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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第 55 章 ...

  •   “你听没听说啊,当今陛下原来是开国皇帝的亲孙子啊!”

      “嗨害嗨,谁不知道啊,天下都传遍了,我就早说奇怪了呢,怎么开国皇帝跟鬼迷心窍似的,把皇位传给大将军干嘛,感情大将军替他养儿子来着。”

      “你没见过大将军吧!英武不凡,非常人之姿啊。”

      众人热火朝天聊着,一看酒楼里经常来沽酒却从不肯说话的老谷头发言了,立刻围了上去:“哟!老谷头,难得您老人家肯屈尊跟我们聊上两句,说说呗。”

      老谷头一甩酒葫芦,扫倒一片年轻人,“说什么啊,大将军一杆银枪凌冽生光,比云岭道的雪还要寒上三分……”

      话音未落,有个高挑的秀才抢过话头:“诶诶诶,《出云记》就是演的大将军啊,”他咳咳清完嗓子,操着戏曲唱腔开了嗓:“话时迟那时快,大将军打马前去,枪花缭乱,于万军中一枪挑落贤朝将军项上人头!”

      “嘁,全大宣戏楼里最好的角儿也比不上大将军一根毫毛。”老谷头晃晃悠悠跨出了酒楼,肩上搭着自己老旧的葫芦,腿一瘸一拐的,哼唱着歌谣渐渐远去:“可惜,小后生们生不逢时喽……”

      二楼雅间中两位俊雅公子临轩而坐,静静看着街市上来来往往的人群,听到酒楼里的动静,白衣的公子起身往房间里挪,黑衣公子忙不迭扶着他。

      白袍堆垂,将青年颀长精瘦的身形遮掩了大半,却隐约可见肚腹处有一道不同寻常的弧度。

      谢行舟含笑听着楼下的动静:“他们在谈论周寄将军。”

      如今谢行舟月份渐长,每出门一次李昭沉都如临大敌,生怕他跌了撞了。

      坐着怕椅子不稳会把他宝贝心肝儿给摔了,站着时时要看房梁是不是有倒塌的迹象,立在旷野怕有猛兽,行在街市怕有人不长眼……

      总之,李昭沉现在什么都看不见听不见,恨不得眼珠子和耳招子见天黏在谢行舟身上。

      但谢行舟的话,他还得接,不能让谢行舟觉得没趣儿,农太医说心情郁结不利生产,于是他立刻回话:“是是是,我听见了,他们在说周寄将军。”

      先前自北溟回到云州时,谢行舟远眺皇陵,隐约发现一丝死气。

      待局势初定后,他们腾出功夫去探查皇陵,首先去的思陵,郑浓的遗骨当初被和脱部放置在轻壤峰,日日受神识煎锁困,最后由谢行舟的无识途咒得了解脱。

      可思陵陪葬陵被放进了什么东西,终究是李昭沉心头的一块心病。

      应青雪和谢行舟初靠近思陵,便被吓了一跳,偌大的思陵上空笼着一层孤寂气息,郑浓的陪葬陵的墓道已被重启,腐土的湿冷气息在入口处也能闻到。

      李昭沉不让谢行舟下墓,耐不住谢行舟实在讨厌有始无终的结局,缠了应青雪和李昭沉半天才被包得严严实实的护着进了里面。

      斜向的墓道一路向下,陵墓中只有三人的呼吸在死寂的黑暗中起伏,墓道两旁夯土壁上的灯饰被添了油燃着,一簇簇活泼地跳跃着。

      到了墓穴中,墓顶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方神兽的彩绘依然鲜艳,北斗七星正对着一具精心雕刻的汉白玉棺。

      禁军已经将盖子摘了,力士引路托莲花纹的棺床气势斐然,应青雪和谢行舟伸头往棺椁内看。

      棺内并无他人,而是一个半人高,栩栩如生,上了彩漆的木头人,棺壁上也有不少符文勾连。

      应青雪与谢行舟四目相对,惊诧讶然。

      李昭沉看不出什么门道,颇有求知欲地问:“伯母,这里面的木人是何作用?”

