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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璞真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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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青梧同沈云归于宁州城最繁华的一处街区置办宅院,并查看董家赠予的铺子,随后前往刺史府,邀刺史出席几日后的乔迁宴。
回到董宅,门前围满了人,一位林青梧未曾见过的郎君站在董夫人身侧,眉梢间尽显得意神色。
“阿娘当真要将董家的生意交给一个外人吗?”董凌舟立于台阶下,侍女挎着行囊。
董家嫡系从董老夫人那一辈便是传女不传男,董老夫人与董夫人深谙经商之道,手段雷霆,董家产业亦发展壮大,董凌舟身为家中长女自小按继承人培养。
“阿姐,我是你的亲族弟,如何是外人?你是女子迟早要相夫教子,我不一样,我可是顶天立地的男子,自是要干一番事业。”
冠冕堂皇侵占别人家财,林青梧咂舌,顶天立地没看出来,几句话倒是厚颜无耻。
偏生董夫人帮那郎君,“阿凌,你阿弟说得不无道理。董宅还是你的家,你何苦要离开?”
董凌舟冷笑,“这个家有我没他,有他没我。”
董瑾舟听到母亲的话,再瞧要走的阿姐,急得快要哭了,“阿娘是受何人蛊惑?董少宇分明就是个草包,如何撑得起董家?阿姐你别走,阿娘是一时糊涂,阿娘你快说话啊!”
董夫人别过脸,董凌舟拂袖而去。
林青梧目睹一场家族分裂,自觉再住在董宅不合适,于是前往老夫人院中向她辞别。
老夫人问清宅院位置,又为新宅添置几件礼物,如此辞行顺利,二人回客房收拾行李,于花园偶遇董少宇。
他见“迩安公主”面容姣好出言调戏,“董家乃皇商,宫中又有昭仪娘子,偌大的董家都是我的,娘子不妨改嫁于我,日后做董家的正头娘子。”
话音刚落,视线中出现一袭火红石榴裙,紧接着是响亮的巴掌声。
是董瑾舟。
“董光你个泼皮,给我有多远滚多远。”
直呼其名,想来董瑾舟对董少宇极为憎恶。
董瑾舟一巴掌使了十成的力,董少宇两眼冒金星,脸上更是火辣辣的疼,但碍于董家他不能发作,狠狠地瞪了一眼三人,转头离开。
林青梧从董瑾舟那里得知董凌舟出走的始末。
董少宇祖父是董老夫人庶弟,当年董家家主把生意交由董老夫人打理,家主死后董夫人庶弟心有不甘,叫来族老将老夫人逼出家门,自立门户。
嫡系如日中天,旁系到董少宇这一辈祖产已败坏殆尽,是以董少宇常厚着脸皮来董宅一开始是打秋风,后来胆子愈发大妄想接手董家的生意。
董家有长女凌舟,生意自不会转手他人,今日董老夫人和董夫人不知怎的了,铁了心要将生意交给董少宇,这才有出现在董宅大门前的一幕。
世人皆道家丑不可外扬,董家丝毫不避讳在人前撕破脸,估计现下全宁州的人都知晓董凌舟同董家决断了。不仅如此,宁州人还知晓一位自庆京来的年轻廉姓富商,出手阔绰,同董家有交情,其弟更是于龙潭虎穴救下王家娘子。
董家作为商会会长是宁州商界的领头,廉姓富商乔迁新居办宴,宁州商人随董家一道分为两派,董凌舟打理生意多年自有商人追随,董少宇因多个零件,商会中与他臭味相投且唾弃女子传家者拜入董少宇麾下,乔迁宴上两拨人也对席而坐。
刺史长史亲临乔宅升迁宴,众人推杯换盏好不热闹。
酒过三巡,林青梧提起商帖,“霓裳阁查封,宁州缺了一家绸缎庄,廉某想补了这个空子,商帖一事望刺史多多提点。”
刺史手指摩挲酒盏,“廉郎君有所不知,宁州商帖比庆京程序更复杂,价钱也更高。”
林青梧佯装吃惊,“哦?廉某初来乍到不懂宁州规矩,请刺史明示。”
刺史伸出三个指头,“这个数。”
密信上不是二百两吗?他怎的还坐地起价,明晃晃地问她要三百两?
