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第 1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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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袁博和方晓宇离开后，骆六一推开后勤部磨砂玻璃门的瞬间，常年萦绕在此处的打印机碳粉味里混进了几丝躁动。老张正踩着王福的旧转椅往文件柜顶摸烟灰缸，听见门响猛地回头，手里还攥着半包从主任抽屉翻出来的黄山毛峰。
“咱们小骆出息了啊！”许姐率先拍响桌面，震得键盘托架上王福那张"天道酬勤"的书法字歪了半边，她看起来是真挺搞笑，大约是平日里在部门中只有她跟骆六一的关系最好。
七八个脑袋从隔断后齐刷刷探出来，像群发现蜜源的工蜂。
小吴挤过来：“快说说，”他胳膊肘支在骆六一肩头：“你怎么搞定旭阳那个白总的？听说人家在电梯里就跟刘总点名要你？”
骆六一摸了下发烫的耳垂，看着眼前热络的同事们，有些不知所措，从前在科室里，他是最不起眼的关系户，后勤部不受重视，平时除了王福爱拿着鸡毛当令箭数落他之外，大部分的同事都只是把他当空气。
像今天这样的成为众人的焦点，骆六一不知道该怎么办，环顾四周，他没看到王福，心里原本还遗憾看不到王福嚣张气焰被打压的样子，就听见门再次被推开，王福一脸衰败的走了进来。
将曾经看不起自己的人踩在脚下，虽然是借了别人的势，但终归是自己扬眉吐气，王福佝偻着背挪到工位前时，所有人默契地调转视线。骆六一盯着王福颤抖的手——那双手曾把报销单甩在他脸上，此刻正摸索着钥匙串上生锈的U盘。褪色的"优秀管理者"挂绳缠住钢笔。
王福感觉到骆六一的视线，抬起头看向骆六一的方向，骆六一心里咯噔一下，原本已经做好了被王福臭骂一顿的准备，谁知道王福只是扯了扯嘴角，露出个不自然的讨好的笑来，然后低着头，快速收拾好东西抱着匆匆离开了。
骆六一忽然觉得没意思。
许姐看了一眼王福的背影，也跟着叹气：“王主管一大把年纪了，去跑业务恐怕有点困难，他还有点高血压，做销售喝酒喝得多......哎......”
过了一会，骆六一听到窗外忽然传来销售部晨会的口号声，破音的"永争第一"透过玻璃震颤着后勤部陈年的积尘。
一个小时后。
骆六一攥着还带着打印机余温的调岗通知，指甲在‘外联部’三个字上来回摩挲，把宋体字的墨迹都蹭花了半截。4500这个数字在阳光底下泛着金粉似的，他偏头换个角度去看，工资栏的油墨突然闪了下，像小时候过年擦亮的烟花棒。
调岗通知上标注了两个岗位的工资待遇，2900全薪变成了4500底薪。
“小骆？”许姐拿圆珠笔戳他手背：“新工牌要拍蓝底还是白底？”他这才发现自己把旧工牌攥得发烫，后勤部三个字在塑料壳上压出湿漉漉的指印。
“蓝底吧。”骆六一说完，笑了笑。
洗手间镜面映出他发红的耳尖，骆六一拧开水龙头往脸上扑水，自来水混着嘴角漏出来的笑纹往下淌。
“骆哥！”仓库新来的实习生扒着门框探头：“刘总让你去外联部报道！”
他转身时撞翻洗手液瓶子，薄荷味的泡沫在瓷砖上炸开，像极了他此刻噼里啪啦往外冒的雀跃。
更衣室里，那件灰扑扑的后勤部工服还挂在老位置。骆六一指尖掠过袖口洗脱线的补丁。
最后见到王福的怅然和内疚被喜悦冲散，骆六一戴上新的工牌去了外联部报道。
暮色像滴进清水里的墨渍，渐渐洇透了整片商业区。骆六一站在十字路口思索着自己接下来应该去哪儿。柏油路上拖长的影子被往来车灯切成碎片，又随着红绿灯交替重新拼凑成细瘦的一条。
往常这个时辰，他该挤在泛着机油味公交里，右肩抵着安全锤玻璃罩，左臂挂着邻座大妈装满芹菜的购物袋。此刻西装后襟却被夜风掀起，露出内衬脱线的商标，今天上班匆忙穿的是以前找工作时买的西装，很多年了，都要坏了。
橱窗倒影里的男人让他愣怔半秒。松垮的蓝条纹领带歪在锁骨间，像是被谁胡乱扯开的封印符。骆六一猛地揪下这截绸布，揉吧揉吧塞进了裤兜里，也不管裤兜鼓鼓的一团好不好看。