      应青雪许久才开口:“这是巫蛊傀,取人毛发、血肉与木傀儡相融而成的,棺壁上勾连的是困魂阵。”

      “云州和北溟距离并不远,这棺内的困魂阵正好能与神识煎相勾连起来。”

      “北溟那边的神识煎困着郑浓神识源源不断生出煞气,煞气顺着勾连的阵法传回皇陵内,既能困住这巫蛊傀中的魂魄,又能混杂皇陵的龙气,长此以往,有损国运。”

      谢行舟思路豁然开朗:“我当初就觉得奇怪,北溟人大费周章在轻壤峰又是布蚀骨吞阵,又是布神识煎的,弄出那么个险境,怎么看也不像只是为了惩罚他们族内不听话的人。”

      神识煎已破,困魂阵自然也已不复存在,谢行舟看到的死气是神识煎还未破时传来的,未被消解完全的煞气的一部分。

      李昭沉上前去取那木傀儡,纳闷道:“可是这傀儡中被困的魂魄又是谁?”

      谢行舟不假思索:“必然是与干爹关系非同寻常之人。”

      话音还未落,被拿起的木傀儡背后飘飘摇摇落下一张残脆的黄符,符胆、符身、符脚齐备,大喇喇围着中间的名字:周寄。

      呃……三人哑然。

      好一段孽缘啊。

      处理了墓穴内的东西,换上新的棺椁,李昭沉没有将郑浓的遗骨按他所说放在远云坡,而是仍旧葬在思陵的陪葬墓中。

      封穴时,李昭沉看了半晌才和谢行舟道:“我觉得,干爹或许想错了。”

      谢行舟心中五味杂陈,神识煎能和困魂阵勾连,那无识途咒也有可能……

      他不敢想了,虽然人已投生去了,他还是有些不知该怎么面对郑浓,听到李昭沉的话,谢行舟醒过神来:“嗯?怎么个想错法?”

      “干爹说郑裕不适合辅政,其实他自己,也并不适合。若非如此,当初宫内也不会漏成那么个筛子样子。”

      谢行舟:“呃,你是在说干爹他能力不行么?墓还没封完,你当心他在梦里寻你不是。”

      李昭沉摇摇头,笑了:“当时德宗周寄身亡,改朝换代之际,本已经到了干爹该退位的时候了。”

      “最后不知出于何种考量,哪怕并不合适,周寄将军还是留下遗诏让他当了姐夫的顾命大臣。”

      谢行舟回过来些味儿,“你是说,他不舍得干爹受罪?!”

      郑浓当了十数年内官,得罪的人必不在少数,一旦失势,后果可想而知,而周寄明知不合适,却还是强给他安了个顾命大臣的位子,希望能保他一世无虞。

      若非另一位托孤大臣蒋裁昱隐藏颇深,现在朝堂上应当是郑浓辅佐周望北的局面,国富主强,周灵修会有一个圆满的家庭,李昭沉也不会家破人亡。

      可惜万般有命,周寄常年打仗,登基后又劳心国事,身体不好没两年就去世了。郑浓主管内朝已经焦头烂额,外朝的权势就此被蒋裁昱暗暗架空。

      而没有周寄压着的蒋裁昱终于暴露出了自己的野心,他打着党争的幌子谋害重臣,等谢誉反应过来后,一切为时已晚。

      李昭沉拍拍袍角起身,笑而不答,拉着谢行舟离开了。

      身后墓穴的千斤石重重落下,爱恨纠缠、恩怨纠葛统统封藏其中。

      往事已矣,酒楼大厅谈论的话题已经换了新的,谢行舟摇摇头,把周寄和郑浓的故事晃了出去。

      他在桌前坐定,觉得有点渴,抬手想要去拿杯子,结果手离桌子还有一尺远,温度刚适宜的茶水就凑到嘴边了,谢行舟一边小口啜着,一边抬眼看李昭沉,眼神复杂。

      李昭沉看他喝完水,才放下心来,谢行舟轻轻叹气,带着些微埋怨道:“阿昭,我不是残废,怀个胎又不是什么大事,至于这样么?”

