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烟鹿鸣声》镜煊

4、细闻风止雨未停

　　“开城门！开城门！”一队人马火急火燎冲向城门。
　　等为首的人近时，站在城墙的守卫才看清楚来人的脸。
　　“开城门！是温司空!开城门！”守卫激动的对着楼下的人喊着，生怕耽搁一秒钟。很快，城门被打开。
　　一行人迅速冲进城内，城门被关紧。
　　温蔺走上城楼，却发现这城内的守卫似乎远比想象中的少，眉头紧锁问道：“这城内守卫呢？这么这么少？”
　　“回司空大人，有人一把火烧掉了我们的粮仓，只抢救了一小部分，军师召集一半兄弟回去运输粮草。”
　　“可有抓到是谁？”“这......还在搜查中。”温蔺沉默着，站在城墙上望着来时的方向。他知道，这城定然是守不住了，不若尽可能减少伤亡。
　　“通知下去，全军于峪都北门集合，撤退！”等到姜麇熙到时，城门已大开，城墙上也无守卫。
　　面对这种情况，姜麇熙自然是需比守卫森严时更加谨慎的。姜麇熙悄悄和身旁士兵说了两句话，将士们一一通传下去。
　　只见城墙下一堆穿戴铠甲的人举起背后的护盾，缓缓移入城内。
　　士兵小心翼翼在城中搜寻，翻遍了城内各处街巷，只发现了被困的俘虏，确不见敌军踪迹。
　　大街小巷已然一片凌乱。
　　铺满杂物与血迹却无人迹的街道；被大火烧成碳的房屋；还有灰蒙蒙的天空让姜麇熙不敢相信这是曾经热闹繁华的峪都。
　　传军报的士兵已经百里加急，激动的去往汉中报信。
　　姜麇熙的余光瞥见旁边小巷内有一个黑影晃过，赶紧跟了上去。
　　果然没有追错，对方居然还穿着敌军的铠甲，姜麇熙二话不说就抓住了对方“还跑！”不料对方武力竟也不低，甚至可以说在自己之上。
　　可奇怪的是对方似乎一味想逃走，根本没有下死手。姜麇熙终于发现奇怪之处，这招式怎么如此熟悉？
　　他一定要揭下对面人的面罩，看看究竟是何许人也。两人你一下我一下打个不停，却怎样也难分胜负。
　　剑影映入少年眼中，迅速逼近。少年紧张闭上眼睛，对面却停手。
　　姜麇熙迅速感知到了对方停手，立刻睁眼，看见对方愣神了一瞬，眼里闪过一丝狡黠。
　　对方可能也没想到，就这一瞬的愣神，自己蒙面的布竟被抓下。
　　“季衍阿姐？”少年双眼里满是震惊与疑惑看向对方，接着眼神里似乎带着一丝质问。
　　季衍好像有一些尴尬，皮笑肉不笑的看向姜麇熙。明月忙活了将近半日，但仍然有许多士兵未被救治。
　　照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明月直直奔向近处的马“你们在这里照顾好他们，等我回来。”
　　马蹄下的黄沙飞扬，弥漫在空中似雾一般，明月骑着骏马穿梭于这大雾之中，一晃便没了人影。
　　衣衫褴褛的小姑娘慢慢从既狭且暗的巷子缓缓走出，一双漂亮的眼睛似是装着一对黑洞，怎样都探不到尽头。
　　身体也如提线木偶，不知是谁在操控。“林鹿芝，你应该要去往哪里呢？你究竟怎样才能寻到他呢？”
　　走出了小巷，街道两边的叫卖小贩；屋檐下方的双双小燕；街道中央络绎不绝的行人。阿芝却好似什么都感知不到。
　　阿芝抬头，竟已穿过了熙熙攘攘的人群来到了城门口。
　　“阿芝姑娘？怎么你怎么又回来啦？有什么事情吗？”
　　看着午时送去小巷的姑娘下午又回来了，还魂不守舍的样子，守卫疑惑的走上前问道。
　　阿芝仍没有缓过神，呆呆的望向地面有气无力问道“大哥，如果被桓军俘虏了，会死掉吗？”
　　守卫已经猜到了发生了什么，轻轻拍了拍阿芝的肩膀，低下了头：“节哀。”
　　“节什么哀？都还没看见人，怎么就说这种丧气话？”不知什么时候骑马的少年竟然出现在身后。
　　“是你？”阿芝转过头叫道，语气里充满诧异。“我知道你有很多问题要问，我回头慢慢和你解释。”