酒吧街的喧嚣像隔了层毛玻璃。骆六一脚尖碾着井盖边缘的锈迹，抬头时"忘川"的霓虹招牌正亮起第三遍。隶书笔锋里渗出的幽蓝冷光，在地面晕出涟漪状的光斑，仿佛真有冥河在砖缝间流淌。他下意识摸向腕表——特调局发的检测仪安静如常，秒针稳稳划过阴阳鱼图案。
哪有那么多鬼鬼怪怪，看来是自己想多了，手表和APP都没有提示，骆六一想了想，还是走了进去。
风铃响动的频率有些诡异，叮咚声与心跳渐渐重合。骆六一在玻璃门前顿了脚步，呵出的白雾模糊了店内景象。
他有些疑惑，五月的天气已经慢慢开始热了起来，是这间酒吧的空调开的太低了吗？
某个卡座突然爆发出骰子摇晃的哗啦声，将他惊醒般推入门内。暖风裹着威士忌的泥煤味扑面而来。
骆六一推门带进的风，卷起了门槛处散落的赛博纸钱——那些泛着金属光泽的箔片上印着二维码，被霓虹灯照得忽明忽暗。驻唱台上的女人裹着湘绣旗袍，耳麦却是赛博朋克风的机械触须，她正用吴侬软语翻唱《天堂岛之歌》，全息投影在她身后聚成磷火般的鬼新娘。
吧台是整块阴沉木雕出的忘川河，LED灯带在木纹里流淌着朱砂色的符咒代码。酒保擦拭的琉璃杯乍看是骷髅造型，细看竟是解剖级的人体耳蜗模型。卡座区飘着几盏全息河灯，蓝光扫过邻座客人时，骆六一瞥见那人后颈嵌着块电子灵牌——正在滚动播放往生咒弹幕。
黄梨木立柱缠满光纤藤蔓，每片树脂叶片都嵌着微型显示屏，正播放着不同年代的葬礼影像。天花板垂下的幔帐用夜光蚕丝织就，暗纹是地府十殿阎罗的像素画，判官手中的生死簿被设计成不断刷新的电子墨水屏。
最诡谲的是那些纸扎侍应生——竹骨扎成的骨架套着纳米纤维皮肤，端着酒水穿梭时，关节处喷出带着檀香味的干冰。骆六一脚下一绊，低头发现地砖是透明亚克力板，下层封着真正的黄泉水样，正在防腐液里浮沉的还有几枚锈蚀的民国铜元。
驻唱突然拔高的戏腔惊得他后退半步，手肘撞到墙上的触控屏。原本播放孟婆汤广告的屏幕突然切出他的体检报告，心率曲线正化作锁链缠住三维建模的命盘图。腕表依旧安静如常，但骆六一分明看见自己影子在电子水幕墙上多出三颗头颅。
骆六一吓得差点嗝屁，这真的是酒吧吗？别是他又不小心闯入什么诡异空间了吧！！！！
还来？！一天来几回啊？！！！
骆六一连连后退，只想逃离这个鬼地方，却在倒退时撞翻了纸扎侍应生的托盘，青竹骨架发出"咔啦"脆响。冰球滚进地砖缝隙的刹那，亚克力板下的黄泉水突然翻涌，他转身要继续逃，肩头却落下一只戴着电子镣铐的手。
“先生留步。”缠满符咒绷带的服务生堵住去路，脸上画着赛博感十足的鬼差妆，左眼是机械义眼，骆六一正要尖叫，服务生眨巴了一下眼睛，眼球转动：“别怕先生，我这是画的特效妆，咱们忘川是沉浸式黄泉主题吧。”
吧台方向突然炸开团青雾，纸扎装侍女端着孟婆汤造型的鸡尾酒穿雾而来送到客人的桌上。
骆六一定睛看去，发现酒吧里的客人身着各异...呃...各个朝代的衣服都有，看来像是鬼差服务生所说，来这里面喝酒的人都是喜欢搞cos的吧......
“您看这都写着免责声明呢。”鬼差笑着指向卡座区的电子屏，免责条款正在牛头马面浮雕间滚动播放。
骆六一这才看清每张酒桌都嵌着微型阎罗殿模型，判官手里的惊堂木实为智能终端，不时弹出顾客的消费账单。驻唱此时换了首电子往生咒，机械触须耳麦里钻出几缕全息彼岸花，飘飘荡荡落在他的西装肩头。
“主题道具都是全息投影。”鬼差打了个响指，吧台后的铜酒架突然翻转，露出整墙的电子功德箱。某个醉汉正把手机贴上去扫码，支付成功的提示音竟是木鱼敲击声。
“吓到您我们很抱歉，我们老板说要送您一杯特制的调酒，我带您过去。”他微微躬身，侧身露出指引的姿势。
洗手间方向突然传来阵骚动，骆六一瞥见墙上的镜中闪过白发身影。腕表在此刻发出细微震颤，阴阳鱼图案首次泛起血光，又在他低头查看时归于平静。鬼差服务生不动声色地挡住他的视线，电子镣铐弹出张泛着幽蓝的光芒，隐没在酒吧昏暗中，继续给他介绍道：“今日特调是判官笔，用茅台基酒配液氮彼岸花粉——”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第 18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