脚步放轻，走到书架旁，慢慢蹲下身，双手小心翼翼地捧起画框。指尖悬在玻璃上方1cm处虚描，一股巨大的激动混合着难以置信的惊喜瞬间淹没了她——这是她第一次记住“秦逸”这个名字的缘起！一种奇妙而不可思议的缘分感，让她心潮澎湃。

　　就在这时，秦逸端着一杯热气袅袅的红茶走进来，清雅的茶香弥散开来。他看她蹲在书架前，似乎在专注地看着什么，便随口问道：

　　“怎么啦，小朋友？”

　　他迈步走向书桌，将茶杯轻轻放在她摊开的作业本旁，目光也随之落在了她那刚开了个头的作业上，微微蹙了下眉。

　　伊然此刻完全被巨大的发现冲昏了头脑，根本没留意他说了什么。她猛地抱紧怀中的字画，像个挖到宝藏的孩子，激动地转身看着他，一双眼睛亮得像夜空中最亮的星，声音因为极度的兴奋而微微发颤，带着一种剧烈的惊喜：“你知道我第一次知道你的名字是在哪里吗？”

　　秦逸的注意力还停留在她数学作业本的红色叉叉上，闻言，头也没抬，语气带着习以为常的平静，随口应付了一句：“在你们年级女生口中？” 仿佛这个问题远不如她卡住的题目重要。

　　“不是！” 伊然立刻、并且非常用力地反驳，她所有的激动和心跳都源于这份独一无二的“缘分”，迫切地想让他知道这份特殊的连接！她把字画更紧地捧在胸前，像捧着全世界最珍贵的宝物，双眼因为兴奋而闪烁着惊人的光芒，“是这幅字！”

　　她这带着十足强调和激动情绪的语气，终于将秦逸的注意力从复杂的公式中彻底拉了回来。他抬起头，目光先是落在她那因激动而双颊绯红、神采奕奕的小脸上，然后顺着她的视线，看向她怀中紧紧抱着的书法作品。当他对上她那双亮得惊人、充满特殊光彩和期待的眼睛，他明显地微微一怔，眼底迅速掠过一丝掩饰不住的惊讶，随即，一种混合着意外和被某种特殊联系触动的隐秘欢喜，如同投入清水的涟漪，悄然在他眼底荡漾开来。他的声音，也不自觉地放柔了许多，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心悸和好奇：“你看过？”

　　"嗯！" 伊然重重地点头，脸上洋溢着的全是发现“天赐良缘”般的巨大喜悦和分享欲，“那时候我就站在公告栏里，一眼就看到它了！你写得真的好好！” 语气里满是纯粹的惊叹和毫不掩饰的崇拜。

　　秦逸看着她满脸闪着光、因为过于兴奋而显得格外生动鲜活的表情，眼底那抹柔软的笑意再也藏不住，几乎要满溢出来。

　　他几不可察地轻轻抿了抿唇，像是要抑制住某种情绪，最终只是微微移开视线，落在她散落在肩头的柔软发丝上，语气故作平静而简短地说：“……知道了。小朋友，该写作业了。” 那轻描淡写中，却蕴含着一种独属于此刻、无法言说的纵容与特别。

　　她心满意足地笑着，小心翼翼地将字画放回原位，指尖在画框边缘留恋地轻抚了一下，像是在与某段尘封的、却无比珍贵的记忆源头，进行了一场跨越时空的无声对话。

　　秦逸拉了把椅子在她身边坐下，两人之间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空气中却仿佛流动着某种微妙的、不同以往的气息。他翻开自己的资料，将那杯尚有余温的热茶推近她手边，“红茶，养胃。”

