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D三井寿】 第三种命运》故山难书

1、1

　　我，怕是不行了。

　　脑海里之所以冒出这个念头，不是因为肚子咕咕叫，而是因为连叫了三天后，它不再叫了。母亲说过，等到肚子饿得连叫的力气都没有时，就可以给自己挑选离开的地方了。

　　但我不甘心，我躲在阴暗处，虚弱地靠在灌木从的围栏上，死死盯着马路对面的面包店。雪，静静地从天空飘落。

　　母亲说，我们这一族，千年万年，只有两种命运。若生在屋檐之下，就要仰家主鼻息，不得越界，不可造次，方得安饱。若生于荒野旅途，天为盖，地为房，风是裹身的被，雪是休憩的床，活下去，只能靠自己。

　　只有两种命运，无他。

　　我曾经以为自己可以躲在第一种命运里小心翼翼过完一生，直到那天，那个丑陋的男人踏进家主的大门。他和家主似乎交情甚好，推杯换盏，大声呼喝，酒气冲天。我怕得很，但我和母亲还是静静坐在一边陪着，这是家主的规矩。

　　男人灌足了黄汤，醉意沉沉，混浊的眼神在我身上飘来飘去，从头到脚，从脚再到头。我的胃隐隐抽动，一下，一下。

　　“这脸蛋，漂亮得紧。你养得经心哟。”

　　“喜欢？领回去就是！”

　　家主的声音把我的胃捏作一团！我轻轻抬起跪坐的腿，微微弓起身。母亲按住我，暗暗摇了摇头。

　　不得越界，不可造次，方得安饱。

　　“还是免了吧，瞧，小妮子不高兴了，嘿嘿嘿嘿嘿嘿……”男人慢慢伸出手，指尖暗黄，烟蒂泡在酒精里慢慢腐烂时的味道，向我的头发飘近！我极力忍耐着，指甲暗暗抠进草席里。等到他的指尖轻碰到我的额头，一股灰暗的电流嘶叫起来，冲击着脑海里的某个开关——

　　啪。

　　我猛地打开了他的手，修长的指甲从他手上蓦然划过！

　　“嗷！！”

　　男人一声怪叫，猛地缩回了手，手背上的血印清晰可见。家主的眼神压在我头顶，直直剜进我的眼里。他慢慢放下筷子，站了起来。

　　我猛然起身，向房间门口奔去！家主却先我一步，“啪”一声拉上了门，我差点撞在门上，感觉后脑一紧，家主一把抓住我的头发，把我向那男人身边拖去！

　　不！我绝不去！！

　　我拧过头，用尽生平之力向家主的手腕咬下！我感到尖锐的牙齿切开他的皮肤，穿透他的肌肉，直抵他的骨骼。我看到他扬起另一只手，随后脸颊猛地一痛，我飞了出去，后颈撞在窗台上，天旋地转。

　　那是我人生中最安静的一刻。窗外的雪不再簌簌，桌上的老钟不再嘀嗒，心跳凝固成一团，全世界的声音，只剩下家主手腕上殷红色的血，大滴大滴，滴落在草席上，震耳欲聋。血，慢慢染红了他的眼神。

　　我扭头看向母亲，她的眼睛里装着我从未见过的绝望。那时我便明白，无论下一秒发生什么，这都将是我今生最后一次与她相望。她流下泪，发出凄厉的叫声。

　　“跑呀！！！！”

　　我越出窗户，跳在二楼的廊檐上，身后传出家主的怒吼！我不敢回头，跌跌撞撞向前跑，脚下一绊，滑倒在屋瓦上，从半空坠下，摔落在地！

　　惨白的雪地上，溅上了星星点点的血迹。我不知道哪里受了伤，只听到家主暴怒的脚步声正从楼梯上倾泻而下。我回望最后一眼，逃出了这个我出生的院落，踏进了我的第二种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