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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   林府客厅中。

      亦是一番言语试探。

      最先来的白暨郡主年过五十,既是身份最高的,也是年纪最长的,此刻稳坐首位,面容含笑,实际上并没有将另外三家看在眼里。

      另外三家人对她的态度也很谨慎小心。

      温伯夫人喝了口茶,将茶盏放在桌上,用谈笑的语气说:“陛下先前说要许个公主给丞相大人,他都给拒了,怎么刚一及冠就开始急着娶媳妇,还请了您老人家来?”

      白暨郡主瞥了她一眼,眼神不咸不淡。

      太傅府算是豪门,温伯府却只是寻常勋贵,换了别的地方,这样的小辈敢在她面前拿皇室说事,她定是要令对方没脸的。

      可考虑到自己今日是来替人说亲,不好太盛气凌人,也不能叫人觉得林府的姑娘把皇室公主比下去了。

      她终究是开口说:“紫爵性情散漫,行事肆意,公主金贵淑静,跟他玩不到一起。陛下当初也只是随口一说,立马就反悔了,说紫爵不会照顾人,不能叫公主吃苦,叫我们笑了好一阵呢。”

      紫爵,是皇帝在御书房当着几位大臣的面赐给戚绶的字。

      此事不久之后,戚绶便正式拜相,领内阁事务。

      光这两个字,便叫人觉得锋芒刺目。

      原本还嫌弃林府门第,觉得林氏女配不上自家孩子的三人顿时心生古怪。

      有丞相府摆在这里,搞不好他们家才是被嫌弃的那个。

      而且戚绶向来眼光甚高,寻常人物都入不得他眼。这样隆重地要娶妻,被他看上的林家女说不定真是极难见到的好姑娘。

      想到这里,她们又有些意动。

      将军府出身的萧氏扬眉勾唇:“我们家承睿亦是活泼的性子,还痴迷武艺,总爱找军中将士比武,让我家大哥大嫂十分头疼。大嫂说想替他聘一位贤妻,收收他的性子呢。”
      “我听闻林府的大小姐性情沉静,贞淑守礼,便迫不及待地想替大哥大嫂来瞧瞧,没想到会撞上几位。”

      她是来得最晚的,且前面三家门第都比她家高,但出身武将世家的她并无打退堂鼓的意思,反倒比刚开始还更想争取这桩婚事。

      靖侯府的二夫人见她这样说了,也笑:“二位都是谦辞,我们家景轩才是真的顽劣,偏是个老来子,叫一府的人都宠着,打不得骂不得。我先前开玩笑说要给他娶个媳妇收拾他,大嫂还真将这事交给我了。”
      “这事儿可叫我头疼了好一阵子,也是一听到林家有个好姑娘,便立即上门来了。”

      话讲到这里,三人余光皆看向了温伯夫人。

      温伯夫人淡淡一笑:“逸辰倒不是活泼性子,这孩子向来聪慧稳重,父亲对他也是寄予厚望,才盼着为他娶一位能打理好内务的贤妻。”

      听起来都已经认定林渐秋会是一位贤淑的好妻子。

      实际上都不这么认为。

      庄子上养到十三岁,才接回来不到一年,能养成什么样?

