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的所有物》姜南以北

3、无声的占有

　　颜书瑶发现莫沉连续三天穿着同一套衣服。

　　这个发现让她在周三清晨的咖啡机前愣住了。蒸汽嘶嘶作响，她盯着莫沉昨晚洗好晾在阳台上的T恤——那是她给他的第一件衣服，过大的藏青色上衣，现在正随风轻轻摆动。

　　"莫沉？"她敲了敲临时卧室的门，没有回应。

　　推开门，房间里空无一人。床铺整理得一丝不苟，枕头摆放的角度像是用尺子量过。颜书瑶走近书桌，上面摊开着一本笔记，密密麻麻写满了公式和推导过程——是她在大学时最头疼的离散数学。

　　"天才啊..."她轻声感叹，手指抚过那些工整的字迹。突然，她的指尖碰到了什么坚硬的东西。轻轻掀起笔记本，下面压着一根发圈——她上周以为丢失的那根。

　　门把手转动的声音让她猛地缩回手。莫沉站在门口，手里拎着早餐袋，黑发微微汗湿。他的目光从颜书瑶的脸滑到桌上的笔记本，再到那根暴露在晨光中的发圈。

　　"我去买了生煎包。"他的声音很轻，眼神却牢牢锁住她，"你喜欢的巷口那家。"

　　颜书瑶感到一阵莫名的心悸。"你...怎么知道我喜欢那家？"

　　莫沉放下早餐，慢条斯理地脱下外套挂好。"上周二你加班回来，身上有生煎和甜面酱的味道。"他顿了顿，"昨天你同事张维提到要给你带那家的早餐，你眼睛亮了一下。"

　　这个回答让颜书瑶背后窜起一阵微妙的战栗。她根本不记得张维说过这样的话，更不记得自己有过什么反应。

　　"这个..."她指向那根发圈，努力让声音保持平稳。

　　莫沉的表情突然变得脆弱，像是被戳破的气球。"我捡到的。"他低头盯着自己的鞋尖，"本来想还给你...但忘了。"

　　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在他苍白的脸上投下条纹状的阴影。颜书瑶注意到他的睫毛在轻微颤抖，像个做错事却不知如何道歉的孩子。

　　"没关系。"她最终说道，不知为何咽下了更多疑问，"今天我要加班，冰箱里有——"

　　"青椒肉丝和米饭，我知道。"莫沉快速接话，随即像是意识到什么般抿紧了嘴唇。

　　颜书瑶张了张嘴，最终只是点点头离开了房间。关门时，她瞥见莫沉正小心翼翼地将那根发圈放进一个铁皮糖果盒里——盒子的颜色她很熟悉，是她上周扔掉的那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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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午夜十二点，颜书瑶被厨房传来的轻微响动惊醒。

　　她蹑手蹑脚地走到厨房门口，看到莫沉背对着她站在灶台前。他穿着那件过大的藏青色T恤——现在已经洗干净了，修长的手指正在翻炒着什么。油烟机的灯光从他头顶洒下，给他整个人镀上一层柔和的轮廓。

　　"饿了吗？"颜书瑶轻声问。

　　莫沉猛地转身，锅铲差点脱手。颜书瑶这才看清他炒的是蛋炒饭，金黄饱满的米粒间点缀着翠绿的葱花，香气扑鼻。

　　"我...我以为你睡了。"莫沉的声音有些哑，"吵醒你了？"

　　颜书瑶摇摇头，走进厨房。她注意到料理台上摆着两副碗筷。"你经常半夜起来做饭？"

　　莫沉的目光闪烁了一下。"有时候。"他递给她一碗炒饭，"要尝尝吗？"

　　这是他们第一次在深夜的厨房里并肩而坐。炒饭出乎意料的好吃，米粒分明，蛋香浓郁。颜书瑶忍不住夸赞："你从哪学的这手艺？"

　　"观察。"莫沉小口吃着，"你每周四晚上叫外卖的那家'老陈炒饭'，我记下了他们的配料比例。"

　　颜书瑶的勺子停在半空。"你连我周几点什么外卖都记得？"

　　莫沉突然放下碗，双手放在膝盖上攥成拳头。"你会觉得可怕吗？"他问得很直接，眼睛在厨房灯光下呈现出一种透明的黑，"我记得太多事情。你的洗发水品牌，你每个月15号会偏头痛，你生气时右眉毛会比左眉毛高0.3厘米..."

　　颜书瑶感到一阵微妙的眩晕。这些细节连她自己都从未注意过。

　　"不，"她听见自己说，"只是...有点意外。"

　　莫沉的表情松动了一些。他起身给她倒了杯温水——刚好是她喜欢的温度，不加冰。"洗衣机我修好了。"他突然说，"只是皮带松了，不是什么大问题。"

　　"你会修电器？"

　　"看过说明书。"莫沉指了指客厅书架最下层，"你放在那里的家电手册，我都看过了。"

　　颜书瑶想起那摞从未翻过的手册，少说也有十几本。"全部？"

　　"嗯。"莫沉点头，"还有你大学时的心理学笔记，在蓝色文件盒里。"

　　这个深夜，他们聊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多。颜书瑶发现莫沉在放松状态下思维极其敏锐，对她提到的任何心理学概念都能迅速理解并举一反三。更令她惊讶的是，他居然记得她笔记角落里随手写下的所有批注。

　　凌晨两点，当颜书瑶打着哈欠准备回房时，莫沉突然问："明天你会去接那个电话，对吗？"

　　"什么电话？"

　　"社会福利局。"莫沉的声音很轻，但每个字都清晰可闻，"他们明天上午十点会打来，通知你周五可以带我去办理手续。"

　　颜书瑶完全僵住了。她确实收到了邮件通知，但还没来得及告诉莫沉。

　　"你看了我的邮箱？"

　　莫沉摇头："你的手机屏幕在充电时会显示邮件预览。"他顿了顿，"我视力很好。"

　　回到卧室，颜书瑶辗转难眠。窗外开始下雨，雨滴敲打玻璃的声音像某种密码。她想起莫沉说"周五可以带我去办理手续"时的语气——平静得近乎诡异，仿佛在讨论别人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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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早晨，颜书瑶在餐桌上发现了一张字条和一把钥匙。

　　「我去图书馆了。这是大门的备用钥匙，我配了一把。——莫沉」

　　字条旁边放着那根她"丢失"的发圈，被洗得干干净净。

　　颜书瑶拿起钥匙，金属表面还残留着体温。她想起昨晚莫沉平静的表情，突然意识到——这是试探，也是让步。他在给她选择的机会：是把他送去福利院，还是允许他留下。

　　手机震动起来，是林芮的消息：「考虑好了吗？今天社会福利局会联系你。」

　　颜书瑶望向窗外。雨已经停了，阳光照在莫沉昨晚洗好的那件藏青色T恤上，颜色像极了她眼睛的色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