      “怎么叫不是大事。”李昭沉想跳脚,又觉得实在不雅,硬生生止住了,低声下气求他:“别的也罢了,只求你平日里当心些。”

      他坐下,手贴近上了谢行舟的肚子,里面小人儿激烈的动作让谢行舟肚皮顶起来一点弧度来,李昭沉伸手轻轻按了一下,示意祂老实点:“还要再等两个月,这糟心孩子才能出来。”

      “要不是祂,离神咒早该解了,拖延到如今,我真害怕万一出了岔子,解不了了可怎么办。”

      谢行舟也抚摸上肚子,感受着一个活泼的生命正孕育在自己腹中,感慨道:“解不了也没办法,天意如此,那你只能一直在我身边打转了。”

      李昭沉握住他的手,传了点内力,给他疏通气血:“我巴不得日日跟在你身边,可若是对你身体有损,那我宁愿不——”

      还未说完,他自己截了话头:“呸呸呸,我说的什么丧气话。”

      两月后,望安坊翠园,一声清脆的啼哭划破长空。

      应青雪将孩子包好,抱着给谢誉看,谢誉看着喜欢的不得了,逗弄着还睁不开眼的孩子:“行舟看过了?”

      “看过了,他看了一眼,只说太丑,让我赶紧抱走。”应青雪无奈笑着,“现在能看出什么美丑来,就他挑。”

      李昭沉只瞥了一眼孩子,就看到谢行舟被孩子丑出一言难尽的样子,只好尽心安慰道:“眼睛都还没睁开,以后肯定长得和你一样漂亮。”

      生子没耗多大神,忧心这孩子以后太丑仕途不顺、感情不畅倒让谢行舟心力交瘁了好久,他连日吃饭睡觉都在喃喃自语:“太丑了,实在是前途堪忧,前途堪忧……”

      夜间,他扒着李昭沉的脸左看右看良久,又对着镜子看看自己,心碎不已:“我们两个长这样,孩子怎么能那么丑?”

      李昭沉一点不觉得孩子丑,又实在劝不动他觉得自己孩子丑的执念,于是舔舔唇,伸腿一跨,吓他道:“要么再生个试试?”

      谢行舟扔了个灵符打灭灯烛,顺手在李昭沉头上弹出一声脆响:“你自己生吧,一个丑的还不够,再生个丑的,我更闹心。”

      满月那日,裴海白止,周灵修和郑裕来了个齐全。

      周灵修的白头春早在北溟就接了,恢复了心智的他,不再同以前一样黏糊着谢行舟,也不再跟个小狗一样围着他乱叫他娘。

      性子倒还是开朗活泼的,他向谢行舟和李昭沉行完礼,掏出好大一个金平安锁来:“舅舅,小舅舅,这是我给弟弟准备的礼物。”

      谢行舟亲昵地弹了他脑门一下:“你还是个孩子呢,哪就需要你准备礼物了?”

      周灵修嘿嘿一笑,一阵风似的飞到里间找弟弟了,余音在风里打这卷,活泼的翘起来个尾巴:“没事,有钱~以后还有更好的给他!”

      里间白团子一样的小孩正握着裴海的一根手指,好奇的盯着他看,被亲爹嫌弃的小眼睛已经全部睁开了,像两颗水汽氤氲的宝石嵌在脸上,格外精致。

      他呜呜啊啊的扁着嘴,晶莹的口水往外淌个不停,裴海拿帕子替小孩揩了口水,奇道:“小孩子怎么能有流不完的口水,不渴吗?”

      白止翻了个白眼,“没见识,他还不会吞东西,自然会流口水。”

      裴海往后撤了撤,靠近白止,同他低声耳语:“你会吞,你也流。”

      “嗷——!!!!”

      裴海被白止追着在望安坊打了两条街,最后眼看着谢星明满月宴要开了,才被放了一马。

      满月宴过后,谢行舟和李昭沉出发去解离神咒。

      禁军根据乌科长老的手札查出,大宣中部有一悬渊,四面深有千丈,中央有一座奇山,名青要山。

      四渊之地的山民曾有传说,有武罗神居山中,其音如鸣玉,服荀草,闻神鸣音,以音摧咒,可解万咒。

      青要山下,雾影流光,形貌风流的两人含笑转身,相携步入山中,骤然——

      山间鸣玉之音此起彼伏。

      ——————————

      全文完。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5章 第 5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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