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界第一信差》冀人朝

4、第四章

　　入夜，丹生趁着夜色变化身形，展翅飞入了院子。正房的屋门紧闭，她先溜进了厨房、厢房，都没有看到灵兽的影子。迫不得已，她还是来到了主人家住的正房门口，她的豆眼转了转，打算尝试用嘴啄开门。

　　“咚咚。”

　　安静的夜里，啄门的声音格外清晰。

　　“什么人！”

　　里头传来男子的一声厉喝，吓得丹生扑腾起翅膀，飞上了屋顶。之后男子举着灯，走出屋子，到院子里查看。妇人披着外衫站在门边，问他发生了何事，男子检查一番未果，只说是自己听错了，然后拥着她回屋歇息。

　　蹲在房顶的丹生大气不敢出，想等底下的凡人休息了再下去，可是正房的灯打这儿之后再没有熄灭，于是她就蹲着守了一夜。

　　鸡鸣破晓，丹生从屋顶飞出来，站在寻味兽面前叹了口气。虽说神仙不用休息，可那是对修为高的神仙，像她这种小仙，连日来的奔波和整夜不眠，让她分外疲惫。

　　经过昨夜的查看，她认为这个小院里确实没有藏灵兽，她叼出放灵草的布袋，给寻味兽倒了有半人高的灵草。她开口吐露人言，挂在下喙的布袋一晃一晃的。“快吃吧。这次你可不能找错了。”

　　寻味兽这次没有摆架子，而是十分配合。它又闻了一遍钱币的味道加深记忆，然后就沿着小巷一路往前，向东而行。

　　为了图省事，丹生仍保持原形。街道上的行人虽不多，但还是有几个的，他们猛然看到城里有鹤出现，都感到新奇不已，其中一个还指着她大声嚷嚷：“是鹤！是鹤！”身边的人拍了一下他的背，示意他噤声，低声说道：“嚷嚷什么？别让它跑了，快逮起来。”

　　而有这个想法的人，不只一个。

　　突然被白布罩头，丹生愣在原地，她眨巴着豆眼，思考现在是个什么情况。直到被人抱住，她才反应过来，是有人要捉她。她发出一声啼鸣，奋力挣扎。再不济也是只仙兽，本身力气就比普通的野鹤大，所以没费多大工夫就挣脱困境。白布早已在她挣扎的时候掉在一旁。她见还有凡人要扑她，立即向上跃起。

　　她跃到屋檐，低头向下张望，有凡人拿起长长的木杆，要赶她下来。她挥起翅膀飞到隔壁的二楼走廊，没想到那里也有凡人，虽是赤手空拳，但依旧兴奋地扑了上来。

　　一时间，丹生翅忙脚乱，没有落脚的地方。而另一头，寻味兽已经快走出街市了，她怕跟丢，不免着急，急上加气，索性一改之前躲闪的姿态，鸣叫着上去啄附近凡人的脑袋。见对方被她啄得抱头鼠窜，她心上涌起成就感，就又啄了几个。要不是顾着追寻味兽，她必要在这些手下败将面前大笑三声，落他们的脸面。

　　临街住的人家，一大早就被外边的热闹吵醒，打开窗户，只看见街道一片狼藉，地上还有街边商户的招牌。让人不禁疑惑，是昨夜刮了大风吗？

　　丹生跟着寻味兽出城，看见有一家破庙，她想起刚才因鹤身引起的麻烦，就想在这有遮蔽的地方变换身形。她叫停寻味兽，自己跳过门槛，溜达着进去。

　　破庙只有一进的院子，两侧厢房已经倒塌大半，正殿虽然破旧，但是门窗完好。她抬腿用爪踹开房门，无数的灰尘抖落下来，她担心沾到自己的羽毛，连忙躲开。等灰尘散开，就看见经由正殿的屋顶撒下大把的阳光，照在当中的神像上，神像的头已经不知踪影，留下的像身也已残破。丹生不由得好奇，这里原先供奉的是哪位仙家，又因何荒废了。

　　确认破庙里没有凡人在，丹生立即展开变化，重新塑形填貌。她的周身泛起水波一样的圆形波纹，波纹不断叠加，影响着附近的空间逐渐扭曲变形，身处其中的丹生已经模糊成一团白影。接着一道白光闪过，原本丹生站的地方出现了一位亭亭玉立的姑娘。

　　她要比一般的凡人姑娘略高些，尤其是脖颈白皙纤长；在她的眉心有一颗痣，鲜红似血；双眼的眼瞳也比一般凡人的要大，显得专注而有神，内含未脱的懵懂稚气；她的发丝由一条发带扎起，斜插一根白羽装饰；穿着简单，一身白衣，只在裙摆处有黑色纹路。

　　自我检查了一番，没有问题。丹生俯身拍拍寻味兽的头，说道：“继续找吧。”

　　晌午时分，丹生跟着寻味兽走到一个村子附近。村间的小路上有几个小孩子正在玩闹，路边的台阶上坐了几位老人，用拐杖支着手，半阖双眼，似乎在享受这安宁时光。

　　面对突然闯入的陌生人，他们的反应平平，只有小孩子好奇地看着寻味兽，表露出感兴趣的神情。孩子们指着寻味兽喊：“大黑狗！大黑狗！”其中的一个对丹生说：“姐姐，你的大黑可真威风。”

