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春（相逢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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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个江南的雨天。
啧，又下雨了，真烦。
方昭然用笔头敲打着桌面，左手托腮，失神地望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滴从天上坠落，最后滴到不知道哪个水洼里，变成它们之中的一体，电脑屏幕上显示着一排排文字，即将熄屏。
她是一名被签约的网文作者，在文学城上写文多多少少也会有人看，就靠着这个吃饭 ，快奔三的作者，房间依旧杂乱无章。
因为曾经有人对她说，这房间看起来乱乱的，很温馨。
手机振动，方昭然回神三秒后拿起了手机，是妈妈打来的电话。方昭然皱了皱眉，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接起了电话。
“喂，妈。”
“怎么接这么慢。”
“刚在上厕所，有事吗。”
“妈给你找了个相亲对象，我觉着还不错，明天上午十点你俩见个面嗷，我给你发地址。”
挂了
呵，就知道，电话打来不是催婚就是相亲，一定要找个男人才能活吗？那她现在过得不也挺好的。
方昭然凝了凝神，打开相册，翻出了一张照片，照片上一个女孩，穿着鹅黄色的长裙，在郁金香所铺成的花海中笑得灿烂、明媚。那是上次和她一起去荷兰拍的。当时，方昭然还没有和她分手。
方昭然看着那张照片，细细端详着。
妈，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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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上高中之前，她一直以为自己的性取向是男的。直到遇见了俞念。当然，她也是后来才知道，自己是喜欢俞念的。应该也不是俞念高冷，而是方昭然自己主动去找她一起玩，一起吃饭，一起上厕所。最初，俞念不会搭理她，该吃饭吃饭，该排队排队。
她原以为方昭然和之前初中的人一样，只是因为她成绩好才接近她，都是三分钟热度，等到发现她“不好”相处后又会远离她。然后在她背后说坏话，最后还会时不时受到一些校园霸凌。
这样的日子，她已经受够了。三年，初中校服就没干净过。衣服上全是别人故意而为的笔渍。
所以，她想好了，她要找个机会和方昭然说清楚。
现在是十月，很凉快。今年的秋天异常清凉。俞念紧了紧身上的秋季校服。数学袁老师正在上面讲课，“现在啊，我们一起来探讨一下，这个函数y=Asin(wx+f)的周期，啊......”俞念看了看手表，还有5分钟。人总是在决定做一件事之前会莫名地兴奋，她现在也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
“嗯......我现在找人回答一下这个问题啊......俞念。”
“啊......哦，嗯......”
“T=2π/w是什么。”
俞念快速浏览了一下袁老师在黑板上写得大致的板书，回答道：“是使Asin[w(x+T)+f]=Asin(wx+f) Acos[w(x+T+f]=Acos(wx+f)成立的最小正数。”
“很好，请坐。大家要向俞念同学学习啊，就算她刚刚在发呆，她也能将答案迅速得说出来。”
班里发出丝丝窃笑声，正好这时下课了，数学老师瞥了一眼这个看起来文文静静的女孩子。
他不喜欢她。
俞念没注意到数学老师的眼神，起身径直走向了方昭然的位置，敲了敲她的桌面：
“喂，给我出去一趟。”
说完，便直接走到后面推开门出去，过了一会儿才听到后头传来跑步的声音，跑到俞念身后后，方昭然不敢贸然上前，因为她不知道俞念叫她出来到底要干什么，平时都是她找俞念，今天这样，她属实有些受宠若惊了。
“阿......阿念，你叫我出来干什么？”
俞念没有说话，只是定定地看着她。
很明显，那是厌恶的表情，她看出来了。
“别叫我阿念，恶心死了。你是同性恋吗一天到晚围在我身边，不累吗？你没有自己的事做吗，我看着都心烦。”
俞念的声音渐渐大声，唯一不变的是她那不耐烦的语调。方昭然站在她面前怔愣地看着，过了好久才出声。
“我只是想和你交朋友，如果你不喜欢的话......”