　　伊然低头，双手捧起温热的杯子，暖意从指尖缓缓渗透，流入心底。

　　阳光在秦逸浓密的睫毛上跳跃，投下温柔的阴影。他握笔的姿势专注而清雅。伊然的目光偶尔会不受控制地滑过他手腕内侧那清晰的淡青色血管，心里会没来由地、轻轻一颤。

　　窗外光线缓慢移动，书桌上两人的影子不知不觉间拉长、靠近。房间里只剩下纸笔摩擦的沙沙声，以及彼此平稳的呼吸，交织成一种宁静而亲密的旋律。时间仿佛在此刻放慢了脚步，世界缩小到只有这一方被暖光笼罩的小天地，和身边那个让人莫名心安的存在。

　　不知过了多久，伊然忽然脑袋一歪，“咚”地一声轻响，额头磕在了桌面上，浓重的困意如同潮水般袭来。

　　“你困了？” 秦逸立刻偏头看她，放下笔，声音压得很低，仿佛怕惊扰了这份宁静。

　　“嗯……” 她迷迷糊糊地揉着眼睛，声音含混不清，像只慵懒的小猫，“做着做着就睁不开眼了……”

　　“去床上睡一下，休息一小时我叫你。” 秦逸起身，走到她身边，语气自然得不容置疑。

　　“啊？不好吧……” 伊然瞬间清醒大半，脸颊“腾”地一下烧起来，下意识地想拒绝。

　　“没关系。” 他说着，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坚持，轻轻扶住她的肩膀，那力道带着安抚，引她走向床边。他动作自然地帮她掀开被子一角，等她身体有些僵硬地躺好后，又动作轻柔地为她掖了掖被角。

　　伊然几乎屏住呼吸侧躺着，脸颊紧贴着柔软的枕头，鼻尖瞬间被他干净好闻的气息包围——是阳光混合着洗衣液的清香，清新又踏实。她的脸红得像要滴血，眼睛紧闭，长睫不安地颤抖着。

　　秦逸走到窗边，伸手，动作轻缓地拉上了厚实的窗帘，室内光线瞬间暗了下来，只剩下一片静谧的昏暗。一线顽固的光从窗帘缝隙执着地挤进来，精准地落在他挺直的鼻梁和线条清晰分明的下颌线上，勾勒出利落而深邃的轮廓。伊然透过睫毛的缝隙，偷偷看着那道光，心里忽然不受控制地冒出一个柔软而温暖的念头——秦逸，晴天的诗意，为自己带来阳光的人。

　　房间彻底安静，只剩下他低头翻动书页的细微声响。

　　而她，被他独有的气息和这份突如其来的、带着霸道意味的温柔紧紧包裹着，带着满心的悸动、羞赧与无法言喻的安宁，几乎是在沾到枕头的瞬间，就沉沉睡去——
　　梦里，阳光正好，微风不燥，空气是甜的，而他清隽的容颜，近在咫尺。

　　——

　　不知过了多久，伊然从深沉而满足的睡眠中缓缓睁开眼。室内一片安静的昏暗，只有窗帘缝隙透进来的微光，在天花板上投下模糊的光影。她眨了眨惺忪的睡眼，意识还有些混沌不清，迷茫地看向床头的闹钟——指针赫然指向下午四点十五分！

　　“糟了！” 她猛地坐起来，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像漏跳了一拍。脚刚沾地，目光就急切地、带着一丝慌乱地投向书桌的方向——秦逸还坐在那里，背影挺拔如松，在斜阳的光晕中显得格外沉稳，他正安静地、专注地翻阅着一本厚厚的资料书，整个人仿佛定格成了一幅名为“专注”的画卷。

　　“你怎么没叫我！” 伊然小跑回书桌前坐下，声音带着刚醒的沙哑，语气懊恼又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委屈。

　　秦逸转过头，目光落在她睡眼惺忪、发丝微乱、脸颊还带着睡痕的模样上，眼底极快地掠过一丝清浅的笑意：“你睡得很沉，我不太忍心叫醒你。像一只……小猪。”

　　“啊？！你居然说我像猪！” 伊然脸颊“唰”地一下烧得更厉害了。

　　“但很可爱。” 秦逸目光在她泛红的脸颊上坦然停留了一瞬，语气淡淡地、却清晰无比地补了一句。那声音不高，却像一颗精准投掷的小石子，不偏不倚地砸中了她心底最柔软的地方，激起圈圈涟漪。