“宁州商帖历来便是三十两,比庆京略贵十两。”
林青梧这几日走访商铺,商帖确实是三十两银钱,可州府会根据铺子规模及位置额外收取银钱,更是要年年上贡州府。
合下来,一纸商帖确实要两百两。
董少宇今日是带任务来的,董家一直反对阴阳商帖,董夫人千叮咛万嘱咐要守好立场。
“农民要吃饭,商贾也要吃饭,商帖收取的额外银钱可不止三十两。”
一席话直白又强硬,董少宇家中落寞,他是头一次接触官场之事,说完席间鸦雀无声便知自己话说错了。但思及有位皇妃族姑,宁州官员不敢拿他如何,随即坐直了身子。
林青梧腹诽董少宇是个蠢货,宁州城都知州府利用阴阳商帖中饱私囊,他却当着刺史的面说出来。
刺史猛拍案几,手指向董少宇,“董郎君莫要信口胡说,信不信本官治你污蔑州府之罪。”
董少宇见状向刺史磕头认错。
董凌舟嗤笑,“区区几十两银钱,若能为州府解忧,实属我等幸事。”
刺史看向董凌舟,以往她们母女最是反对高价商帖,同董家决裂后董凌舟频频向州府示好,接住抛来的橄榄枝是他的长处。
“这盏酒,我敬董娘子。”
董家在宁州颇有威望,一度盖过州府,他刺史威严何存?董少宇成不了气候,若能借此机会让董凌舟效忠于他,刺史脸上绽开的笑容愈发大。
宴酣,林青梧与刺史来到凉亭,提出愿以百两置办商帖一张,刺史连连推脱,直言只需三十两。
林青梧击掌三声,三百两白银抬上开,白花花的银钱在月光下格外亮。
“刺史不受想必是廉某诚意不够,来人再拿二百两。”
片刻五百两白银整整齐齐地摆在刺史面前,刺史盯着几口大箱子眼神发直。
“看来刺史还是不满意,将那件砚屏取来。”
砚屏不同于大型屏风,摆于案上挡风,更多的还是风雅意趣。
林青梧想再开口,刺史打断她,“愚兄敬不如从命,收下廉兄所赠之物。”
鱼儿上钩了。
翌日,刺史府派人送来商帖。宁州商帖由朝廷统一规定纸质及泥印,纸张采用上等的桑皮纸且印有暗纹,印泥由朱砂混合而成,可保颜色鲜艳。
俗话说酒壮怂人胆,昨日林青梧皆刺史饮酒,故意拿银钱刺激让他收下五百两。今日刺史酒醒将银两原封不动地退了回来,只留了三十两和砚屏。
三十两,林青梧忆起乔迁宴上刺史伸出的三根手指头,他倒不多收。看来若要拿到实证,还需另想法子。
六月初五璞真阁叫卖雪莲抱松,林沈二人于案子抽身,前往竞价。
璞真阁开在画舫,来往客人需佩戴面具。天色尚未黑透,暮江畔满是戴面具的郎君娘子。
一更鼓声响起,江面出现一艘三层画舫,船首微微上翘,船身彩绘山水,檐下挂灯笼,灯笼下站着位戴傩戏面具的娘子。
“是璞真阁,璞真阁来了。”
“听说了吗?这次璞真阁可有好东西,雪莲抱松有市无价的名贵药材。”
“我倒是对西域真珠感兴趣。”
二人登上画舫二楼的主宴会厅,拨开蜀锦帷帐,内里铺波斯地毯,设几方矮几。
林青梧欲往里走,听到外间吵嚷声传来,她本能地望向一层甲板。
“为何不让我进去?我排了好久的队。”
“对啊,还有我们,凭什么不让进。”
两名黑衣人拦住尚未登船的人,青面獠牙的娘子解释登船人数已满,请客人下次再光顾璞真阁。
“我往来璞真阁数次,何时有的这规矩?”
“此次璞真阁出售物品贵重,东家特意定下新规。”
岸上人登船无望,眼睁睁看着画舫驶离,画舫驶至暮江中央,璞真阁今夜的售卖正式开始。
画舫二楼,傩戏面具的娘子拍拍手,“今日的第一件珍宝是前朝白微的真迹《黑松图》。”
黑衣人掀开承盘的红袱,将画展开。
白微是极受文人墨客推崇喜爱的书画大家,真迹难求,宴会厅的人骚动起来,五十两,六十两,六十五两……叫价声此起彼伏。
最终《黑松图》被坐在林青梧旁席的娘子以六十九两卖下。
“第二件珍宝是西域真珠。”
承盘上硕大的真珠于灯光下闪烁,沈云归凑过头来问:“喜欢吗?”
“嗯?”
“西域真珠,公主喜欢吗?”
林青梧侧目,视线里却是一张面具,看不出神情,唯有那双从面具中透出的眼睛,一如真珠闪亮。
“喜欢。”
喜欢真珠,亦喜欢你的双眸,更喜欢你眸中盛满我。
“一百两。”
沈云归张口出价,等林青梧反应过来,这颗真珠已到了她手中,璀璨夺目。
许是感受到林青梧的目光,沈云归附在林青梧耳畔,“千金难买美人笑。”
温热的气息吹动她耳畔的碎发,发丝轻扫耳廓,耳朵微微发痒。她似乎听不到四周的叫价声,取之而来的是如擂鼓般跳动的心脏。
扑通,扑通。
林青梧深吸一口气,平复心跳,
“最后一件珍宝是雪莲抱松。”面具娘子尚未来得及宣布竞价,有黑衣人来报画舫上来另一拨黑衣人。
非富即贵者贪生怕死,画舫众人亦是慌乱躲藏,蒙面的黑衣人破门而入。
林青梧瞥见为首的黑衣人额角经过眼皮延伸鼻梁的一道疤。
是他,月余前追杀刘观正之人,来者不善。
一群黑衣人提剑入内,拨开面具,逐一确认身份,坏了,是冲秦王来的。
眼看将要轮到他们,蜡烛突然全灭了,画舫内陷入一片黑暗。
“跟我来。”耳边传来一道女声,二人随她快步离开。才走几步,
林青梧感觉背后猛一凉,紧接着是剧烈的疼痛,她强忍着来到一间密室,视线模糊不清,身形晃了晃便栽倒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