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0、摸到猫咪了 ...
-
冲突的起因其实很幼稚。
一群隔壁学校的大四学生,因为打球打不过一群大二学生而心生愤恨,就在比赛中给陆栖迟他们使绊子。
“真的,一开始我在旁边看的都生气了,但陆少,情绪好稳定一男的,连正眼都没给对方一个。”唐觉吸溜了一口面,嚼了两下很快吞下,“那群坏蛋腿脚都跟不上几个年轻人,全程绊到了0下,气死他们了哈哈哈。”
简辰冷声评价:“一群傻逼。”
打野球现场没有裁判,犯规也没有人会吹哨。
后来围观的观众也看不下去了,接二连三地发出不满的嘘声,直接给那几个外校生整破防了,最终故意在陆栖迟起跳投篮的时候很用力地撞了一下。
沈疏予的筷子顿了一下,轻轻皱眉:“他摔倒了吗?”
“还好,陆少身手敏捷,用手撑了一下好像。”唐觉回想了一下,“不过那之前陆少好像情绪就已经开始不对了,站起来后静静地看着对方,就是那种,班长你见过他看垃圾的那种眼神吗?”
沈疏予:“……没有。”
唐觉哦了一声:“那看来我们宿舍只有我有过此等殊荣,反正就是那种看垃圾的眼神但脏了十倍的,最后他好像还对那些人说了什么。”
简辰当时离得最近,听得一清二楚:“说了,垃圾。”
垃圾二字话音刚落,也不知道谁先动的手,两拨人迅速扭打在一起,场面瞬间失控。
沈疏予轻叹一口气:“你们也参与了吗?”
“我哪敢啊,我进去可能就一下子被踩死了,但辰哥去了!”唐觉告状一样地指了指旁边的人,“他本来是去拉架的,但拉不出来干脆就加入了。不过那群人踮起脚都没辰哥肩膀高,根本打不过哈哈哈。”
沈疏予:“……那就好。”
唐觉放下筷子,身体坐直,双手拍了一下桌子:“然后!最魔幻的部分来了!打了不到两分钟吧,那三个黑衣人突然不知道从哪里飞出来,冲进人群把陆少拽了出来,有两个坏蛋还想追,被其中一个黑衣人左勾拳右勾拳旋风腿一脚踹飞!”
简辰冷漠地扫了他一眼:“夸张的废话不要说。”
“啧好吧好吧,”唐觉长话短说,“又过了五分钟,警察叔叔来了,那帮坏蛋才老实停手,然后就是班长你看到的那样了。”
沈疏予没什么胃口,面吃剩一半,放下筷子:“嗯。”
唐觉喝完最后一口汤,憋了半天,最终还是忍不住说:“陆少不会真的是什么□□少爷吧……”
沈疏予面色平淡地看着他:“别乱猜。”
——
之后的两天,陆栖迟仿佛再次消失一般,没有回宿舍,也没有去学校上课。
沈疏予给陆栖迟发过一次消息,但两天过去了都没有收到回复,沈疏予也没有再问了。
想回的人看到自然会回,不想回的人无论发多少也不会有结果。
周六晚上,大部分学生都回家或出去玩了,学校里没什么人。沈疏予换上运动的衣服,准备去操场跑一次完整的五千米,把握一下比赛时的速度和节奏。
虽然没想要争什么名次,但既然报名了,至少还是要尽力准备和完成比赛。
夜晚的操场空无一人,沈疏予将外套脱下放到看台的座椅上,戴上耳机,按下手机的计时器,然后转身跑入沉静的夜色。
沈疏予是在初中的时候喜欢上跑步的,那时他跟着母亲刚搬到了新的城市,进入了新的学校。
小小的沈疏予将巨大的悲伤装进盒子里,藏在心里一处没有人可以找到的角落,然后奔跑着长大,代替父亲成为母亲全部的力量。
也许当人们足够乐观,可以直面悲剧。但当人们不讨论伤痛,不代表伤痛已经消逝。
当悲伤膨胀到再也关不住,一点点将沈疏予侵蚀时,漫长的跑道就是治愈的旅途,呼吸会分担悲伤,汗水会排解痛苦,就像是他的良药。
今晚秋风徐徐,干燥凉爽,很适合跑步。沈疏予放空思绪,专注地绕着操场跑了一圈又一圈,直到跑完全程,他才发现看台上不知何时多了个人。
沈疏予恢复着呼吸,慢慢走到看台上,借着昏暗的灯光,这才看清对方的模样。
消失了几天的陆栖迟,此时正坐在他的面前,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看着他。
就像这几天的事情从未发生一样。
沈疏予脚下一顿,慢步走到陆栖迟旁边,隔着一个座位坐下,平淡道:“回来了。”
不是疑问的语气,也没有任何问题。显而易见的事实,让开场白这句话变得有些多余。
陆栖迟看着他抬头喝水,嗯了一声:“回宿舍没找到你,问了宿管,说看你穿着运动服出去了。”
沈疏予拿起手机按停计时器,无声地点了点头。
手机上显示着陆栖迟不久前问他在哪的消息,而点开聊天框,上一条是他三天前问对方手有没有受伤。无论是当时还是现在,都没有得到答案。
沈疏予安静地按灭了手机屏幕。
空气安静了片刻,最终是陆栖迟先开口划破沉默:“手没事,肩膀有点疼而已。”
突如其来的答案让沈疏予顿了一下,几秒后才问:“严重吗?”