      那些美名,也多半是林家准备给长女议亲才放出去的消息。

      可她们总不能说,是家里孩子非人家不娶,央求自己来当媒人的。

      不是门当户对,就只能说图人家能当好妻子了。

      然而,等她们瞧见跟在秦氏身后的姑娘时,都是一愣。

      少女面容稚气未脱,却已可见神韵秀骨,国色之相。

      身形亦是高挑匀称,远胜同龄人不说,较身侧的继母都要高上半寸。

      更难得的是,她的气质沉静干练,仪态极好,在她们这些见惯大家闺秀的人看来,都非常出挑。

      非要挑点毛病的话,就是这姑娘眸色太深,似不见底的深潭,又面不带笑,看起来过于清冷,让人觉得难以接近。

      林渐秋从前并不是如此。

      在继母手底下讨生活,她是常笑的。

      后来丧了夫,情况就不一样了。

      对美丽又年轻的寡妇来说,笑仿佛是一种过错,是轻浮和勾引。

      她应该深居简出,素服戴孝,吃斋念佛。

      可刚嫁入夫家便遭动荡,想在夫家拥有一席之地,不想跟夫家一起跌入泥泞任人踩踏,她就不能远离人群,只能小心地把握与人交往的度。

      好在她原本就不是爱笑的人,反倒觉得比从前在闺中更自在点。

      之后再重生,她便直接改走沉稳路线了。

      她跟在秦氏身后,礼貌地与几位客人见礼。

      无论是温侯夫人,将军府萧氏还是靖侯府二夫人,对林渐秋来说都是老熟人了,所以她将大部分注意力都放在了白暨郡主身上。

      在皇室郡主中,白暨郡主是最有体面的一位。

      她祖父是开国皇帝,她父亲是先帝同胞弟弟,她与皇帝同龄,是有着深厚少时情谊的堂兄妹。

      而皇帝当年能够登基,也有她父王的一份功劳。

      即便是皇帝的亲姊妹或是亲女儿,都不及她在天子面前的分量。

      这位之所以会来林府为丞相说媒。

      是因为丞相戚绶的祖母。

      开国皇帝的小女儿,曾领兵征战,也曾入朝议政的德武大长公主。

      这位大长公主政绩武功斐然,并且还活着。

      即便是当今皇帝,已经登基三十多年的天子,在她面前也只能当个恭恭敬敬的小辈,稍有怠慢就可能被史官写进史书里骂。

      白暨郡主对这位姑姑也十分尊敬爱护,时常出入大长公主的府上,比较出名的一件事是她一把年纪还去明山出猎,将猎物当做礼物送给姑姑。

      林渐秋对白暨郡主和德武大长公主都非常的尊敬和崇拜。

      但她完全不希望在这种场合中见到前者。

      更是想破脑袋也想不通戚绶为什么要求娶自己。

      就算他也是重生的,可无论是哪一世,他们也没有多少交集。

      少数几次见面,都是他来抄自己的夫家。

      堂堂丞相,也不缺金银,干抄家这种累活,完全就是看热闹。

      可见生性恶劣。

      无论事出为何,出于理智的考虑,林渐秋都认为自己与这等玩弄权势如喝水的佞臣不是良配。

      至于其余几家豪门,林渐秋也没有再嫁进去受罪的意思。

      当务之急是拖住议亲进度。

      接着再想办法一一婉拒这些人家,尤其是丞相府。

      林渐秋站在秦氏的身侧,听继母恭维这些贵妇人,听继母将她之前教的话拆分说来,听她们来去试探周旋,心理作着分析。

      分析结果非常糟糕。

      她先前听秦氏的语气,以为这几家都对她不满意,求娶态度不积极。

      结果现在看来,她们似乎都以为她是个不错的议亲人选,皆积极地参与着谈话。

      即便秦氏委婉地表示不想现在就定下她的亲事,她们也表示希望能安排时间,让她跟自家孩子见一面。

      更糟糕的是,秦氏一口答应了。

      林渐秋:“……”

      她对前几世的夫君没有感情,甚至是有点怨恨。

      丈夫是一死了之,家里几十口人和偌大的家业却都要她来承担,还连累她受了不少冷待和白眼。

      每一个忙到后半夜的日子,她都在骂自己早死的丈夫。

      无论哪个。

      结果现在还要跟他们相亲。

      不如死了。

      不对,该死的另有其人。

      不如把他们全杀了。

      林渐秋假装羞涩地望着地面,心中杀意翻涌,思索着可行性。

      最后冷静下来,决定借此机会试探他们,看看他们是不是也重生了。

      秦氏乐呵呵地对相亲日子做了安排。

      三月十六,见太傅嫡子顾逸辰。
      三月二十,见将军府嫡三子萧承睿。
      三月二十六,见靖侯嫡次子李景轩。

      “至于丞相大人……”秦氏顿了顿,说,“大人刚拜相不久,朝中事务繁忙,恐难以抽出空来,不若等春日宴的时候,再打个照面?”

