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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十年后 ...

  •   “轻云姐姐,你说的……他真的是那种人吗?”

      轻云白了她一眼,熟稔地扒开床上昏迷的男人的嘴,端起一碗黑棕色的药水,径直往他嘴里灌,

      “那你说说,瞧上他什么了?除了这张皮肉长的还可以,天天躺在这儿如同死尸一般。再说了这人品行不端,道心败坏!”

      “明明自己家中有道侣了,还拐着人大晚上私奔,谁知道最后坠崖了……”

      “那与他私奔的那位呢?”

      轻云灌完了药,嫌弃地用两根手指拈起手帕擦了擦男人的嘴,言简意赅:“死了。”

      她转头瞥见这小仙姑瞪大了双眼,显然是一副难以相信的样子,不由补充道:

      “要不怎么送到咱们神医谷来,还是少谷主亲自为他扎针施药的。听说刚刚送来的时候浑身的筋脉都摔坏了,和他一起私奔的那位啧啧,当场就摔死了。”

      “少谷主扎针施药……那他究竟是何身份?”

      轻云环顾四周,压低了声音,

      “听闻是咱们少谷主曾经欠了人家道侣一个人情,他道侣请求少谷主动手,把这活死人救回来,也算是还了咱们神医谷的债了。”

      小仙姑不由感慨道:“这道侣也是个重情重义的。若是我男人半夜和人私奔坠崖了,我连尸骸骨都不会帮他们埋。”

      轻云赞同道:“可不是嘛。”

      “只是奇怪的是,他昏迷了将近一个月,我现在都未瞧见那道侣来神医谷里头来探望一番。若是真的关心,应该也来瞧上一眼了。”

      ……

      两位小仙姑喂完了药,叽叽喳喳地在一旁讨论着。丝毫没注意到,床上原本昏迷的男人不知何时睁开了眼。

      这里是哪儿?

      他怎么会躺在这儿?

      他听完两位小仙姑说的话,心想自己没有道侣,甚至连小仙尊的手都从未牵过,又怎会与人私奔然后坠崖?!

      萧随云想起身,他双手撑着床沿,猛然用力往上一挣,倏地又哐当一声跌回了床上,痛得嘶了一声。

      不由眉头紧皱,觉得自己像是那被挑出了虾线的虾,浑身的筋脉都被人用针头角挑干净了。

      两位一直在床沿边上絮絮叨叨聊天的小仙姑悚然一惊。

      一小仙姑奔来,一拢被角,露出个还算温暖和煦的笑容:“仙尊终于醒了!”

      萧随云满腹惊疑,想点头,但又觉得这话隐隐约约有些不对,

      “是在叫我……仙尊吗?”

      她朝他甜美一笑:“是啊,您昏迷了一个月,现在终于醒来了。”

      “哎哎……您先莫要起身,您躺好等您的道侣接您回家。”小仙姑阻拦住了他试图翻身下床的举动。

      “我的道侣?”

      小仙姑见他疑惑,于是换了一种称呼:“是啊,已经告知您的夫君了,他应该要来接走您了。”

      萧随云一头雾水:“可是我没有道侣啊?”

      “您莫要再说气话了,俗话说夫妻床头吵架床位和,他心中归是念着您的……”

      话音未毕,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来人脚步很急,步履生风地绕过长廊,叮当作响地掀开珠帘便闯了进来。

      两位小仙姑朝来人福了福身子:“少谷主。”

      那男子颔首,目光却直直地盯着床上的萧随云:“你醒了。”

      萧随云看那男子——虽是神医谷的少谷主,但是丝毫没有医者身上常年浸润在中草药材中的温润气息,反而是一袭张扬肆意的红衣,右手握着玄色羽扇不住地摇晃着,扇着额前碎发张牙舞爪。

      萧随云看向他,他也看着萧随云,眉眼间却是写满了不羁与轻蔑。

      男子上前几步,用羽扇刮他的面颊,“醒了就莫要再装睡了,死气沉沉的,”

      又上下打量着他,语气中满满的嫌弃,

      “也不知道阿情究竟看上了你什么,一个不能修炼的虚架子,还生得和老黄牛一般壮实……”

      他在床沿坐下,动作熟稔地伸手探萧随云的脉。只是手指触碰上脉搏没多久,男子皱眉,难以置信地瞥了他一眼,自言自语道“奇怪,奇怪,怎会是走火入魔之相……”

      男子放下手,狐疑地望向他,“你说说如今是多少年了?”

