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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设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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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席设于东院,席分男、女,各设于主、侧客厅。
主厅内,入席的有乾州知州赵拊、赵家少爷、赵家女婿周安、辛氏兄弟、乾州各署官员若干。
开席之前,赵大人一一为众宾客作介绍。
他首先向大家隆重介绍了今天的主宾——辛影。
“这位便是我居安国赫赫有名的禁军统领、朝廷委派至乾州的镇抚使大人辛大人,各位同僚前日在官署与辛大人已会过面。诸位皆知,辛大人志于匡扶天下,心系社稷安危,堪称瑚琏之器、麒麟之才。能出辛大人这样的人才,实乃我居安国之大幸!辛大人今日屈尊光临寒舍,可谓蓬荜生辉!赵某不胜惶恐,若有不周,还望辛大人海涵!”
几位官员亦口中附和“辛大人实乃难得一见之青年才俊”之类的话,对辛影赞美一番。
辛影道:“赵大人不必拘礼,你我与诸位同僚皆是为了国家社稷,为了黎民百姓,辛某初次来到贵地,今后还须仰仗在座的各位前辈!”。
辛瓷愣愣地看着哥哥跟大家客套,机械地微笑着跟大家做同步动作:起立、举杯、敬酒,再落座。
赵拊介绍的第二位就是辛瓷了。
“这位小兄弟便是辛大人的弟弟,瑞州巨贾辛望达辛老爷的二公子,辛小少爷。”
辛瓷起身施礼。
大家又是“相貌堂堂、一表人才”地赞美了一番。
当介绍到周安时,辛瓷眼睛一亮,说道:“这位原来是周公子!前两天我在樱花园里见过你一面。”
赵大人笑着说:“哦?这么巧!”
周安微笑着点一点下巴,说:“辛少爷,幸会!”
辛瓷说:“当时周公子对面坐着位抚琴的姐姐,弹得极是好听!”
赵大人道:“哦,那必定是小女素贞。”。
“喔,原来是赵大人的千金,怪不得艺术造诣如此深厚!周公子和大小姐女才男貌,真是天作之合!”辛瓷这么说,像极了
小孩说大人话,把众人都逗笑了。
赵大人笑着问辛瓷:“辛瓷少爷幸临敝邑几日,感觉如何?老夫事务繁忙,不周之处还请多多谅解!”
辛瓷说:“赵大人太客气了,我在赵大人府上就跟在自己家里一样。乾州风光远近闻名,晚辈体验之后觉得果然名不虚传!
这里不仅有锦绣河山,还有各类美食,快令我乐不思蜀啦!”
众人又是一阵笑。
赵大人颇为自得地捋捋长髯,接着问辛瓷:“那辛二少爷觉得乾州人民如何?”
辛瓷脑海里不自觉闪过“粉阁”一幕,他赶紧甩了甩头,将脑海中的画面跳转到小南哥哥、云贞和小引上。
“乾州人民可真是太好了!真诚、善良、热情,给人宾至如归的感觉。”辛瓷诚挚地答道。
“晚辈认为,这皆是因为大人将乾州治理得好!政通人和、物阜民丰,百姓和乐,是以风气纯良。有道是,生活过得好心情才好,心情好自然态度好嘛!”辛瓷似有种奇特的本领,这些话若从别人嘴里说出来,难免有刻意夸耀的嫌疑,可从他嘴里说出来,就显得那么的不容置疑了。
赵大人听后抚须大笑。
辛影心里暗暗吃惊。这话术属实高超。言语似浅,道理却真。正因为道理真,话也就字字真了。
宴饮之间,渐渐形成了赵拊与辛瓷的对话专场。辛影沉稳,且公事也不便在桌上谈,辛瓷说的那些在他眼中大多是稚言稚语;周安拘谨局促,赵拊问他什么他答什么,自己不主动参与话题;其余官员,品级地位皆在辛影、赵拊之下,举止恭顺,言语诺诺。只有辛瓷例外,只要是他感兴趣的话题,想说什么就脱口而出,毫无顾忌。
辛影乘隙在辛瓷耳边悄悄提醒:“你也可以不用说这么多!”也不知是否引辛瓷正在兴头上,对哥哥的话置若罔闻。
赵拊似对辛瓷大方率真的性情颇为欣赏,不仅无一丝不悦,反而时不时被辛瓷的独特言论引得开怀大笑。席上形成了一幅有意思的画面:一主一客,一长一少,你一言我一语,有来有往,相谈甚欢。其余人充当听众。
谈到乾州著名的樱花,席中多人感叹樱花观赏性虽佳,奈何花期太短!轰轰烈烈开一阵,纷纷扬扬落满地,花开花落,游客也如潮涌潮退,前前后后不过十日左右。可惜!可惜!