　　对阿芝说完后，明月拿出令牌对着守卫说：“速速带我去见你们城主。”
　　铁蹄声逐渐靠近，几人不约而同看向了城门外。
　　“报！姜将军携大军已夺回峪都！”明月傲娇的抬起头看向了阿芝：“我就说我哥哥可厉害了吧！这下你不用担心啦。”
　　明月随着守卫去到了城主府，很快带了一队人马与军医往伤兵驻地出发。天色渐晚，城内的灯陆续点亮。
　　明月带着人马急匆匆朝着城门外赶。将近城门口时，明月却看见除了守卫以外，竟还有一个人影在徘徊。
　　看见眼前徘徊的身影，明月一眼就知道是谁，没人看见坐在马背上男子装束的明月嘴角微微一勾。
　　明月的马停在人影面前，整个队伍都跟着停下。眼前的人也停下了脚步望向明月。“上来吧！”明月对着面前的阿芝说道。
　　很明显，阿芝愣了一下。
　　明月看见阿芝的样子，俯下身来，离阿芝更近了一点，歪头笑道：“难道你在这里这么久不是在等我吗？”
　　阿芝本都想好矜持一下，先客套几句，如今被明月毫不犹豫的戳穿。脸瞬间涨得通红，恨不得现在立马消失。
　　明月向她伸出了手，阿芝虽有些不自在还是缓缓把手递了上去，在明月的帮助下坐在了明月身前。
　　马跑得飞快，阿芝被吓得不敢发出声音，已经顾不得与男子这样近距离接触的不好意思了。
　　一双手紧紧抓住马的缰绳，也紧紧围着身前紧张的女孩，月亮缓缓升起，一队人马就这样缓缓消失在守卫的视线中。
　　此时的峪都已是阿獐在驻守，城中士兵有序的巡逻，搭建房屋。
　　峪都府内，姜麇熙与季衍祭拜着邱实一家的牌位。
　　几日前，峪都被温蔺攻打，中郎将邱实誓死捍卫峪都，全家不幸死在温蔺手下。
　　祭拜完之后，两人慢慢在庭院走着，秋日的院内有些冷，此时的气氛也异常低迷。
　　两人低头走了好久，季衍终于开口：“中郎将和其家人的尸骨我派阿鸢藏在了西厢房下面的密室，多久安排下葬了吧。”
　　姜麇熙看向季衍：“阿姐，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季衍回忆着说到：“那日军中密报说温蔺带着人马向南行，似是要前往峪都，我便偷偷带着阿鸢来潜入峪都，可当我们赶到时峪都府时还是晚了一步。”
　　季衍的声音一颤，继续说道：“你知道吗？就在此时我们的脚下，全是鲜血与尸体，男的女的老的少的，他们一个也没放过。”
　　姜麇熙垂眸，继续听她说着。
　　“我们不停在院内找着，试图找出一个活着的人，突然，西厢房内发出了声音，我和阿鸢以为是埋伏在这府里的桓军，趁着天色暗，我们赶紧藏了起来，准备杀掉他。”
　　“然后呢？”姜麇熙看向季衍。
　　“结果从西厢房内竟然跑出来了一个小女孩，扑向了中郎将和他夫人的尸骨哭喊道爹娘，我和阿鸢立即上去捂住了她的嘴，她紧张的看着我们，想要挣脱，给他看过和她父亲相似的令牌后，她终于相信了我们，紧紧捂在阿鸢怀里。”
　　似是又看见了那日的场景，季衍慢慢闭上双眼。
　　姜麇熙似是抓住了一丝希望，焦急问道：“可是大人的幺女？她在哪里？”
　　“阿鸢带小慕趁着道路还没完全封闭时去往西郊躲避，我这不是正准备去找他们吗？谁知道你突然把我逮住了？”
　　“等一下。”
　　姜麇熙突然想起之前季衍还没有回答的问题，突然用狡黠的目光看向季衍道：”那你看见我时跑什么？”
　　“大哥，都说了是偷偷跑出来的了，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我爹派来抓我的？我得等过些时日，估摸着他气消了再见他”
　　姜麇熙点了点头道：“阿姐放心吧，近日我驻守峪都，阿姐想留便留。这样想来温蔺弃城而逃也有阿姐的手笔吧？”
　　一向看起来冷冷的季衍微微一笑，似邀功一般道：“我可是连他们的粮仓都烧了，他们不撤也得撤!”