谁要她可怜。“对！我就是不喜欢！我冷淡，我冷漠行了吧！你也要像她们一样因为和我搭不上话就排挤我吗？我受够了！”
俞念突然又安静下来，小声说：
“你看见了吗，我和你想得不一样，我易怒但我又不敢表现出来，我真的太矛盾了，再这样我真得会抑郁的，你要真的有那么一点点同情我，就请你放过我，一个人挺好的。”
“不是的！我，我很想拥有你这样的朋友，谁......谁要是欺负你，我就帮你打回去！”
“方昭然，我们不适合做朋友。”
“试试呗，又没试过，你怎么这么确定。”
俞念翻了个白眼，无所谓，她欺负人的时候就和老师说好了，“行了，随便你，反正我不好相处。”
方昭然对着远去的背影笑了笑。
没事，慢慢来呗。
寒来暑往，又是一年春天。2025，又是新的一年。
今天是3.18日，是俞念的生日，她从来没有过一个完整的生日，她也从来不敢奢求。父母从来不会记得，自然也从不提起。就算有时候他们突然不知道哪根筋抽了，想起来了，她也只会淡淡得说一句“我不喜欢吃蛋糕。”。
因为这样的生日，已经没意义了。
其实俞念喜欢，很喜欢甜味，但是她又不想买蛋糕，没意思。自己一个人，给自己唱个生日歌，买点零食吃就够了。
俞念走在路上，傍晚时分，风吹过树梢泛起丝丝凉意。她打开手机，几条短信映入眼帘。哦，是银行发来的生日短信。俞念打开微信，简单的可怜。
爸，妈，方昭然，微信助手。没了，冷清清的。算了，她也不奢求太多。
俞念边走边看，几乎是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没事儿，等下去小卖部看下有什么吃的。
经过一条黑暗的巷子，到达了另一条街—清街。现在是21：30，赶紧买完就回家了。俞念走近店，奇怪，这小店一般22：00关门，今天怎么这么早。俞念提了提书包。算了，也没关系，就这样呗。
“Surprise！”
一个人影从俞念身后蹦出，，她被吓得浑身一抖，猛地向后扇了一巴掌。“草！”身后的人大叫一声。
是方昭然。
不是，她怎么连自己回家都跟啊。俞念不免有些生气。
妈的，私生饭，跟踪狂，神经病。
方昭然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俞念贴上了什么标签，还在那里控诉：
“阿念我真服了你了，手劲怎么这么大，差点把我扇死。”
“那真是太遗憾了。”
俞念白了她一眼。她不知道方昭然来这里想干嘛，可能只是想捉摸......
“生日快乐！嗯......祝你16周岁生日快乐！”
...她的，好吧，是她想错了。
“......谢谢。”
这么多年来，第一个真心祝她生日快乐的人吧。
之前也不是没有，刚上初中时，俞念是告诉过自认为的那些好朋友自己的生日的。可是一次都没有得到过祝福，就算她厚着脸皮去问她们可不可以说一句生日快乐，得到的也只是寥寥几句的敷衍。
她不敢再主动，因为每次都只会换来失望。
俞念看着方昭然在书包里翻来翻去，右眼皮跳了跳。
左跳灾右跳财啊，还有一种说法就是，右跳桃花。
俞念烦躁地按了按右眼，正想说一句“我先走了”就看见方昭然从背后拿出了一枝郁金香，类似于香槟玫瑰的那种颜色。方昭然摸了摸花瓣。
“都说是surprise了，有没有被rise到啊。这枝花是店里最后一支了，不知道你喜不喜欢这个颜色，我觉得蛮好看的。呐，你的生日礼物！今年可能有些寒碜，因为知道你生日的时候已经有点晚了，期待一下明年的礼物吧！欸，阿念，你喜不喜欢花啊。”
喜欢，当然喜欢。
她不知道是不是巧合，因为她最喜欢的花就是郁金香，但是每次买了花到家后，都会被父母扔掉，美名其曰浪费钱，几乎是刚买就扔了。
但是他们不知道，那是俞念为自己庆祝生日的。
反驳有用吗？下次还是会扔，因为根本没放心上。
跟脑瘫一样。
俞念呆呆地看了看眼前的郁金香，说了声谢谢，不过没把郁金香接过。方昭然向前递了递，“拿着啊。”俞念也只是转身，笑了笑。
“你帮我养着吧，明年记得送黄色的。”
好像，也不是很讨厌她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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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昭然呆呆地望向窗外，才发现雨已经停了。推开窗户，空气里混杂着泥土的清新与水泥地的气味，窗台上，一朵郁金香，香槟玫瑰的颜色，那是分手那天她送她的。
