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戬】九九归一》是艾斯吖

2、舅舅，今天的课外辅导可太精彩了

　　挂钟指向六点三十分，秒针每一次跳动都像是落在杨戬的神经上。他第三次调整腕表的位置，金属表带在寂静中发出轻微的咔响。
　　“所以这个意象……”沉香的声音突然贴近耳畔，带着沉香木清新的气息。少年不知何时绕到了他椅背后方，手指点着作文本上某处，袖口蹭到了杨戬的发梢。
　　杨戬不动声色地前倾身体，红笔在“如同冰川下的熔岩”这句下面划了道波浪线：“火山相关比喻这周已经用了九次。”
　　“可我就是这么觉得的。”沉香索性撑住办公桌两侧，将人圈在臂弯与转椅之间。他校服第二颗纽扣松了，随着动作晃出一线锁骨，“舅舅明明心里烫得很。”
　　杨戬突然起身，椅背撞在沉香腹部发出闷响。少年吃痛地弓腰时，他正好从文件夹里取出教案，露出压在下面的校园违纪单——上周五那栏清楚地写着“沉香，天台抽烟”。
　　“解释一下？”杨戬用钢笔轻点纸面。墨迹在“目击教师”签名处淡淡地晕开了，那里本该有他的签名。
　　沉香突然笑了。他直起腰，从裤袋摸出个银色金属盒扔在桌上。盒盖弹开，里面整齐排列着薄荷糖，每颗糖纸都印着莲花纹样。
　　“魔老师老花眼。”少年指尖掠过违纪单，在“烟”字上重重一划，“倒是舅舅……”他忽然压低声音，“那晚为什么去天台？”
　　窗外传来篮球砸地的声响，杨戬的睫毛在灯光下投出细碎的阴影。他想起那晚看见的沉香——少年独自坐在护栏上，指尖明明灭灭的火光映着侧脸，像尊孤独的小兽雕像。
　　杨戬叹了一口气，合上违纪单：“回去重写，加上反思。”
　　沉香却抓住他抽离的手腕。少年掌心滚烫，温度透过衬衫袖口烙在皮肤上：“我反思好了。”他变魔术似的从书包抽出新作文，扉页用红笔描了朵莲花，“这次还写《我的舅舅》。”
　　杨戬的指尖在作文扉页莲花纹上停顿半秒。
　　《我的舅舅》第二稿？他翻页时带起一阵风，吹散了办公桌上几粒橡皮屑。那些被红笔圈出的“冰川”“熔岩”之类的词全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工整到可疑的楷体：
　　“他批作业时总把钢笔转三圈，据说和当年在昆仑山转法器一个节奏。”
　　“其实根本不用喷香水——领带夹沾的墨香，够我写八百字扩写。”
　　最后一行被反复涂改过，杨戬皱起眉头，把作文纸照在灯光下才勉强认出了几个小得像蚂蚁一样的字：
　　“想咬开他衬衫第二颗纽扣，看看是不是和薄荷糖一样清凉”。
　　钢笔突然在纸面敲出清脆的声响。
　　“这就是你的反思？”杨戬皱了皱眉头，用笔尖挑开下一页，下面竟藏着张皱巴巴的月考卷——作文栏赫然批着38分，旁边朱批：“建议专攻兵器鉴赏”。
　　沉香突然伸手按住卷子：“那舅舅不如直接罚我！”少年膝盖抵进转椅缝隙，保温杯被碰倒，蜂蜜水在违纪单上漫出黏稠的小河，“比如，把你出差欠的两天课外辅导补上？”
　　窗外榕树影摇晃，惊起的光斑跳在杨戬骤然收紧的腕表上。表盘反光照出沉香裤袋里的银糖盒——盒盖缝隙露出半截烟卷，看起来还是魔教导主任最痛恨的蓝莓爆珠款。
　　杨戬叹了一口气，合上卷子：“今晚七点，客厅。带齐你的作案工具。”
　　——

