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3、元神 ...

  •   23

      长生殿内——

      四月的暖风掠过窗扉,轻拂绛红流苏,吹动帘角微微摆动,金丝缎帷在日光中泛出温润的光泽,仿佛流动的金水。殿内幽香淡淡,炉中焚着清宁香,烟气袅袅而升,如细细银丝缠绕在半空,将整座殿宇笼入一层朦胧轻纱。

      玉石铺地光可照人,静谧之中,唯有檀木钟声一声一声敲在深处,仿佛掷入水中的细石,泛出无声的波纹。

      君笙静静坐在鎏金雕花的软榻上,身侧垂帘低垂,隔出一方幽静天地。她着一袭淡青织锦袍,广袖滑落至腕,手中捧着一卷线装古籍。那书页翻到半阙,便再未动过。

      风吹动她鬓边的发丝,贴着脸颊微微晃动,温热的阳光斜斜洒落,覆在她微敛的睫羽上,连呼吸都染了几分慵懒。

      耳畔是隐隐约约的礼炮齐鸣、旌旗如火。

      啪嗒——

      梁上尘埃惊落。卓清倒挂着垂下脑袋,发辫扫过她的书页:"喂,发什么呆?"

      君笙眼睫未抬:"下来。"

      少年翻身落地,兽牙耳坠晃出一道银光。他盘腿坐在她榻前,突然抽走她手中的书:"礼炮都快把宫墙震塌了,你倒沉得住气。"

      书页哗啦合上,惊起春日落在书页上的花瓣,飘摇落在两人之间的地毯上。

      卓清盯着她:"江家小姐的嫁衣听说用了三百绣娘,金线掺了南海鲛珠——"

      "卓清。"她打断他的话。

      礼部拟旨之事她从未问过,却早早知晓。今日宣旨,江家嫡女,身份端方、出身贵胄,诸般礼制早已敲定。

      八月初六,穿上那身凤纹霞帔,自仪凤门进,冠以“中宫”之名,坐稳那尊贵位分。

      少年翻身便坐在君笙面前的案几旁,衣角扫过地毯,掀起微微涟漪。少年脸上带着些许未脱稚气的张扬,异色的双眸在光下澄澈异常。

      “你奇怪得很。”他撑着下巴歪头看她,语气天真却带着几分直白的讽刺,“你说你不喜欢那个皇上,可是为什么他结婚,你看起来不高兴?”

      君笙的手指微微一顿,随后缓缓收回视线。她低头看着手中书页,拇指轻轻一掀,纸张微响,却依旧没有翻页的痕迹。

      “那本就是他命定的姻缘,我为什么不高兴?”

      卓清歪着头看她,少年清亮的眼睛里满是困惑:"你说的好像早就知道了一样。"他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明明看起来跟我差不多大,怎么每次见你都死气沉沉的?"

      君笙没有立刻回应,只是翻过那页书,眼尾淡淡扫过他,声音却慢了半拍:“你怎么入京了?”

      "啊!差点忘了正事。"卓清一拍大腿,神秘兮兮地凑近,"你不是让我监视那个王爷吗?我发现他白天晚上都窝在同一个房间里,我就溜进去看了一眼——"

      他夸张地张开双臂比划,"里面供着这么大一尊佛像!"

      君笙原本只随意听着,这一句却令她眸光一凝:"什么神像?"
      “你帮我在外头守着,我有点事。”

