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氏纪年》西江橙

26、024

　　穿越真是一件坑爹事。
　　七日培训期过，半夏到春风阁吐苦水。
　　“噗。。。所以说，初中毕业以后他因为车祸魂穿，变成了和他长相一样的曹牧俊。”顾醨眈满头黑线，“谁能给我个准信，这儿有多少人是穿过来的？”
　　半夏倒在榻上打滚：“我肿么知道……”
　　“本来加入了蓝党，但禁不住李冰原劝说，准备退出。谁知撞破了蓝定邦暗通于鍚国的秘辛，事情又涉及太后，遭人杀害。不行我要不厚道了……”花错在旁边大笑，笑够了又问：“他怎么没跟你来？”
　　“他去投胎了。”江半夏愤愤道：“不是每个鬼都像你一样喜欢赖在阳间死也不走的！”
　　“哈哈。”花错干笑两声，假装没注意醨眈正若有所思地盯着自己。“唔……夏天终于要结束了……天气真好，哈哈哈哈……”
　　半夏压着情绪坐起身来：“我要回朴园去了，你们继续。”
　　欣然看了看屋角的沙漏：“好像赶不上宵禁吧，不如让花错送你？”
　　“不用，我租了匹驴子，来得及。我只是想散散心。”
　　“那你注意安全，尽量快点回去，最近外面事儿很多。”见半夏疑惑的挑眉，便说道：“有消息说蓝党在清洗。”
　　半夏弯了嘴角，向她点头：“谢啦，我走了。”转过身却是越走越快，等乘着灰驴走出春风阁的院落，第一颗眼泪终于滑下来。指尖太过冰凉，泪在眼眶里又含得太久，她伸手去擦，感觉自己被烫了一下。
　　她一向不喜欢这样软弱的自己，可是又无法控制突如其来的情绪，终于掩面放声哭起来。街上男女来来往往，但也没人朝她多看一眼：平康坊么，哪天少过女人的哭泣了？
　　醨眈和郑青眉都不止一次地问过她为何要回去，是啊，东国是这样充满机遇的地方，父母亲友的诱惑力就那么大？半夏只好尴尬地笑，郑狐狸伸手揉她的头发：还是个小丫头呢。其实父母不睦多年，一个忙着工作，一个忙着哀怨，何尝注意过她那些曲折心思？再说从小她与书为伍，真算是朋友的人一只手就数得过来。她当初想回去，并非缘于舍不得什么，只是想着：自己一走，父母该不会真的离婚了吧？日子久了，她也觉得父母的事自己反正管不着了，心里他的影子就越来越清晰：可能今生再也见不到了，可能终于会有一天两两相忘，但至少现在还是想回去，能生活在同一片天空下也好。
　　哪知是这样的结局……蓝定邦暗通于鍚国，为什么会和太后有牵连？郑青眉到底在计划什么？眼下自己该怎么做？还要不要回到现代去？
　　江半夏哭得累了，在路边找家铺子，点了一份羊肉汤饼慢慢吃。当时还不到用饭时辰，店里只她一个客人，有了食物暖胃，心情就渐渐好过起来。煮面的老夫妇看她红着眼圈，好心投了帕子叫她擦脸。半夏心里感激，听说这里距朴园不过两条街了，便放下定金，请店家煮一斤羊杂，烙几张糖饼。不一会带着仆役提食盒回来取，老夫妇笑眯眯地帮她装好，一边说自家糖饼很是美味请小娘子务必多多光顾云云。
　　半夏笑着应了，回到朴园水精筑睡了一觉，醒来时天已全黑。她坐起身清醒了一会儿，想下地把灯点着，却隐约见榻旁伏着一个黑影，唬了她一跳。
　　她小心地伸手把床前屏风推开一扇，月光照到床榻之间，才看清是郑狐狸的脸，不知为何心里又有些难过。便把他摇醒，笑道：“喂，醒一醒。你睡在这儿干什么？吓死我了。”
　　郑青眉起身清醒了一下，走到一边点亮灯烛：“吓死你？我看你胆子大得很，只可怜我这一把老骨头，心脏不好，被不肖徒弟吓到半死。”
　　半夏听得一头雾水，迷茫道：“……啥？”
　　“自己在路边买吃的。”
　　半夏啼笑皆非：“这能怎样？”
　　郑青眉倒提高了一点声音：“你倒来问我这能怎样？”看半夏愣住，长长吸口气：“蓝芍那孩子下午找到我，说蓝党要寻你麻烦。我匆匆赶回来，看你睡倒在这儿。这是你买的糖饼吧？哼，你看看这是什么？”
　　他捡起一边放了不知多久的半张糖饼，半夏低头看去，饼中赫然夹着一寸见方的薄铁片，上刻“蓝”字。不由大震。
　　郑青眉哂然道：“食品安全问题不容小觑。你没注意我一向是叫花错从春风阁送饭菜过来的？江半夏，你敢再吓人点儿么。”
　　他很少这样连名带姓地叫她，半夏不由瑟缩了一下，争辩说：“又没有毒……真要害我，怎么会把证据都留给咱们，就是想震慑下罢了，无所谓嘛。”
　　郑青眉冷哼一声：“没事儿多震慑几次，以后夹带点叛国的纸条就更好玩了。”
　　半夏低头不说话。郑青眉起身把糖饼包起来放进随身口袋：“过两天会通知你入宫实习。我给你一个任务，必须完成。”
　　“嗯。”
　　“一年以内，把太后的来历查清楚。”
　　“好。”
　　“你睡吧。”郑青眉缓和了语气，转身要走，半夏却急急叫他：“师父！”
　　是错觉么？觉得他的背影那么飘忽……
　　“怎么了？”
　　半夏发怔半晌，终于轻声道：“没什么。我只是……我只是想说，师父你什么时候需要帮忙，我都会尽力去做的。”
　　郑青眉略偏着头微微一笑，半夏却不给他说话的机会：“师父，我已经决定好，不回去了。”
　　郑青眉敛了笑容扬眉道：“为什么？”
　　半夏抿了抿嘴：“因为，一直吸引着我回去的理由……已经不在了。”
　　郑青眉抚了抚她的头发，和声道：“你睡吧。”边拿着烛火走出她的屋子。脚步声越来越远，半夏把自己裹进被子里，久久睡不着。
　　她其实很想问：郑狐狸你到底遇上了什么危险，到底为什么要设计那么多弯弯绕绕，为什么总是露出那种笑容，骄傲又狡黠，又似乎是满不在乎……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可是问不出口。说到底自己跟他有几分熟？凭什么过问他藏匿不说的秘密？
　　问题在胸口捂得太久，已经烫了，便越发不敢吐出来。
　　……罢了。
　　半夏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发誓般合眼道：“郑狐狸，我会找到失散的同伴，会把名字留在本朝的史书里，会尽我所能帮助你完成你的愿望。但是，我不会再喜欢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