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它不照沟渠》久酒安

18、第 18 章

　　小腿上的擦伤火辣辣的疼，秦明月背着书包却不敢停留，因为她知道，郑渠那个笨蛋肯定还在等她。
　　今天她出门晚了，大概是母女连心，以往一直早去学校的母亲突然今天早上很晚才出门，一直在家里晃悠，秦明月战战兢兢写着作业，最后母亲出门了，秦明月保险起见还是等了一会儿才从衣柜里拿出收拾好的书包准备出门。
　　她只打算带郑渠去老家玩儿半天，晚上就坐车赶回来，秦明月备足了现金——老家那边只剩一些老人了，肯定大多店铺什么的都是现金支付。还有其他的一些必备物品，秦明月是这样想的，暑假这些天郑渠住在老家，自己白天有时间去看他加上送物资——老家的房子在对现代社会来说可以算是深山老林里，只要让郑渠不去和他爸一个家就行，秦明月天真地想着。
　　大概是上天不想让郑渠这样顺遂，在这一路上，秦明月路过的地方出了两次车祸，每一次都和秦明月擦肩而过，然后第三次车祸发生了，明明是绿灯，但是一辆车就那样歪歪扭扭地冲过来了。秦明月转头只看见一个直冲自己的车头，根本来不及躲开，昏迷之前，秦明月脑袋里面只有一句“肇事司机我他喵 ”。

　　“郑董，撞上了。”耳机那边的人犹豫了一下长=张开嘴又闭上。
　　挂了电话，男人烦躁地点燃一根烟，看着路口的女孩倒在血泊之中,同伙有些于心不忍，“这样对一个小孩儿是不是不太好啊。”
　　“闭嘴！”男人掐灭了烟，“拿钱办事儿。”
　　“我们会不会遭报应啊。”同伙小声嘀咕。

　　中午饭点到了，秦母老是感觉心神不宁，最后没有去食堂解决午饭，而是不嫌麻烦地回了家。
　　家里没人，一般来说可能是女儿出去和朋友玩儿了或者出去吃饭了，但是秦母拿起手机又放下，想给女儿打电话，但是又觉得自己太多心了——将心比心，要是自己出去玩儿，爸妈老是打电话估计也很烦。
　　秦母在家里心不在焉地做了饭吃了，直到一通陌生电话打来，秦母被告知秦明月出车祸了。
　　在学校午休的秦父火急火燎地赶到医院，只看见失魂落魄的秦母抱着秦明月的书包，夫妻俩抱在一起等待手术中的女儿。
　　秦明月脱险后，秦母和秦父本来想问秦明月出去干什么，但是秦明月好像只能说“我不记得了”，不是今天的事情不记得了，是过去的一年记忆都开始模糊了，秦母和秦父在秦明月的书包里发现了大量现金以及一些药品什么的。秦父在自己手机发现了秦明月下单的两张车票。
　　最后夫妻两个得出秦明月要离家出走的结论，秦母一遍遍回忆秦明月平时的表现，她和秦父开始回忆是不是自己平时对秦明月有什么疏忽。最后开始询问班主任和秦明月的老是同学问秦明月是否有在学校里遇到什么不好的事情，最后得知女儿和一个小混混的走的很近。
　　难道是女儿碰到校园霸凌了？带着现金是被勒索了？不管怎样，秦父和秦母都打算给女儿换个学校，甚至于连家都要换，不能再让女儿受罪。
　　甚至于因为忘记了之前的事情夫妻两想让秦明月再读一次初一。
　　“不用了，妈妈。”秦明月笑着说，她举起手里的初一课本，又说，“我去补习班学习就好了，都不是很难。”
　　秦明月低下头出神，总感觉忘记了很重要的事情，但是父母不想谈这件事，一谈起这件事就红眼框，秦明月就自觉噤声。
　　“想不起来说不定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一个护士姐姐看她烦恼着，摸摸小朋友的脑袋，状似忧愁道，“我倒是想忘记一些糟糕的事情，这糟糕的生活啊。”
　　可是，还是感觉是很重要的事情被忘记了，不是那些模糊的人影，不是忘记的初一的知识，小朋友秦明月歪头，她知道在大人眼里，小朋友的事情再大斗不过是芝麻大的事情，有一天自己或许也会这样觉得。
　　小朋友秦明月开始大口吃饭，不管怎样，好好吃饭、好好睡觉最重要。

