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盛夏》鞭弃

4、来者不善

　　拐进家门前的小巷子，天色已经很晚了。

　　太阳完全落山，天边的火烧云都变成了蓝紫色。

　　陈月暂住在老城区里，半新不旧的建筑凌乱的立在这里，一层叠一层垒建的比天还高，越往里面走阳光越是珍贵。

　　陈月只往里面走了几步路都已经需要路灯来照明了，踩着路灯昏黄的光晕，陈月一步一步往家的方向走。

　　转弯处，路灯下停着一辆卖煎饼的小摊，一条不宽的小巷香气扑鼻。

　　陈月在小摊子前停下脚步。

　　摆摊的大娘是个胖胖的中年女人，脸颊红润，身上系着一条红色条纹的围裙，笑起来眼睛眯成一条缝儿显得和蔼可亲。

　　一勺米白色的面糊往热鏊子上一倒，刺啦一声摊成一张薄饼，边缘慢慢翘起，变得金黄酥脆。大娘麻利地往面饼上打一个鸡蛋，用铲子抹开，蛋液瞬间凝固，黄灿灿的铺满整张饼。接着刷上秘制酱料，甜咸鲜香，再铺上几片水灵灵的生菜，青翠欲滴。

　　香肠对半切开，往鏊子边一放，煎得滋滋冒油，外皮焦香。

　　最后的灵魂是撒上葱花再放上两片金黄酥脆的薄脆。

　　大娘两手一翻，煎饼利落地卷成胖墩墩的一卷，馅料鼓鼓囊囊，酱汁都要溢出来了，色香味俱全。

　　“好了，您拿好。”大娘笑着把做好的煎饼交给正在等候的客人。

　　“丫头，这么晚才放学？饿了没？来张煎饼吧。”大娘注意到陈月一直站在摊子前，热情的跟她打招呼。

　　陈月确实饿了，她匆匆从校园跑出来太着急连自行车都忘了骑，但她又实在不想回去，10公里的路只能自己一步一步走回来。

　　陈月看着酥香的煎饼心里犯了难，她身上没有带钱，或许说她自己根本就没有一分钱。

　　陈月舔了舔嘴唇，仰头望向楼上的亮光。

　　算了，他们肯定没给自己留饭，陈月已经不留幻想了。

　　“咕——咕——”

　　陈月的肚子饿得咕咕叫。

　　“饿了？”大娘笑的很和蔼，陈月脸上发热实在说不出能不能赊账这种话。

　　无奈，陈月只好假装掏口袋然后再一脸惊讶，糟糕，今天忘记带钱了，我改天再来买您家的煎饼吧。然后立马溜回家去。

　　陈月把装模做样的把手塞进宽松的校服裤兜：“啊，不好意思大娘，我今天忘记带……”

　　陈月把手从裤兜里拿出来，一张五元纸币就藏在她的手心，不多不少刚好买一张煎饼。

　　“大娘来张煎饼。”短暂的震惊后，陈月从善如流笑嘻嘻的把五元钱拿给大娘：“我要多放辣。”

　　“哎好。”

　　大娘可呵呵的挥起铲子。

　　陈月拉起小板凳坐在旁边的小桌板上，她才不管这五元钱是谁的，只要能让她吃饱就行，索性闲着没事，陈月就着灯光开始写作业。

　　“丫头，你们这么晚才放学吗？”大娘一边做煎饼一边和她闲聊。

　　陈月摇摇头，咬咬笔帽这道题有点难：“我们下午就放学了……只是我的学校离家有点远，所以回来耽误了点时间。”

　　“你自己一个人回来的？多危险呀，这老城区也挺乱的，你爸妈怎么放心的？”

　　“嘻嘻大娘，不会有事的。”陈月看似没心没肺的样子哈哈道。

　　“你们这些孩子啊真不让大人省心。来，快趁热吃，吃完了赶紧回家去别让你爸妈等着急了。”

　　“嗯嗯。“陈月咬着煎饼，边写边吃。

　　推开门，客厅已经熄了灯。

　　“我回来了”四个字，话在嘴边又咽了回去。

　　客厅的餐桌上一片狼藉，如果她没猜错应该是特意给她“留”的饭菜。

　　陈月站在桌子前嫌恶地看着那些备受苍蝇欢迎的垃圾，她走到水池边，水池里面堆着一摞摞油污凝固的脏碗。

　　陈月气笑了。

　　接受了他们“好心留下”的饭菜然后再感恩戴德的把碗刷了，把地拖了？

　　她是绝对不会任人欺负的！

　　陈月拿起一旁的杯子接了满满一杯水咕嘟咕嘟喝下去，然后打了一个心满意足的饱嗝。

　　不好意思，多谢你们的好意，她，不，饿！

　　陈月推开卧室的门，姐姐还没睡，她穿着睡衣躺在床上正在给她那个男朋友打视频电话，完全没注意到陈月回来了。

　　陈月悄悄抱走自己的换洗衣物麻利的洗了个澡然后把校服换下来叠好放在床边。

　　做完这一切，陈月拿出笔记本趴在书桌上准备温习一下新学的内容。

　　新学校进度很快，才刚刚一天陈月就有点跟不上了。

　　“啊！要死啦，你回来怎么也不说一声。真是的。”姐姐放下了手机看到陈月冷不丁出现被吓了一跳。

　　陈月好脾气道：“我看你在忙所以才没打扰你。”

　　陈月现在只想安心学习偏偏姐姐不这么想，她扯着嗓子朝隔壁喊：“爸妈！陈月回来了。”