陆栖迟语气轻松:“不怎么严重,看过医生了。”
沈疏予垂下眼:“那就好。”
空气再次凝固了几秒,沈疏予抬起头,刚想说回去吧,就听见陆栖迟慢声说:“消息不是故意不回,那天手机摔坏了,刚拿到新的。”
突然的解释比刚才的答案来的更加莫名其妙,沈疏予愣了一下,才失笑着摇了摇头:“没事,不用解释这些。”
陆栖迟看着他:“那我应该解释什么?”
沈疏予:“不用。”
话音落下,沈疏予才意识到自己的语气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有些僵硬。
而陆栖迟又接着问:“周一还能跟着你去上课吗?”
沈疏予感觉自己被一个接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推到了某个边缘,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最终有些自暴自弃地回答:“看你,你想去就去。”
“行,后悔的话告诉我,我就不会去了。”陆栖迟边说边站起身,“不打扰了,你继续。”
但陆栖迟只走了一步,就被人握住手腕拉了一下。
“坐下,”沈疏予脱口而出一句命令般的话,却又一秒放轻语气,“……来。”
他像是很轻地叹了一口气,低低地说:“后悔什么了,我没多想什么。”
陆栖迟垂眼看着那低着的脑袋,在一片漆黑中很轻地弯起了嘴角。
他试对了。
那天匆匆离开时,和现在再次见到时,沈疏予依旧是那副不好奇,不追问,有边界到近乎冷漠的模样。
这点他们其实很像,所以大一时的他们才会像两条平行的直线一样,近在咫尺,却从无交集。
直到沈疏予打破平衡,拉着他弯曲方向,他们才有了第一次的相遇。
在这之后,他们需要再次不断地弯曲方向换来相遇,或是在最后一次交叉之后,各自往比最初平行时更远的距离背道而去。
他们在一定程度有相似的冷漠,但又不完全相同。
陆栖迟从来不留情面,但沈疏予比他善良,不管内心藏着什么方向,总会给路过的人礼貌的微笑。
不知是出于什么心情,陆栖迟突然很想试一下。
看看在见过他更真实的模样之后,沈疏予是会后悔当初打破平衡,给他留足体面后礼貌地离开,还是会真正地允许他靠近。
现在看来,他好像试出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陆栖迟任由沈疏予拉着他的手腕,配合地坐到对方身边的位置,说:“你看上去不怎么想搭理我,所以问问。”
“没有……”沈疏予松开手,有些无奈道,“只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换成唐觉,此时应该已经连祖宗十八代都问过一遍了,而沈疏予却说不知道该说什么。
陆栖迟耐心地等着,一直等到沈疏予终于想好,再次开口说:“你那天看上去也不怎么想被搭理。”
语气像是解释,又像是委屈被陆栖迟误会了一般。
“我的错,那天心情不好。”陆栖迟点点头,一脸认错的模样,“现在可以了,你搭理我一下。”
“都说没有……算了。”沈疏予突然觉得这对话有些幼稚,转过身,如陆栖迟所愿地搭理他一下,“肩膀,是哪里疼,我看一下。”
刚才隔着空位没有注意到,此时坐近了,沈疏予才闻见对方身上的冷冽香气中夹着淡淡的药味。
陆栖迟随意地拽了一下左边的衣袖,露出的半边左肩覆着一大片白色的膏药:“旧伤而已,没事。”
沈疏予轻轻皱眉:“什么时候的旧伤?”
陆栖迟:“九岁。”
那么小……甚至到现在还会有影响。
沈疏予抿了抿唇,有些不习惯且艰难地追问:“……怎么受伤的?”
陆栖迟满意地想了一会,然后语气轻松地扔下一枚事实的炸弹:“九岁那年被人绑走了,后来关在货车里,半路发生车祸,有根钢条扎穿了肩膀,大概是这样。”
沈疏予安静了两秒,然后才缓慢地睁大了眼睛。
就像一只惊慌失措的猫咪。
陆栖迟心情不错地看着沈疏予。
他被陆天明派人关在医院两天,看完肩膀的医生又看心理的医生,好不容易逃出来回到学校,从宿舍找到图书馆,最终才在操场找到了想找的人。
虽然这过程荒唐又漫长,但他突然觉得一切都值得。
沈疏予还在盯着他的肩膀沉默,仿佛脑海里有人际沟通一百问——我应该说什么,我能不能问,我应该问什么,这样问礼貌吗,那样问会不会没有分寸……要做完这个问卷才能说话。
陆栖迟很低地笑了一下:“没事,已经过去很久了。”
然后又忍不住抬起手,像逗猫一样地,轻轻勾了下沈疏予的下巴:“你想问的话,我全部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