辛瓷说道:“要留住游客也不难,只须充分利用好樱花的影响力。”
赵拊问:“哦?辛小少爷有何高见?”
辛瓷说:“晚辈认为,赵大人可在每年樱花开放的时段,设立一个“樱花节”,以吸引更多的游客。届时使出乾州所有的看家本领,众艺登场,百目齐出。并向游客罗列特产,推引胜境,使之辗转于乾州各个景点,乐而往返。另外,还可制造一些和樱花有关的食品、物品,例如,将樱花酿封于绘有乾州风光的精美瓷瓶中,将樱花绣于衣帽、饰物上,不仅在当地供游客采买,还可销往外地,将获利最大化。若能延请到一些诗文、书法名家,在此题诗属文,广而告之,何愁乾州不能名扬天下!”
赵大人饶有兴致地侧耳倾听,连声说道:“言之有理!言之有理!”
众人惊奇之余,皆称赵大人胸襟广阔、不耻下问,古来罕见。
辛影也只是微勾着嘴角、静静地听辛瓷侃侃而谈。
侧厅之内,座中有大夫人、赵素贞母女二人,以及二夫人、云贞、小引三人。
大夫人的养娘在大夫人身旁专侍,大夫人也责令了她几句,也命其入座。
几名婆子丫鬟于候于一旁,等着给座上端茶递水,奉菜盛汤。
与主厅那席不同,偏厅里在座的都是日常行止于府内者,即便有的平时不怎么互相接触,彼此底细也都是清清楚楚的,没有介绍的必要。
宴饮之初大家一边品评菜肴,一边闲话些家常。后来聊到辛氏兄弟,众人交口称赞,也是实话实说。末尾以大夫人养娘的一
句“论人才,还得是咱周姑爷高出一筹!”作结。云贞暗暗翻了个白眼,小引就差冷哼出声。
“我倒听说,云贞和陈管家的丫头,跟辛二少爷相熟?”大夫人忽然笑问道。
云贞露出一个礼貌的笑容,看着大夫人说:“大娘,她叫陈引。”云贞感觉到,隔着小引,母亲看了自己一眼。
大夫人脸上的笑意依旧在。大夫人的养娘在一旁怪声怪气地说道:“这便又是辛少爷和京城周姑爷的不同了。这辛少爷的性情真是极不一样,不论什么嫡庶主仆的,和谁都能打成一片!”
一个仆人还拿“嫡庶主仆”来刻薄他人,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但没人说话。云贞和小引来之前作了保证,一个字,忍!至于先贤良淑德的大夫人,云贞她们都知道,养娘是她的嘴替,一个字,任!
既然这么有言论自由,大夫人的养娘哪能收得住口呢!
“这话又说回来了,上下无间,这不正是西院一贯的好风气嘛!老奴活了这几十年啊,也就听到过二夫人有这样的慈悲心肠,将一个管家之女视若己出,硬是从一个小娃娃养成了一个待嫁的大姑娘!”
小引在桌下攥紧了拳头。云贞手按在她的拳上。
二夫人努力保持神情的平静,大夫人似有似无地微笑着,仿佛在鼓励养娘说下去。
“当初这小姑娘骨瘦嶙峋的,大冬天就穿了件破烂单衣,浑身瑟瑟发抖蜷成一团,蓬头垢面跟个小乞丐似的。现在倒出落得跟二小姐越发的相像了,活像一对儿双生姐妹。知道的便知道,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两位姑娘都是孙姨娘亲生的呢!”