　　郑渠最后在车站外露天停车场的角落睡着，直到他被人一巴掌打醒，是生理学上的父亲，郑渠一瞬间想起身逃离，可是只是站起身后又坐下，抱着大书包问，“干什么？”、
　　周围都是这个混蛋的人，他跑不掉的。说不定还会被群殴，被这个混蛋一个人揍总比群殴好。
　　“带你回去。”男人不由分说地把人拎起来要带走。
　　郑渠就拿脚踹，拿手挠，大吼大叫道：“我不走！我得等人！混蛋你放我下来！混蛋！”
　　男人不为所动，他把郑渠摔进车里，对司机说，“去老地方。”司机一言不发地开走车子了。
　　“你放我下去，我得去等人！郑天佑！你就当我死了行吧？”郑渠一气之下喊了他爸的全名，司机吓出一身冷汗，多少次老板打儿子总会让他感觉这一次郑渠会被打死，但是每一次郑渠都能奄奄一息地活下来。
　　“现在凌晨一点了，你等的人不会来了。”郑天佑摸出一支烟点上，然后从公文包里掏出一部手机。
　　“你是不是一直觉得你妈因为我的原因才想离开，才不带你走的，”郑天佑点开手机的一段录音，“你自己听听吧——你不用躲那么远，今天我不揍你，刚刚不小心揍了你一下。”
　　录音开始播放，郑渠听到了母亲的声音，是母亲和一个人在闲聊。
　　郑渠安静下来了，警惕地看着男人。

　　“你儿子真乖，你们家几个小孩儿啊？”
　　“一个，我老公觉得一个就够了，觉得我生孩子太遭罪。”是郑渠母亲的声音，温温柔柔的。
　　“哎呀，你老公对你真好，赵太太。”

　　“妈妈她，是再嫁了吗？”郑渠梗着脖子说。
　　“对啊，你妈她不带你的原因就只是因为你是个拖油瓶，你的存在影响她的新家庭的安稳，而你的存在又在提醒着我，她不要我了，”郑天佑呼出一口烟，“我那么爱她，我连一根手指头都不舍得动她，你说她怎么就舍得离开呢？”男人灭掉烟百思不得其解。
　　“录音是可以合成的！”郑渠不甘示弱道。
　　“对啊，所以我现在带你去看你母亲怎么样，不远，一个小时的车程，你可以睡会儿。”郑天佑眯起眼睛，看着指尖的一点火光。
　　大概是太累太困，郑渠很快就睡过去了，睡着之前还隐约有一点期待，“要看见妈妈了啊。”他幸福地想，有新家庭也无所谓，只要妈妈心里还有自己就好。
　　看着睡着的儿子，郑天佑轻轻地把外套盖在他身上，像是侩子手行刑前最后一点温柔。
　　“傻小子，要是你能活到成年后，我的一切都是你的。”

　　车子别墅区外停留了一夜，十点，郑渠被一个保镖喊醒了，郑天佑站在车外抽烟，下车后被人递了一只口罩，郑渠不明所以，郑天佑说，“你脸上还有伤，你也不想你妈妈担心吧。”郑渠听完乖乖地戴上了。
　　“喂，”郑天佑打了一个电话，“阿文，我今天出差路过你家门口，我来看看你，对了，我今天还带了一个人，给你个惊喜。”
　　心心念念的妈妈正在面前走来，郑渠一瞬间愣住——自从妈妈离开后郑渠就再也没有见过她了。
　　她看见郑渠之后抬起头忧心忡忡地对郑天佑说，“这是谁家的小孩儿，是感冒了吗？我家小傲身子弱，一个感冒能把我闹心到半夜，你又不是不知道，怎么还带来。”
　　郑天佑笑眯眯地把郑渠推上前去说，“阿文你再看看？”
　　女人凝神盯着郑渠，郑天佑干脆取下了郑渠的口罩。
　　女人震惊地盯着郑天佑，“你不是说好不把他带到我和我丈夫还有小傲面前的吗？”
　　郑渠木然地把口罩带好，他没有哭，只是仰头看向郑天佑，“这就是你的目的？”
　　“傻孩子。”郑天佑摸摸他的头，然后把他拎进车里，郑天佑站在车外和女人保证着什么，最后笑着举起手来状似投降，女人忍不住笑了，然后两个人拥抱了一下，郑渠想摇下车窗，但是车子是锁定状态。
　　“司机。”郑渠说。
　　司机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这个声音感觉郑渠和郑天佑越来越像了，不过今天郑天佑吩咐过把郑渠当成小少爷看待，于是司机帮忙摇下车窗。
　　“喂，爸，你们还要聊多久？”郑渠笑着说。
　　“阿姨你要和我爸聊多久啊。”