　　她正想鼓起腮帮子，找句什么话来反驳，注意力却被自己摊开的作业本吸引了——上面不知何时，被贴了好几张颜色各异的便利贴。凑近一看，上面用他清隽有力的字迹，工整地标注着重点、解题思路、甚至易错点。

　　伊然怔住了。指尖轻轻拂过那些便利贴，上面似乎还残留着他书写时的专注。一股难以言喻的热流缓缓淌过心间，暖得让她鼻尖微微发酸。

　　“你……” 她猛地抬头，声音有些哽咽，像被什么堵住了喉咙，眼里写满了说不出口的震惊、感动和一种复杂的情绪。

　　“你睡得傻乎乎的，” 秦逸却若无其事地转着笔，目光重新落回书上，语气依旧平淡得近乎随意，“我就帮你圈一下要点，不然你肯定来不及写完。”

　　“我有那么笨吗……” 伊然小声嘟囔，声音却不由自主地软了下来。她低下头，一页页翻看着那些被他细致标记过的作业，心里那股暖流，像缓慢涨潮的温泉，将她整个人温柔地包裹起来。

　　“谢谢你啊……” 她过了好一会儿，才用极低的声音说，语气里是无法掩饰的真诚感激。

　　“嗯。” 秦逸只是轻轻应了一声，没有再多言，仿佛那不过是举手之劳。

　　——

　　天色渐暗，窗外华灯初上。房间里，暖黄的台灯光线柔和。两人安静地一个钻研难题，一个奋笔疾书，偶尔有纸张翻动的轻响，在静谧的空气中显得格外清晰，却也构成了此刻独特的、令人心安的旋律。

　　终于，写完最后一题，伊然如释重负地长长伸了个懒腰，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啊——终于写完了！好想给自己放烟花庆祝一下。”

　　“还有什么没做？” 秦逸头也不抬地问，声音平静无波。

　　“还有文言文要背……不过今晚不背了，精神损耗太大。” 她打了个哈欠，慵懒地靠在椅背上，像只晒足了太阳的猫。

　　椅子随之后仰幅度有些大，她身体猛地一歪，重心失衡，口中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眼看就要向后倒去！

　　电光石火间！秦逸反应快得惊人，几乎是在她惊呼的同时，猛地侧身伸手，一手快准狠地按住倾斜的椅背，另一只手则条件反射般、无比精准而稳固地托住了她的后腰！

　　他的手掌，隔着薄薄的T恤布料，滚烫地、严丝合缝地贴合在她腰际。那掌心传来的力量和温度，瞬间将她从失重的恐慌中稳稳拉住。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按下了暂停键。

　　空气凝固，静得能听见彼此有些紊乱的呼吸，她听见他喉结滚动的轻响，混着自己剧烈的心跳，在静谧的房间里震耳欲聋。他的食指关节抵在她后腰的蝴蝶骨下方，那是生物课学过的“脊神经起点”——此刻，所有神经都在叫嚣着同一个名字：秦逸，秦逸，秦逸。

　　她甚至能感觉到，他的手指在她腰侧，因为瞬间的用力而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然后，如同触电般，骤然收回了手。

　　而她后腰的皮肤上，那灼热的触感却仿佛还停留着，留下一种酥酥麻麻、挥之不去的余韵。伊然猛地回过神，血液“轰”的一下冲上头顶，脸颊瞬间红得像要滴血。

　　“那我送你回家吧，” 秦逸的声音打破了这令人心窒的沉默，他微微移开了视线，目光投向窗外深沉的夜色，声音似乎比平时低沉了那么一丝，略显喑哑，“你回家早点休息，明天好好背书。” 语气努力恢复了平时的温和自然。