      少年点了点头,青袍一掠,利落的消失在暖阁门口。

      君笙起身关上了门,盘膝于榻上,衣袍在玉石地面铺展开来,素手轻覆丹田,指尖一点,一缕元神自她眉心离体,化作轻光游离虚空。

      清宁香尚在燃,烟丝缭绕间,灵识飞扬,穿越无形屏障,沿着信念与香火的轨迹,投入世间万象。

      最先映入她感知的,是皇城正中那道高大的礼门——容昭正率钦天监数人,于王气最盛之地布阵占卜,求天地问吉凶。

      殿宇肃穆,官员们仪容恭正,皆伏拜于地,惟有那位年轻帝王依旧傲然独立,天光照在他鬓角的玉冠上,明灭之间,如孤月映雪。

      君笙多停留了一瞬,看他将香插入鼎中时,指尖沾了香灰也不曾在意。

      他始终如一,从不低头,哪怕是敬天地、敬神明时,头颅也不曾低下半分。

      她继续散开灵识,穿过京畿、越过山川,直至千里之外的淮安。

      她几乎是被香火“拽”了过去,那里的香气浓重,重得仿佛化作实质,缠绕着她的元神。

      在一座深院密殿之中,供台正中赫然矗立着一尊神像。

      雕工精妙,神态庄肃,五官之间,竟隐约有几分与齐绯相似。

      她的心忽地一紧,神识顿了顿,不自觉地靠近了些。

      下一瞬,她看到了供像之前的男子。

      黑色金丝蟒袍垂地,云纹盘绕如活物,男子身形高大挺拔,面容俊朗,五官清冷如刀削,与容昭隐有几分相似,却比容昭更寡言、更阴沉。

      那不是别人,正是容峙。

      他双膝跪地,衣摆洒满地面,脸色苍白得近乎病态,口中咒语低低,喃喃如呓。祈愿之辞,却句句恶毒,声声诅咒。

      他求神明,但每一言皆带怨恨与毒火,仿佛将仇念封进香火,日日焚烧。

      君笙猛地抽回了元神。

      身形微晃,脸色一瞬间苍白如纸,胸口起伏,呼吸细微,手指却仍扣在膝头,没有动声色。

      “卓清!”君笙扶着桌沿喊道,指尖因用力而微微发白。她的脸色苍白如纸,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身形摇摇欲坠,仿佛一阵风就能将她吹倒。

      门外的卓清闻声冲了进来,一把扶住她的肩膀。

      他的眉头紧锁,眼中满是焦急与责备:“你怎么短短时间就能把自己弄成这样?”

      他低声问道,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怒意和心疼。靠近时,他闻到她身上那股腐朽的香气愈发浓烈,像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让他心头一颤。

      “公主。”殿外的侍女轻声唤道,隔着珠帘恭敬地说道,“太后娘娘有请,说是让您去帮忙准备晚上的宴会。”

      君笙勉强稳住呼吸,对卓清使了个眼色,低声道:“你先躲起来,晚上再来见我。”

      卓清抿了抿唇,眼中闪过一丝挣扎。他盯着她看了片刻,终于点了点头,却还是悄然跟了出去,脚步极轻,藏在一处不惊不扰的角落。

      他不放心她。

      待卓清隐入阴影后,君笙整理了一下衣襟,强撑着迈步走出殿门。

      太后的宫殿金碧辉煌,烛火通明。太后见到她,脸上浮现出慈爱的笑容,伸手握住她的手腕。然而,那力道却大得惊人,指甲几乎嵌入她的皮肤。“绯儿来了,”太后柔声说道,目光却意味深长,“今晚的宴会很重要,你可要好好表现。”

      君笙垂下眼眸,掩去眼中的冷意,轻声应道:“是,母后。”

      太后松开手,拍了拍她的肩,示意身旁的宫女:“带公主去更衣,换上那套新制的华服。”

      重锦织金,衣上以细密金线勾勒云纹鹤影,袖口暗藏嵌珠,正中胸襟一整片缀了白玉、粉珊瑚与南海鲛珠的盘金凤纹,在灯下流光溢彩,如霞似梦。

      下裙是八幅阔摆襦裙,云烟色的装裙上面密密麻麻的绣着金丝线,细褶之中绣着层叠莲瓣,行走间若浮光流转。佩饰成套,连同步摇、发钗、耳坠皆以赤金为底,嵌宝而成,贵不可言。