　　女人似乎有些震惊地看了郑渠一眼，很快恢复微笑，“小孩子占有欲就是强啊，我家小傲也是，我上次就是把他的玩具给客人玩儿了一小会儿，他就不要那个玩具了，真是的，只好扔了再给他买同一款，那款还是什么限定玩具，他非要扔了再买同一款。”
　　“小孩子嘛，理解的，天佑，下次你过来我们再聊。今天小傲要是见到你了又得闹着你带他去游乐园玩儿，真是的，他亲爹都没你这么宠他，男孩子，不能宠着他。”女人笑语盈盈。
　　郑渠低着头盯着自己的手指看——小时候，妈妈夸过它们修长好看。
　　司机有些于心不忍，想把车窗摇上去，车窗刚有动静，郑渠开口淡漠道，“不用关。”
　　郑天佑笑着向女人再见，然后上车后又点燃一根烟，“知道我为什么讨厌你吗，因为她不爱你啊，要是她爱你我又何至于这么恨你呢。赵傲那个蠢如猪头的小胖子我心里面恶心的要死还得笑着对他好，因为阿文爱他啊。”
　　郑渠低着头扣手指，郑天佑这一次见面没有揍他，但是这一天是郑天佑最让他难过的一天。
　　“转学吧。”
　　“好。”
　　“不回去等人了？”
　　“......不等了。”
　　“听话一点，我的以后就是你的。”
　　“......好。”
　　“你别老是想着离开，你已经是最后一件和阿文有关的活的东西了。”
　　“......好。”
　　“你为什么不能让阿文爱你一点呢？”
　　“......对、对不起。”
　　“那个女孩儿也没来，现在你是没地方去了，我好心还是让你住在家里，要是再想离开，你就彻底没人要了。”
　　郑渠突然感觉胸口好痛，他弯腰假装系鞋带，实则是胸口突然一阵刺痛，“......嗯。”

　　这就是那一次逃离发生的全部，秦明月很难过，她那一次已经很努力飞奔去见郑渠带他离开了，谁知道这么点儿背发生了车祸。
　　“所以就是这样咯。”秦明月简明概要地讲述了自己的倒霉经历，去见郑渠的路上发生了三次车祸——哦不，加上自行车也算车祸的话，她那一天发生了四次车祸。
　　“可能是......那天我们出门没看黄历吧。”郑渠握着秦明月的手，一阵心惊肉跳，差一点，他就再也看不见秦明月了，原来、原来秦明月没不要他，其实他早该想到的，只是那个时候被郑天佑那个混蛋一系列的操作打击的完全没有思考能力了。
　　“秦明月，以后我的全部是你的，你要是做实验我可以当实验小白鼠，你要是杀人我替你扛罪名！”郑渠想来想去好像自己没什么拿得出手的，只有一条命和身为人一具身体。
　　“不需要。”秦明月脾气现在好多了，没动手，只是拍了拍郑渠脑袋，郑渠已经被秦明月高了，秦明月抬手才能摸到，郑渠这次挺直了背，因为秦明月说，“你给我活出个人样就行。”
　　“郑渠，你要活出人样，让所有人高看一眼，而我在高处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