      “天祈二十五年。”

      男子还未作何回答,身边那小仙姑忍不住插嘴提醒他道:“仙尊,如今已经是了天祈三十五年!”

      纵然是再愚钝的人,也明白了此事的因果关系。更何况他自幼生活在市井之间,听多了那修仙界小仙尊与魔族的话本,大结局时常常有一两位仙尊会走火入魔,双方再起厮杀……

      萧随云眉心微蹙 ——大抵是天祈三十五年的他修炼时走火入魔,导致这些年以来的记忆都化为了虚无!

      只是睡个午觉的功夫,现在竟已是十年之后了!

      萧随云挣扎着起身,朝已经背过身的少谷主艰涩问道:

      “那…我阿姐……还在吗?”

      空中凭空浮现了一面镜子,镜子表面波澜变幻,仿佛有一层薄薄的水面,里面朦朦胧胧是一张男人的脸。、

      那少谷主正全神贯注地与镜子中的男人私语,听到萧随云的声音后皱眉,不耐烦地一甩广袖,没做搭理。

      萧随云的心中惊慌起来。

      他自幼没见过父母,跟在阿姐身边长大,阿姐像是那衔着小猫脖子的大猫一般,自己还是个孩子之时,便跌跌撞撞地拉扯着身旁嗷嗷待哺的弟弟。

      他们寄住在舅舅舅母门下之时,人多嘴杂,孩子也多,萧随云木讷嘴生,常常遭遇那些顽童的欺负。

      舅舅的那个儿子,生的像块肥猪油一般油腻肥胖,又是家中的老来子,蛮横霸道的很,常常与几个稚童一同捉弄萧随云。

      起先是抢走他随身携带的玉佩,哄骗他那玉配被不小心掉入粪水池子里头去了,待萧随云撅起屁股着急地寻找玉佩之时,便伸长了腿,一脚将他踹入了那污秽当中,他险些被呛死。

      后来又是什么在板凳中插入一根针,在米饭里头掺杂了碎石子……简直恶劣至极。

      他打不过他们,舅舅外出,舅母也是个装傻充愣的,只有阿姐将他拥入怀中,一遍一遍抚摸他的脸颊,温柔地擦掉他的泪水说莫要哭,阿姐替你打他们。

      萧随云胆怯地点头,捂住自己的伤口——他怕阿姐担心。

      更何况阿姐即使看见了,也只是抱住他在深夜流泪。她素来是个柔弱无力如同菟丝花一般的人,萧随云想。

      直到那一日。

      那天夜里听见阿姐一直咳嗽,面色苍白如纸,萧随云心痛地拍她的背,看着阿姐病恹恹地伏在枕头上。

      他起了个大早,蹑手蹑脚地起身,寻思着去附近的河里捞鱼熬一锅鲜美的汤给阿姐补补。

      萧随云人小又瘦,穿着一件破旧的袄子,一骨碌地从墙角的狗洞钻了出去,附近的池水里面有鱼,只是结了一层薄薄的冰,徒手也捞不上来。

      他运气好,河边倒是有许多石子,于是拎起石子狠狠砸向冰面,扑通一声,不由大喜过望——倒是真让他砸出了个窟窿,水下的几尾鱼正争先恐后地钻出冰层透气!

      他趴在冰面上,瞧着那几条大肥鱼正高兴。

      身后倏地传来一阵冷笑,还未能等回头看清来人的面孔,竟是被人一脚踹入了刺骨的池水中!

      不同于他在池边的命悬一线,当日正是出远门的舅舅归家之日,前院热闹喧嚣的很。

      舅舅刚刚拿下一笔买卖,又领回了一名美娇娘搂在怀中,正乃春风得意。

      一行人茶余饭后,来到后院,兴致盎然地欣赏美景,舅舅摸着那美娇娘的手,正是心思荡漾之迹,倏地听见几道孩童拍手叫好地将滚石砸向水面的声音,不由皱眉:”何人在此喧哗?”