      太后亲手替她理了理鬓发,道:“这身衣裳,是按中宫礼制制的,往后在人前,还是不要任性,你那套青衫,不合规矩。”

      君笙垂眸不语,睫羽在光下微微颤动,半晌才低声应了一句:“是。”

      帘幕后,卓清远远看着她被宫人簇拥着换装,眼底难掩怔然。那一瞬,他几乎不敢认面前之人。

      她披着世间最华贵的衣裳,珠玉垂鬓,凤光霞彩。

      可那一身金玉堆砌的华服之下,她就像是一个被人摆弄的玩偶,没有人在乎她那摇摇欲坠的身子。

      卓清躲在殿外的廊柱后,透过半开的窗缝,小兽不知道该怎么办,急得直跺脚。

      夜宴设在凤栖殿,灯火如昼,帷幔高悬、金灯百盏。台阶之下,丝竹声声;殿檐之上,风吹红灯微晃,如云如梦。

      君笙立于太后身侧,华服沉重,身姿却仍端然。她的脸色本就苍白,此刻在灯光映照下,仿佛掺了水的胭脂,艳而不实。
      台下宾客如云,文武百官皆在。

      就在这时,殿中另一道目光落在她身上——是容昭。

      他立于主位之上,今日不着龙袍,只一身玄金织纹长袍,袖口绣了暗纹山水,眉眼疏淡,嘴角带着一点极淡的笑意。那笑容却在望见她时微微敛了,像是要唤她,却被身侧的内侍低声劝住。

      然而,太后察觉到他的意图,轻轻按住君笙的手腕,笑意盈盈地低声道:“绯儿,你是公主,不仅仅是皇上的妹妹,可别乱了规矩。”

      君笙垂眸,指尖微微收紧,却只能顺从地点头:“是,太后娘娘。”

      容昭见状,眸色微沉,但碍于场合,终究没有强行唤她。

      这时,一道温婉的声音从旁传来:“公主殿下。”

      君笙侧眸,见江家嫡女江玉棠款款走近,一身湖蓝色绣金裙装,端庄大方。她唇角含笑,眉眼间带着几分长嫂般的关切:“听闻公主近日身子不适,可好些了?”

      君笙勉强扯出一抹浅笑:“多谢江小姐关心,已无大碍。”

      江玉棠轻轻拉住她的手,语气柔和:“公主不必客气,日后若有什么需要,尽管与我说。”

      容昭见到江玉棠找齐绯聊天,蹙眉,准备起身。

      旁边的内侍垂眸提醒:“陛下,此时叫公主过去……不太妥当。”

      容昭眸色暗了些,最终只是抬起酒盏,遥遥朝她举了举。

      君笙垂眸还礼,纤指扶杯。

      太后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低声说:“你啊,莫要再给皇帝添乱。”

      君笙未言语,只是眼底淡淡敛色。

      江玉棠看出小公主的窘态,她想要开口让他,忽听不远处传来几句不加掩饰的笑声。几名文臣在饮酒作乐间,言语便多了几分轻佻:
      “陛下宠她是好事,可这公主殿下——怎地看着气色这般不好?”

      “才入宫便一副病态,这长生殿恐怕得不了长生。”

      “贵为人间公主,却日日惹得圣上分神,倒不如——”

      “咳。”一旁老臣轻咳一声,意在提醒,却有人含笑接道:“这般娇弱,也许正合陛下心意呢?”