　　“大黑？”丹生疑惑道。

　　旁边的孩子插话：“真笨，姐姐的狗才不叫大黑。是不是啊，姐姐？”

　　丹生不在乎寻味兽的名字，可眼下是个打听灵兽所在的好机会，所以她毫不迟疑说道：“不，它就叫大黑。”

　　喜提新名字的寻味兽——大黑，仍然趴在地上，尾巴在身后扫来扫去，对他们的话没有反应。

　　丹生见小孩子们喜欢大黑，大方地表示他们可以随便摸，但是相对的，需要回答她的问题。

　　“你们这里前些时候有其他的野兽跑来吗？比如长得像鹿的。”

　　大多数的孩子面面相觑，纷纷摇头，只有一个举手道：“我知道，我是听大人说的，有一天晚上，有一头鹿跑进我们村了。”

　　或许是经由这个孩子提醒，其他的小孩也想起来，说道：“没错，有一头鹿，晚上来的，吓了我爹一跳。”

　　“可我爹说那不是鹿，是马，鹿哪有那么大的。”

　　眼看小孩子要为是鹿还是马吵起来，丹生立刻转移话题：“那，你们知道它现在在哪儿吗？”

　　这下所有的孩子都摇头。

　　她又换了个问题。“那它那天晚上往哪个方向跑了呢？”

　　还是第一个举手的小孩回答：“往张老三家跑了。”

　　“张老三是谁？”

　　说到自己熟悉的人，孩子们都打开了话匣子，你一言我一语，跟丹生介绍起来。听得丹生只觉得脑仁疼，凡人小孩吵起来不亚于鹤群同时说话的威力。最后她就只记得，张老三住在村东头，有一个儿子，极为不孝顺，已经好几年没有回村看望过父母了。

　　她匆匆告别村童，来到了张老三的家。房屋大门要比其他人家的气派，但是门前杂草丛生，显然已经很久没有人打理了。

　　她上前敲门，敲了好久，里面才有人应声。“谁呀？”声音听起来很虚弱。

　　丹生贴着门冲里喊：“是我。”

　　“……你谁？”

　　丹生眼眨也不眨地回道：“我就是我啊。”

　　门内的人没有再说话，似乎认为门外的人存心戏耍自己。丹生急道：“我真的是我，我是来找丢失的东西的。”

　　又过了好久，门终于开了，开门的是一个老头，一双眼睛已经浑浊，看人时会下意识地眯起。他长有花白的头发和胡子，说话时胡须会随着他呼出的气飘起来。

　　“你丢了东西，怎么上我家来找。”

　　丹生解释：“我丢的具体说来，是一头像鹿又像马的野兽，听人说是跑到你家了。”

　　老人咳嗽了两声，回忆道：“你说的我好像是见过，可它早就走了。”

　　“走了？走哪儿了？”

　　老人摇摇头。“那兽有灵气得很，想是已经归家了。你再回去找找吧。”

　　丹生又追着问了几句，甚至还趁着老人腿脚不便，猫腰从门缝里挤进院子里查看。最后无奈发现，灵兽确实不在这里。她对刚才强闯的行为，低头跟老人道歉，老人只是摆了摆手，让她找完了就快些离开。

　　再次失望离开，丹生的肩膀都塌了下来，她生怕自己为了找灵兽，得一直在凡间这么待着。凡间没有能修炼的灵韵仙气，虽然在天庭她平日也不修炼；没有鲜嫩可口的灵鱼，虽然她原先就吃不上了；没有恒温安适的宫殿，虽然是用自己千百年的劳力换的……不知为何，她越想越郁闷。

　　唯一让她感到安慰的就是寻味兽，似乎还有灵兽的线索。它低头不停地闻，走过村子，来到一片树林之中。

　　丹生跟着寻味兽走了大概有一个多时辰，还没有走出树林。此时天色变暗，树林周围静谧无声，她寻思一时半刻也走不出去，连日来的奔劳让她双腿发软，于是打算直接就地休息，明天一早再接着找。

　　她利落地爬上树，寻了一个稳固的树杈，取出锦囊里的被褥铺上，就蜷缩在温暖的被窝里，沉沉睡去。寻味兽则是在树下找了个平坦的位置，也趴着睡着了。

　　安静的夜里，就连昆虫挥动翅膀的声音都能听见。虫子落在一棵粗壮的树干上，沿着褐色开裂的树皮向上爬，爬至一道横着的裂口，虫子钻了进去。呼吸间，树皮起了变化，那处裂口仿佛一张大嘴，开合咀嚼，将虫子咬得咔滋作响。

　　由裂口为起点，一张人脸逐渐在树皮上浮现出来。一个“人”挣扎着从树干里爬出来，浑身干瘪瘦弱，伸出的手指又细又长，细看竟都是树枝。它的眼睛只有一个轮廓，却能精准捕捉丹生所在的方向。它扭动着身躯，向丹生靠近，身后拖着一根细软的藤枝，连接树干深处。

　　却不想它才挪动两步，就被一把从天而降的长刀拦住去路。它僵硬地抬头，看见黑夜里一个高大的身影，单脚立于刀柄之上。

　　而另一边的丹生和寻味兽，对此一无所觉。

作者有话说

　　纯没心没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