　　“你一个人？”
　　“自然有内应。”
　　“是谁？”
　　“保密。”
　　“明日日落时，邱大人的尸骨将运往成都，劳烦阿姐午时前接小慕回府，送她父亲最后一程。”
　　季衍点头道：“自是如此。”说完，两人便各自回房。
　　明月很快带着人马赶到了伤兵驻扎地，大家下了马便开始忙了起来，搭帐篷的搭帐篷，照顾伤员的照顾伤员，暗暗的夜，火光让这片土地亮了起来。
　　明月慢慢下马后，小心翼翼扶着阿芝的手臂让她慢慢下马。
　　阿芝的鼻子被风吹的通红，明月这才想着自己粗心大意了。
　　明月客气道：“前面营帐已经搭好了，中间营帐也已收拾好了，时候不早了，喝完热汤去歇息吧。”
　　阿芝听出了明月的疲惫说道：“谢谢公子，还是您先吧，我可以再等一会。”
　　“且去吧，军中还有一些事情待我处理。”
　　“我可以帮忙吗？”虽说与明月的两次见面中，明月都总能想到办法让她尴尬，但毕竟自己承别人恩情，也不愿白白赖在这里，所以在明月说完话后想也没想就问道。
　　可是刚说完这个话她就后悔了，她突然想到自己要是看见军中什么机密被杀头的样子，亦或是明月此刻把她当成奸细，吊起来严刑拷打，不禁打了个寒颤。
　　明月看着阿芝积极想要帮忙但突然又若有所思的严肃模样感到一丝疑惑，但还是说道：“无事，你去睡吧。”
　　“噢，好。”阿芝说完便头也不回往营帐走，生怕明月以为她想偷看什么，这副样子与贼也是无分别了。
　　站在原地的明月看见这种状况更懵了，挠了挠头，也顾不得多想，转头去烧水清洗纱布了。
　　阿芝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眼睛一闭总是浮现出各种画面与想法。
　　比如说自己在去往峪都的路上找到了哥哥，又比如在床上吃起了烤鸡......
　　等一下，烤鸡？这样的想法伴随着肚子的叫声一起传入了阿芝的大脑，这下是彻底睡不着了。
　　荒郊野岭的，吃烤鸡自然是不现实。先出去看看有没有什么吃食吧。
　　阿芝像回营帐时一般蹑手蹑脚走到营帐门口，想着问问士兵吧。确实，就阿芝今晚的想象，她现在确实不敢去“招惹”明月，不过也只是她的现象罢了。
　　她慢慢走出去，外面的火光仍亮着，大家都还忙着救助伤员。
　　阿芝看见了前面的篝火，明月坐在篝火旁，上面还用一个铁锅煮着什么。
　　明月也看见了阿芝：“你怎么出来了，是睡不习惯吗？过来坐吧”明月招手示意阿芝过来。
　　阿芝看着也不像在处理军中要事的样子便大方走过去，边走边说道“没事，就是有一点睡不着。”说罢便在明月对面坐下。
　　在阿芝看来，从今日看见明月开始，他就不停在忙，相比于上次也严肃的多，看起来就像姜将军一样。这也让阿芝今日紧张到胡思乱想。
　　咕~，阿芝的肚子又叫了起来。“噗。”明月没忍住笑出了声“原来你是饿了，也怪我没注意。”
　　说着明月便起身去马背上的袋子拿了几个圆圆的番薯丢进火里。
　　阿芝觉得这才是之前的那个明月嘛。便疑惑问道：“这铁锅里是什么呀？”
　　明月认为阿芝肯定以为自己偷偷在锅里煮了美食才这样问，便答道“是纱布，小馋兔子。”
　　明月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把这句话说完了，不自在抿了抿唇。
　　阿芝也好奇为什么她这样称呼自己，难道兔子也喜欢吃土豆吗？可能是吧，管它呢。
　　两人就这样谁也不说话在篝火旁坐了一会。
　　“番薯好了。”明月拿着小铁铲将外壳都变得黑黑的番薯取出，放在手上吹了吹递给了阿芝。
　　阿芝道谢后接过香香的番薯，番薯在她的左右手跳来跳去，她不停的吹着，恨不得下一秒就可以吃掉。
　　夜晚，城中的灯几乎都已熄灭，郊外的篝火却还亮着，她们在篝火旁品尝着生活中难得的一丝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