　　“好啊！累死了！” 伊然几乎是立刻应声，声音却因为未平复的心跳而有点发飘，她顺势继续伸着懒腰，试图掩饰快要烧起来的脸颊和内心的慌乱。她慢慢站起，活动着有些僵硬的身体。

　　两人在一种难以言喻的微妙气氛中，默默收拾好东西，下楼。夜色已浓，天空是深邃的藏蓝色，点缀着稀疏却格外明亮的星子。晚风带着初夏夜晚特有的清爽凉意，温柔地吹拂着脸颊，似乎也悄悄吹散了空气中残留的那一丝令人心跳加速的暧昧。

　　——

　　走到小区门口，秦逸习惯性地伸手准备拦车，伊然却突然鼓起勇气，伸出手指，轻轻地、试探性地扯了扯他的衣角。

　　“别打车好不好？” 她微微仰起脸看他，路灯昏黄的光线在她清澈的眼眸中跳跃，映出点点碎金般的光芒，“我们散步回去吧？今天坐太久了，我想走走。”
　　声音轻轻的，软软的，带着一点不易察觉的撒娇。

　　秦逸低头看她一眼，目光在她亮晶晶的、带着恳求和某种期待的眼睛上停留了两秒。最终，他眼底掠过一抹几不可见的、无奈又带着点难以言说的纵容的极浅笑意。他什么都没说，只是默默地接过她肩上的书包，动作自然地挎在自己肩上。

　　“走吧。” 他说，声音在静谧的夜色中，似乎也染上了一点不易察觉的温柔。

　　他们并肩走在安静的夜色里。路灯将两人的影子拉得老长老长，时而平行，时而短暂地交叠融合，像两个悠闲的夜游者，步伐不紧不慢。这条平日熟悉的街道，今晚似乎也因身边的人而变得格外温柔漫长。

　　秦逸始终走在她左侧，用自己的身体将她和偶尔驶过的车辆隔开。这个近乎下意识的保护姿态，让她心里某个柔软的角落，暖暖的。晚风吹起她的发丝，拂过脸颊。她抬手将头发捋到耳后，余光却不由自主地瞥向身侧的他——路灯勾勒出他沉静而线条清晰的侧脸。

　　她看得有些出神，嘴角不自觉弯起一个轻快的弧度。

　　仿佛是心有灵犀，他也恰在此时转过头来，目光精准地捕捉到了她未来得及收回的视线。两人的目光，毫无预兆地在空中撞个正着。

　　彼此都微微一愣。

　　空气仿佛凝滞了一秒，只剩下夜风的低语和彼此加速的心跳。

　　“你看我干嘛？” 伊然率先打破沉默，像被抓包的小孩，有些慌乱地移开了目光，试图掩饰脸颊的热意，嘴角却忍不住上扬。

　　“你先看我的。” 秦逸声音很淡，听不出波澜，却带着了然。

　　她忍不住低头“噗嗤”笑出来，小声咕哝，声音轻得像羽毛拂过心尖：“你不看我，怎么知道我在看你呀……” 像是不服气，又更像是撒娇。

　　他没再说话，只是唇角那抹若有若无的笑意，在夜色和灯光的映衬下，似乎更清晰了一些。

　　他们就这样一路无言，慢慢走着。气氛却轻松自在，一种无需言语的默契在两人间静静流淌。

　　细碎的星光穿过路旁高大梧桐树的枝叶，在他们脚下的水泥路上洒下斑驳跳跃的光影，也悄悄铺满了她心底那些像星星一样，越积越多的秘密心事。

　　她偷偷想——
　　今天的感觉，真好。像心里积郁的乌云，突然被他带来了整片的晴朗。

　　如果可以，真想向他借一整天的晴朗，永远不要归还。

　　也许明天，当太阳再次升起时，又是另一个崭新的、充满期待的开始了。

　　——

　　伊然日记小结：

　　2005-05-06

　　光偷偷在你睫毛上
　　写了首十四行诗——
　　而我的梦境从此
　　有了具体的经纬度：
　　北纬你的名字，
　　东经我的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