“你之前那枝应该枯了吧，我送你一枝当作回礼了。”
方昭然摸了摸裤兜，烟瘾犯了。每次想到她的时候都会想抽烟，不管是同居后还是分手后。
不过其它的烟味太呛，她抽ESSE。主要是这个牌子的烟有芒果的味道。
俞念喜欢。
王爻说她是恋爱脑加舔狗，被分手后还这么念念不忘。他才不知道，俞念是因为被家里人安排了结婚对象，被拽过去闪婚了。好巧，结婚对象是数学老师的儿子。
从分手到现在一次都没看见过她。算了，再见一面太尴尬，还是不见了吧。
她的婚礼她也没去，她怕自己笑得太难看，祝福得太虚伪，钱送得太多。
所以，到现在，一次也没见过俞念。
她缓缓吐出一口烟。明明味道没变，可感觉就是有些苦了。方昭然翻过烟盒，没过期。
她披上一件大衣，正想出去走走。一阵电话铃声响起，看了看，是一个陌生......又不陌生的电话，IP江苏，她想不起来是谁。
不可能是俞念。
她接起了电话，“喂谁啊，有事吗？”
“请问是Relax女士吗？”
Relax，方昭然的笔名，很久没有被叫这个名字了。怎么，这个文学城也要像之前那个xx一样倒闭了？那自己岂不是没饭吃了。
“是我。”无意识的，手中的烟快被她掐灭了。
“是这样的，您的《肆无忌惮》没太大问题，这边可以给您出版了，您到时候会收到一份文件，您再仔细看下，如果有不合适的地方，我们这边再找您当面谈一下，您看怎么样？”
是了，之前给江苏那边的一家出版社投了稿，这是她出得第二本书，毕竟在文学城上反响很不错，她就想着尝试去投一下，没想成功了。
“行，到时候再给你回个电话吧。”
“好的。”
嘟嘟嘟......电话挂断，方昭然将手机揣进大衣口袋，下一顿饭又有着落了。方昭然走出书房，刚搭上门把手，突然顿住了。
我......刚才想干什么来着？
她在门口站了很久，才想起来自己原来只是要去散步而已。这种情况已经持续很久了，前段时间去医院看过，医生说是阿尔兹海默症，没想到自己这么年轻就得了。所以这也是她为什么想出一本同性恋的书。
趁还是早期，要抓紧了。
之前许得愿望，怕后来忘记了。
王爻曾经问她为什么十句里面五六句都是俞念。
她只是害怕她忘记了俞念，忘记了自己曾经那个最爱的人。
她害怕。
手慢慢从门把手上滑落下来，接着膝盖跪在了地上。方昭然头抵着门，无声地哭着。
俞念，我好想你......
我好想你，想你照顾我，想你牵着我的手，想你对我笑一下，就像从前那样。
好想你好想你......
我好爱你......
能不能回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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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念走上楼梯后，习惯性地将背贴到门板上。果然里面又传出吵架，打骂的声音。
“妈的，你这个黄脸婆管东管西的，还管到老子头上来了，啊？！”
“你他妈包养小三还有理了是吧，妈的那只狐狸精真是把你勾得不要不要的啊！”
“你妈逼又来！都说了不是不是，那是同事！你个死娘们还不听啊！”
“受不了就离婚啊！”
又来了，每次到这里就会停下争吵，爸......俞朴步总是到这里就退让。
屋内里安静下来，只能听见李燕琴的啜泣声。
他们不相爱为什么不离婚，为什么要妥协。这个问题在他们每次吵架的时候，俞念都会问自己一遍。
等听见脚步走进时，俞念退到台阶的最顶格，低着个头，假装自己刚回家。
“回来了啊，小念。”一股酒气扑面而来。“你进去吧，家里可能有点乱。”然后俞朴步就晃荡着下了楼。
这么晚了，也不知道去哪里
俞念刚进门，就被一支笔砸到了头，“你不是死出去了吗，怎么又回......小念？”
俞念只是默默将书包放进书房后，出来蹲在地上，将散乱的东西一件件归位，“为什么不离婚。”，李燕琴抬头，闻言：“什么？”
“我问你他为什么不离婚。”
李燕琴露出诧异的神色，“因为你啊。”
“因为我所以忘记了今天是我生日？”
“......”