　　“你就等着被骂吧。”姐姐朝她吐舌头。

　　陈月手指紧紧扣着笔，指尖都泛白了。

　　不一会儿一男一女推门进来：“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你这孩子去哪里玩了？怎么这么不让人省心？”

　　陈月与男人长得有两分相似。

　　“知道你刚来城里没见过什么世面看什么都新鲜，你要去哪里好歹和家里人说一声啊，万一丢了算谁的？”女人眼神刻薄。

　　“就是就是。”姐姐在一旁搭腔。

　　“舅舅，我没去玩一放学我就回来了。”陈月不允许他们这么冤枉自己。

　　“行了行了，小姑娘家家的净找些借口。”男人摆摆手完全不理会陈月的辩解：“回来了就行，还是你舅妈心疼你给你留着饭呢，快去吃吧，吃完了把碗刷了再上床睡觉。”

　　陈月想起那一桌子“饭菜”心里直犯恶心。

　　陈月：“我不饿。”

　　舅舅：“你这孩子怎么这么犟呢？”

　　舅妈：“你看看，真是好心当成驴肝肺，枉我做了那么一大桌子菜。到头来人家压根儿不领情。”

　　舅舅：“陈月，别耍小孩子脾气！”

　　陈月：“我不吃。我不饿。”陈月坐下开始写作业。

　　“行，这是你说的半夜别喊饿就行，我先跟你说好了，厨房什么吃的都没有。”舅妈气呼呼的转身就走。

　　“你呀。”舅舅追出去。

　　老房子隔音不好，争吵声断断续续传过来。

　　“都怪你非把她接过来，多一个人多一张嘴，你那点工资养得起我们娘仨吗？”说着便呜呜哭了起来。

　　“哎呦，别哭别哭再把小宝吵醒了。”男人哄道。

　　过了一会儿，男人压低声线：“我姐也不是没给钱，再说了小月在这里吃的又不多，人也省事还能帮着你做家务。你请个保姆还要花钱呢。”

　　“哼。那我也不喜欢她。”

　　“……”

　　陈月坐在桌子前，笔尖把本子划透三张纸。

　　高中是她自己考上的，妈妈好不容易才凑齐了学费送她来读书，她才不是来这里当保姆的。

　　“喂陈月，把灯关上，影响我睡觉了。”姐姐朝她喊道。

　　“可是我作业还没有写完。”陈月没动。

　　“我不管。你也不看看都几点了。”说着姐姐从床上钻出来啪的一声把灯关上。

　　“你又不睡觉！”陈月把灯打开。

　　她哪天不是熬夜到凌晨两三点。

　　“这是我家，我就要关灯你能把我怎么样？”

　　“啪。”房间陷入黑暗。

　　陈月气呼呼的爬上床双眼紧闭。

　　＊

　　早起吃过早饭。

　　舅舅要骑车去上班。

　　“舅舅，我的自行车在学校，你送我去上学吧我们正好顺路。”陈月扒着自行车后座，嘿嘿笑道。

　　“你这孩子，自行车放学校万一丢了怎么办？家里就两辆自行车，真是不是自己的东西也不知道好好爱惜。”舅舅数落了她一顿，陈月小鸡啄米般点头。

　　舅舅：“上车。”

　　“谢谢舅舅。”陈月刚坐上去，姐姐就过来了。

　　“你怎么来了。”舅舅停下车没好气道：“你那个男朋友呢，他不来接你？”

　　“他就是个渣男，呜呜爸，我们分手了。”姐姐抹着眼泪哭哭啼啼。

　　舅舅：“刘美琳！你让我说你什么好。不好好学习天天想着谈恋爱。”

　　刘美琳：“呜呜爸，你快送我，我要迟到了。”

　　“我的自行车坐不了两个人。”舅舅看了陈月一眼。

　　陈月牢牢的坐在后车座上装作没听见。

　　刘勇挠挠头，把侄女儿赶下车这种话他是说不出的。

　　刘美琳着急：“爸，你快送我，我学校远。陈月你坐公交去。”

　　说着把陈月从自行车上拽下来自己坐了上去。

　　“舅舅……”陈月昨天已经被罚站了，今天千万不能再迟到。

　　刘勇挠挠头：“两地不顺路，小月你自己坐公交去上学吧，你学校近。你姐快迟到了我先送她。”

　　说完带上闺女一溜烟跑了。

　　陈月兜里没有钱，她上楼问舅妈借，敲了半天门也没人开。陈月憋着一口气一路跑去学校，果不其然，迟到了。

　　“陈月同学，你怎么回事？”何静站在教室门口：“上学第二天就迟到？”

　　陈月：“我······”

　　陈月无话可说，只是一个劲道歉，保证下次再也不会了。

　　何静拧着眉，没好气道：“从后门进去。”

　　陈月点头：“谢谢老师。”

　　陈月推开后门，同桌的位置离后门很近，几乎被挡住了大半，陈月从门缝里探出头小声道：“贺晋林，你挪一下让我进去。”

　　贺晋林还是保持着那个姿势，装聋作哑。

　　陈月想起昨天器材室看到的情形心里犯怵，只好自己侧着身过去。

　　上课时，陈月感觉前排两个女生一直在看她，那是一种很不友好的打量，看的陈月心里毛毛的。

　　等到下课，果不其然那两名女生朝她这边走了过来，陈月觉得气氛有些不对，她以为她们是来找贺晋林的便起身让开。

　　那女生恰巧也往左边一扭，陈月和她刚好擦肩而过。

　　“喂，你弄脏我的衣服了。”女生语气很冲。

　　长发女生揪着陈月的衣服用力把她往后一拽，陈月一个不稳撞到桌子上。

　　“叫你呢！没听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