      几人低笑着举杯,言语虽轻,却一句一句落在耳里。

      江玉棠眉头一皱,正欲斥责,却被君笙轻轻拉住。

      她偏头看着那几位文臣,眼神淡淡的,唇角扬起一点极浅的弧度:“诸位大人若对宫中之事如此熟稔,想来,是有做内侍的志向。”

      她语声温软,句句不重,却像绣针穿骨,笑意淡淡,讽意十足。

      满座一静。

      江玉棠倒抽一口气,不由看了她一眼,伶牙俐齿的,这位公主也是个不吃亏的性子。

      那些文臣面色尴尬,忙不迭举杯遮掩:“殿下说笑了,臣等哪里敢妄言……”

      君笙垂眸,指腹轻触酒盏沿口,慢慢抿了一口杯中果酿。

      珠光灯影潋滟,她唇角泛起一抹极轻的凉意,如月色覆雪,寒而不露。

      席间几名文臣脸色顿时一僵,有人忙举杯掩饰失态,有人讪讪笑了两声,想拿几句轻巧玩笑混过去,语气里却再没了先前那般放肆和肆意。

      她轻声道:“稼穑难总不和,五帝三皇是和物。”

      语气平淡,却如一瓢冷水泼入席间。

      满座噤声。那几个方才说笑得最欢的文臣,脸上骤然失了血色。这话明面是在评经引典,暗里却是把他们当作只会空谈子虚、不知稼穑之艰的纨绔庸才——再清不过的讽刺。
      她却仿佛并未察觉,眉眼低垂,静静坐在席间。

      云烟色锦衣垂落,外披织金薄纱如轻雾缠身,衬得那少女像一盏雪中灯,纤弱却明艳。她执盏的手指修长洁白,盏中清红的果酒衬得指腹如透玉生光。唇角似笑非笑,背脊却挺得笔直,从容自若。

      上座的容昭闻声偏首看她,原本沉沉的神色微不可察地松动,眼底隐有笑意。
      席中有人低声嗤道:“公主倒是……伶牙俐齿了些。”

      声音虽轻,却未能逃过她耳。

      “哦?”君笙似有所闻,缓缓抬眸。乌黑澄净的眼眸映着灯火,泛着柔润水光。她微微一笑,唇角含意不明,却毫无怒色,语气轻得像春夜细雨:“看来是今夜这酒不好。”

      她顿了顿,语气不急不缓:“来人,去紫宸殿前东边的梅林,把那几坛陈酿给本宫抠出来。”

      殿中小太监应声退下。

      她低头轻拭酒盏,笑意浅浅:“诸位大人若是觉得这酒涩口,不妨试试那几坛。是皇上亲封的雪酿,用腊月梅花上的雪水酿成的,去岁冬日,才得了三五坛。”

      她话音落下,四座顿时一静。空气仿佛都凝住了。

      那几位心怀不轨的文臣低下头,或尴尬,或惶然,却无一人敢再妄语半句。

      她明晃晃的意思——紫宸殿前的酒她说动就动,便是陛下御封之物,她也能拿来赏客。她是皇帝心尖上的人,无人敢触其锋芒。

      正这时,容昭似有所感,恰到好处地举杯,远远朝她隔空一饮。

      清酒入喉,他神情淡然,举止却含深意。

      江玉棠站在君笙身侧,脸色一变,眼底划过一丝难掩的情绪。

      她偏头看向席间,却见不远处的哥哥江源正垂眸轻啜,似有所觉,抬眼淡声道:“少安毋躁。”

      玉棠攥紧指尖,默然低头。

      哥哥说过,没人能撼动皇上心头的宝贝疙瘩。

      可她终究也是公主,是那位皇帝的亲妹妹。

      未来的国母要胸怀江山社稷,这种飞醋,就算真要吃,也得自己咽下去,不许露出来半分。

      太后把这一幕尽数收入眼底,面上仍是不动声色,纤手却在无声中紧了紧身侧的软垫。

      她下午便察觉这齐绯身子有异——面色发白,步态虚浮。原以为把她从容昭身边带走,她定会露怯,哪知她竟仍能反唇相讥,从容进退,分毫不乱。

      心中不悦微起,但她张口时却依旧温婉得体,唇边笑容宛若三月春风,缓缓扫过阶下众人。

      “这孩子啊……”她语气慈蔼,带着几分笑,“也不知是像了谁。”

      这话似夸非夸,意味莫辨。

      席下命妇纷纷跟着笑应:“回太后娘娘,公主天生聪慧,定是像了娘娘您和圣上。”