      仆役吞吞吐吐道:“老爷,后院里好像有人落水了……”

      于是一行人向那堆孩童处走去。

      此时阿姐已经将奄奄一息的萧随云拖了上来,只见皮肤泡的发白,手中却还死死攥着一只小鱼。

      阿姐的泪水充盈了眼眶,颤抖地摇晃着他的肩膀,哭着喊着,按压他的肚子,许久后他才微微睁开双目,怔怔地看着阿姐。

      阿姐见他醒来,瞬间瘫软在地,又将他放在岸边一块空地上,问他:“谁将你推下水的?”

      萧随云指了指他那表哥。

      阿姐起身的时候倏地笑了,这笑容让那表哥有几分不寒而栗的感觉,他不由后退几步,但是又心想这人平日不就是一副要死不断气的病秧子形吗,怕什么。何况几个小伙伴都躲在树后看着呢,于是咬牙,向前迈了几步:“是我又如何?”

      阿姐笑容诡异,像是垂死的银鱼闭目前眼中最后一抹诡异的银光。

      舅舅舅母他们赶来时,看见的便是这么一幕——自家儿子在冰骷髅前挣扎呛水,那该死的妹妹留下的病秧子女儿用石头狠狠地砸向儿子浮上来的头,鲜血四溅,俨然一副施暴者的模样。

      而小儿子可怜兮兮地喊道:“爹……娘……救命……”

      不容细想,他推开美娇娘,疾步向前,一脚将那该死的病秧子踢翻在地上,气喘吁吁地踹她:

      “你个要死的赔钱货…贱人…死了爹妈的玩意……有妈生没妈教的……”

      舅母抱上了已然昏迷的小儿子,抬手一摸儿子头顶,却是湿漉漉地一片,仔细一瞧手心里头尽是些红白混杂的粘稠,不由呜呼一声,直挺挺晕了下去。

      周围所有宾客邻居都朝着阿姐指指点点,摇头说舅舅一家收养了两个白眼狼。

      萧随云委屈地想流泪,想辩解,想起身冲上去大喊“不是这样的,是他先将我推下水的”,可是他嗓子坏了,什么都喊不出也起不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舅舅一脚踹向了阿姐的心口。

      阿姐是全然不顾了,狞笑地垂下了头,只有一道鲜血从嘴角缓缓流下……

      那次过后,二人被赶出舅舅府上。多年颠沛流离,阿姐的身体更是每况愈下了。

      萧随云一边做些活儿维持二人的生计,一边带着阿姐寻医问药,郎中们怜悯他们姐弟二人,常常只开些不耗钱财的药方子。

      私下却悄悄地对萧随云摇摇头,叹气:“你这阿姐,怕是活不过五年了。”

      此话如同午夜梦魇纠缠至深,乃至他午夜梦回之时,都是一身冷汗。

      如今已经是十年后了……

      萧随云逼迫自己不去想这件事情,正兀自恍惚之时,身旁传来小仙姑欢欣雀跃的声音:

      “仙尊,快回神。你的道侣已经来了!”

      他随着小仙姑手指的方向望去——

      那原本空无一人的屏风后如今已经坐了二人,一红一白,红色衣裳的是他先前见过的少谷主,一扫之前轻蔑之态,正殷勤小心地为那位白衣仙尊端茶送水。

      他看不清白衣仙尊的脸,只是觉得这人腰身极细又坐的端正,肩背削瘦。

      没有束发,浓密的乌发倾泻至腰间,颇有种出浴的美人散着发穿着寝衣便急急出门的急态。

      偏偏他的腰间还有一截粗长的长鞭,想必是修仙界的某种法器了——手柄粗重,鞭体上纹路繁复,若是被抽上一鞭,毫无疑问会使人皮开肉绽。

      “好,那便有劳小崔谷主了。”他那道侣起身,朝那少谷主道。

      少谷主被茶水一呛,咳的满脸通红,连连摆手:“咳…不…不客气……”

      那矮个子的小仙姑推了正在整理外裳的萧随云一把,焦急道:

      “仙尊倒是快点!你家道侣的马车都在我们神医谷门外了,想道侣的话赶紧穿衣裳啊,不要探头探脑偷瞧人家了……”

      小仙姑的嗓门尖细,原本行至门槛处的白衣仙尊略一停身,但没有回头,又大步向前迈出了门槛。

      萧随云匆匆忙忙地追了上去。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十年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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