　　沉香踹开家门时，玄关的感应灯恰好攀升至第三档暖光。他垂首，琥珀色的光线如蜜糖般在地板上缓缓晕开，将两人的影子黏连在那张堆满教案的茶几表面。喉结无声地滚动了一下，沉香阖眼深呼吸，再睁眼时，所有情绪都已妥帖地收进眼底：
　　“作案工具带齐了——”少年把书包倒扣过来，哗啦啦倒出糖盒、红笔和那本《三尖两刃刀图谱》，最后啪地甩出张38分试卷，“包括这个罪证。”
　　杨戬正解袖扣的手顿了顿。他今天没穿那件沾粉笔灰的白衬衫，家居服领口松垮地露出锁骨下淡色小痣——他想起那里正是沉香作文里“想用碳素笔标记”的那个位置。
　　“先吃饭。”杨戬用脚尖把茶几旁的坐垫往前推了推，垫子上绣着歪扭的莲花纹，是某次沉香缝校服时偷偷多做的。
　　此时，绣杯垫的人正蹲在地上按他脚踝：“课外辅导不是该有惩罚环节吗？”指尖顺着裤管溜上去，在膝盖内侧画圈——那是上周杨戬追天台抽烟时撞出的淤青：“还疼吗？”
　　“……坐好。”杨戬抽走少年嘴里叼的薄荷糖，糖纸在掌心发出脆响。茶几玻璃下压着的照片被反射的灯光照亮：十五岁的沉香正恶狠狠给蛋糕插蜡烛，而杨戬假装没看见奶油写的：“还我‘蓬莱回忆录’限定金皮！”
　　沉香把头枕在他膝上：“舅舅。”呼吸透过布料打在腿上，“你没收的烟其实是我用莲藕糖捏的，是假的。”手指状似无意地勾开杨戬的领口，“但想标记这里，是真的。”
　　窗外突然传来邻居教训孩子的声音：“再学对面楼杨老师家孩子半夜写作文，把你毛笔撅了！”
　　杨戬捏着红笔的手悬在半空，最终落在沉香发顶：“重写。”
　　沉香只觉得他的声音比蜂蜜水还稠。
　　见少年咬着笔杆不作声，杨戬轻轻摇了摇头，又补了句：“……去我书房写。”
　　——

　　沉香正把杨戬的钢笔当指挥棒转时，书房门突然被撞开。叼着狗绳的哮天犬一个漂移急刹，绳结上晃晃悠悠挂着块小白板：“22:00 遛我否则咬烂所有薄荷糖！”
　　“她……现在都会写倒计时了？”沉香戳了戳狗鼻子，被哮天犬用尾巴抽了下手腕——正好打在今早偷戴杨戬腕表留下的红痕上。
　　杨戬伸手解狗绳时，沉香突然从背后环住他。少年带着草木香的呼吸烫在耳后：“舅舅，其实我们可以三个人一起……”
　　“汪！”
　　哮天犬一爪子拍在沉香脚背，同时尾巴尖灵巧地勾走了茶几上的作文本。最新一页还墨迹未干：“所谓克制抒情，就是明明想拆舅舅腰带却只能写‘法器维护指南’……”
　　杨戬拎起狗绳轻咳一声：“看来今晚的辅导课题要改成——”
　　“不行！”沉香慌忙从口袋里掏出一颗糖，试图堵上舅舅的嘴，“那个……我接下来会好好写作文的！”
　　杨戬指尖刚碰到薄荷糖纸，哮天犬突然从沙发底窜出，一个飞跃叼走少年藏在裤兜的蓝莓味唇膏——包装和爆珠烟一模一样。
　　“还给我！”沉香扑过去时，哮天犬尾巴扫落了茶几上的昆仑山雪景摆件。杨戬伸手去接，银质袖扣在灯光下划出弧光，晃得沉香眯起眼。
　　“这就是你所谓的戒烟？”杨戬用接住的摆件轻敲沉香额头。雪景玻璃球里，迷你版三尖两刃刀正巧指着少年昨晚偷偷系在法器上的红色许愿签，上面歪歪扭扭写着：“今年想拆舅舅腰带”。
　　旁边哮天犬不知什么时候化成了人形。小女孩咋咋呼呼地扑到杨戬身上，疯狂想舔他的脸：“二郎二郎！22：30抓包！快奖励我牛肉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