      “听说公主救驾多次,还有去平患的魄力,全都是太后娘娘教养的好啊。”

      “公主年纪小小,就如此通达周全,臣妇看着都心喜。”

      她们一句比一句捧得高,谁都知道太后的母家就是这位养公主的母家,两人表面是一体的。

      —

      人声鼎沸之时,君笙却悄然转身离席。她背对众人,微微低头,将眉眼中那一点虚弱与痛楚藏进长睫深处。

      唇角的笑意离开众人目光后终于缓缓消散。掌心沁出一层细汗,那笑容仿佛是从骨血里生生捏出来的,带着一丝尖锐的疼。

      她能感到身体某处正渐渐发烫,不似风寒,更像是……丹田之中,某股异样的气息正在缓缓翻涌。像雾,湿冷而无声,又像是血,在骨肉中蜿蜒、升腾、叫嚣着要挣脱她的掌控。

      她缓缓吸气,指尖用力,企图稳住身形。

      可还是晃了晃。

      一旁的晋王之女清乐郡主第一个察觉到异常,急急扶住她的手腕,声线轻颤:“公主殿下可是哪里不适?”

      她的指腹温凉,触及君笙冰冷的腕骨,隐隐透出些惶然未安的力道。

      君笙侧首望她,眸中波光未动,却轻轻一笑。

      她是记得这孩子的。晋王老来得女,宠得极了,养得天真不染。她不该掺和这些宫闱深深,却偏偏眼里有真。

      君笙拍了拍她的手,语气轻柔:“无事。”

      清乐郡主望着她的眼睛,愣了一瞬——父王常说宫中人都虚伪诡诈,可眼前这位公主殿下如此温和又这样美,怎么会有错呢?

      她怔怔看着她,半晌才点头:“……那便好。”

      这时,江玉棠也挤了进来,她虽心思更沉,却也察觉不对,低声关切道:“妹妹怎么了?脸色不好。”

      君笙却已收敛神色,淡淡一笑:“只是头有些晕,饮了些酒,倒是清乐郡主担心得紧。”

      她不愿多言,转而避开话锋,凑去听清乐郡主与旁边几位小姐妹说笑。少女们年纪尚小,谈起京中公子哥谁谁风流俊雅,谁家世显赫,欢声笑语,如珠落玉盘,仿若不识尘世烦忧。

      君笙坐在她们中间,笑得温婉,也听得认真,仿佛真是个无忧无虑的年轻女子。
      江玉棠站在不远处,被来来往往的命妇围着说话。她眼角余光总是落在那道倩影上,明明该是怜惜的眼神,却在不觉间添了几分微妙——像是失落,像是困惑,也像是……嫉妒。

      她自己未察觉,心底那点情绪,已然生出变数。

      再回席间,君笙随着众少女落座,裙摆铺地,华服似流霞倾雪,纤腰微曲间轻轻一颤。

      她举盏抿了一口,眸光扫过大殿——舞乐渐盛,丝竹声如流云绕梁,宫女起舞,衣袂翻飞,灯火辉煌,几如白昼。

      可她眼前渐渐泛起一层水光,耳边的热闹声像是从水底传来,虚浮、遥远,像隔着重重天幕。

      她忽然有一刹恍惚。

      这深宫金阙,她孤身坐于其中。众星捧月,权势加身,却无一人可倚。

      不能输。她告诫自己。

      一股血腥气忽然涌上喉头。

      她骤然用力,死死扣住杯沿,玻璃刮过掌心的痛意叫她稍微清醒。可她分不清,是身躯撑不住了,还是心,太累了。

      而在她看不见的那一角,殿门边的暗影悄然一动。

      卓清隐在帘后,衣袍融进灯影。

      他太担心她的身体了,从下午开始她就一直强撑着一口气,如今还喝了这么多酒。
      少年的指节青白,牙关紧咬,身形紧绷,像一头困兽。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