云贞要站起来,小引松开拳头反过来按住云贞的手背。云贞见母亲也用眼神制止她。
二夫人微微一笑,不疾不徐地说道:“小引和云贞两人感情好,因此我们干脆请小引住在西院,两个小姐妹好做个伴。其他
都是陈管家自己在照拂着的。当初也是老爷看云贞孤单,小引和云贞正好年龄相仿,便吩咐我从陈管家手上接过小引来照顾的。”二夫人说着眼神沿桌扫了一圈,云贞在心里替母亲说潜台词:耳朵都没聋吧?都听见没?是大人安排的!大人安排的!你们哪来资格说三道四!
二夫人又一笑,说:“小引这孩子,打小就聪颖,又乖巧懂事,谁见了能不喜欢呢!什么管家不管家的孩子,是谁的孩子又如何,终归是个好孩子!”
大夫人的养娘脸上青一阵白一阵,青紫的嘴唇有些颤抖。她颤抖着青紫的嘴唇、颤抖着声音继续阴阳怪气地说道:
“哎哟,怎么说还是二夫人好呢!如今两个女儿也养大了,就等着出阁了。什么事务也轮不着西院二夫人操心,成日里只弄些花花草草,真真是赛过活神仙呐!”
“好了好了,都别只顾着说话了,多吃些菜!”和平使者大夫人出来调解了。估计是她觉得再不跳出来,她的养娘一厥过去,丢她的脸不说,反过来要她照料了。
“这些都是从瑞州加急买回来的海产品,老爷说为辛大少爷接风,要让他吃到自己家乡的美味。这不,我们这些人也跟着沾了一次光。”
素贞听了嗔道:“爹真是偏心!夫君来的时候也没见他这样用心!”
大夫人宠溺地笑道:“你可别说这样没良心的话!你爹为咱家周姑爷费的心,是这区区海鲜能比的吗?姑爷年少志高,哪样事务不需你爹提点?你这小没良心的,还在这细枝末节上计较!”
素贞撒娇道:“娘,孩儿知道啦,我不过一句戏言嘛!贞儿知道爹爹对贞儿最好,他对周郎好,就是对贞儿好!”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云贞和小引对视一眼。想那周安,图的也就是这一点。
“你这丫头!这才算明事理嘛!”大夫人笑道。
“不过,爹为什么如此厚待辛大公子啊?”素贞疑惑道,继而目光缓缓移到云贞脸上,意味深长地盯着云贞看。
云贞不明所以,说:“你看我干什么!”
素贞笑道:“云贞,爹不会是在给你物色……”
云贞抢白道:“素贞姐姐你想多了,我又不是你!”父亲什么时候管过西院的事呢!
“怎么,云贞妹妹看不上瑞州辛少爷啊?你姐夫在京城倒是结交了不少贵族公子 ,回头我让他给你介绍!”素贞倒是热心,她还不知道自己的京城贵公子骨子里是个什么货色。
云贞回道:“姐姐不用为我操心了,大娘肯定还急着抱外孙呢!大娘你说是吧?姐姐一定要努力哦!再说,你家夫君才学又高,品貌又好,打着灯笼都难找,姐姐你可得用心将他看好了!”
素贞气恼地说:“死丫头,我是为你好,你倒消遣起我来了!你就和你这丫鬟过一辈子好了!”
大夫人的养娘接嘴道:“小姐也是多虑了,西院向来就主仆和谐,都惯了。”说完得意地看了大夫人一眼。
云贞冷笑一声,说:“你倒是忘了你自己啦!我大娘待你也不薄吧,那你们是不是主仆情深?”说完立即起身行礼告辞:
“娘,大娘,素贞姐姐,我饱了!先走了!”接着拉起小引:“陈引,我们走!”小引看着二夫人,二夫人微点了点头,小引跟云贞离席。
云贞说:“娘,您不是要教我花艺吗?剪下来的花还没插瓶,恐怕都要干了!”母亲说:“云儿,你和小引先去!娘迟些回。”
出了客厅,云贞忿然道:“娘一个人留在那里,不知又要听多少难听的话了!”
小引叹口气说:“都是因为我,夫人才被她们这样奚落!
云贞说:“小蚯蚓,你别傻啦!你以为没有你,她们就找不到别的由头来攻击娘了?”她拍拍小引的脸,说:“好啦好啦,别想它啦,娘也不是那么软弱的人,只不过比她们修养好罢了!我们该合计合计晚上和辛瓷去划船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