李燕琴懵了，“你生日不是一周后吗？”
“那是你的生日。”
说完便走进了房间锁上了门，任由李燕琴在门外无措地拍着门。她不知道她在外面说什么。
太累了。
真的受不了了。
手机传来一声消息铃声，紧接着又传来了几声。是那个被方昭然死皮赖脸要来的微信的提醒。
[Relax]:你看我选得郁金香好不好看，啧，好看，我真有眼光
[Relax]:明年，算了，就明天吧，给你送黄色郁金香，肯定很好看
[Relax]:明天的花你要拿走吗
[鱼]:不用了，还是放你那里
[鱼]:（回复Relax：[图片]）构图丑死了
[Relax]：?我可是顶级摄像师
[Relax]：早点睡，等着明天的郁金香吧嗷
俞念关了手机，以微不可察的弧度笑了笑。
3月的清晨很凉快，凉快到依旧像是在冬天一样。俞念五点多一点便出了门，昨晚李燕琴一直在骗她的房门，到后面直接开始砸她的门了。今天早上俞念打开门发现她人已经不在了，估计也不是真心想道歉。
俞念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只睡了没几个小时就醒了，现在头晕得很，一闭眼就会睡着，这么早早饭店也没开几家，俞念走到一家店门口，撩开了帘子走进去。这家应该是新开的，以前好像没见过。
“哟，小姑娘起这么早啊，想吃点啥。”
“一根油条，一碗甜豆浆，谢谢。”
不久便端了上来，在早上吃一碗热的真的很舒服，甜丝丝的豆浆味在嘴里弥漫开来，将不愉快的情绪压下去了几分。
一位戴着围裙的阿姨从厨房走出啦，估计是老板娘。她坐在俞念的面前，面带微笑着细细地问:“小姑娘，你也是梅城一中的啊。”
“嗯。”
“诶呦，巧了。我侄女在楼上呢，也是梅城一中的。每天回来只知道一个人躲在房间里，自己一个人在....嘶，你们小年轻怎么说来着。”
“……内耗？”
“啊对，差不多就这个意思吧。”
阿姨和俞念说，她们家这个侄女平时大大咧咧的，但其实是挺沉默的一个人。表象吗，正常。俞念吃着早饭，听着阿姨碎碎念她侄女，这样好像还不错？
听姨说，她那个侄女每天笑嘻嘻的，但是也会笑嘻嘻的拒绝她所讨厌的任何事情。她一个月总有一两天把自己关在房间里，随后会传来物件砸在地上的声音。一开始她还会去劝。舅妈，别管我了，放心好了，不会死的。那个女生笑嘻嘻得对她说。
“欸姑娘，你可不可以......等一下她啊呀，她应该马上下来了。”那个大姨搓着手，小心地问俞念。随便吧，都可以。俞念点点头，随后发现大姨转过了身，“哎，小昭，下来啦。”。
小昭？俞念抬头，方昭然？！方昭然几乎是刚和她对上视线就叫了出来:“俞念！你在这里啊！”
俞念擦了擦嘴，站起身，表情复杂地看着面前用嘴叼起一根油条随后很自然的牵起她的手和舅妈告别的女孩。
她……真的和大姨说的一样吗？
没等俞念想完，方昭然就牵着她的手跑出了店门。到红绿灯前停了下来。“阿念。”方昭然笑着问她，不着痕迹地松开了她的手，“还笑呢，也不怕岔气。”俞念只是淡淡回了句，她突然想起昨天的微信。
绿灯亮起，方昭然牵起她的手走向与学校相反的路，虽然有预感，但俞念还是问了一句:“你干嘛。”
“郁金香啊！昨天不是和你说好了吗。”方昭然兴冲冲地拉着俞念往前走，一转头便发现她正对着自己笑。方昭然有一瞬间怔住了。
她好像从来没对自己笑过，一直都是冷眼相向吧，也总对自己爱答不理。但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好像她就对会和她互相调侃了，今天更是对她笑了。
这么容易满足的吗？方昭然这样想着，俞念却已经再次牵起了两人刚刚不意间分开的手，走向了那家花店。方昭然看着俞念随着风飞起的发丝，也笑了起来，心里好像被开心塞满了。
好可爱。
心胀胀的，但是又有一种满足的感觉，只想着自己好幸福。方昭然买了很多种花，颜色各异但放在一起却又很和谐。俞念捧着那束花，却最喜欢花中间那朵金黄的郁金香。方昭然还在一旁喃喃道:“感觉还是香槟好看……”“我喜欢。”
我喜欢这株郁金香，并不仅仅是因为我最喜欢郁金香，还有你送我的第一个生日礼物是它。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春（相逢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