      春日宴是京中权贵圈子里的大活动,常由宗室女举办,几乎大半官宦人家的人都会参加。

      届时人多眼杂,两人就算是见了面,也未必能说几句话。

      而且说不定继女就跟前面那三个中的一个定了情。

      讨论时没说几句话的白暨郡主偏头看了秦氏一眼,似笑非笑,仿佛看到人心底。

      秦氏心中生畏,不自觉地错开她的目光。

      紧接着就被对方的话惊到了。

      “秦夫人费心安排了,但本宫说过,紫爵是肆意散漫之人,恐怕不能按照你的意愿来。他若是想见谁,无论如何都能见到的。只是谁也猜不到他什么时候,想见什么人。”

      此话一出,满屋子人的脸色都有些难看。

      白暨郡主自顾自地将茶杯放下,站起身说:“好了,姑娘我见过了,是个好的。本宫耽搁了这许久,紫爵也该等不及了,这便去跟他说说。”

      她一站起来,其他人也不得不站起来,将她送至门口。

      另外三家的人勉强与秦氏说了几句客套话,也都匆匆离开。

      午后。

      丞相府。

      穿着紫色特制官服的青年坐于白暨郡主的身侧,俯身倾听着后者的话。

      青年皮相俊美,权势滋养出来的华贵气势压住了那双狭长狐狸眼自带的多情魅惑,乌发被一丝不苟地束进发冠里,方显得不那么轻佻。

      此人正是元月拜相的当朝丞相,戚绶。

      随着白暨郡主对今日之事的讲述,戚绶那双狭长上挑的眼睛越睁越大,最后猛然爆发出异样的光彩。

      他:“表姑母是说,太傅府的顾逸辰,靖侯府的李景轩和镇远将军府的萧承睿都托了人去林府求娶林侍郎的长女?”

      白暨郡主点头:“她们不是这么说的,但我打探到的消息是如此,而且三家的当家人似乎都不满意这桩亲事,正在家中训斥他们。”

      她觉得奇怪。

      将军府的少将军和侯府的那个纨绔也就算了,那顾家嫡子不是向来守礼敬长么,怎么会突然绕过父母,让自己的姐姐去林府说亲?

      不过更奇怪的是她这侄子,也不知道打哪儿知道的林大姑娘,张口就说要求娶。

      在她奇怪的目光中,戚绶单手撑着头,食指压过鬓发,抵住冰冷的紫金冠,指尖描摹着上面的繁复纹路,自顾自地笑了。

      白暨郡主没忍住翻了个白眼:“还笑,你看中的媳妇现在被好几家求娶,而且你名声不好,人家林府都不乐意让你相看自家姑娘。”

      戚绶即刻收住笑容,正襟危坐:“侄儿知错,还请表姑母帮侄儿想想办法。”

      这话让郡主十分受用。

      权倾朝野的丞相还得她操心,要求着她出主意,怎么能不得意呢?

      她点了点戚绶的手背,语重心长地说:“林顾两家安排他们三月十六在千言书肆见面,顾家那孩子确实出色,年少有才名,生得也俊俏,平易近人,还比你小三岁,说不得就让林家姑娘看上了。”
      “你便是政务繁忙,也一定抽出空来,提前去与人见一面。”

      白暨郡主话说得中肯。

      自家这个表侄自然是顶好的,各方面都超过顾家那个。

      但对林府那样的门第,无论最终将女儿嫁给哪个,对他们来说都远超期待,所以会考虑其他方面的问题。

      林家大姑娘才十四岁,即便定了亲,也要两三年后再出嫁。

      戚绶如今炙手可热,却也在风口浪尖,等待成婚的期间易生变故。

      顾家是累世名门,顾逸辰长子嫡孙,三年后才及冠,届时嫁过去就可以当家。对林家来说,他是风险最低,也最为合适的人选。

      所以林家才会第一个安排他跟林渐秋见面。

      “好,您说的是。”戚绶接连点头。

      “真的?”白暨郡主狐疑地看着他,确认道,“你打算什么时候去见人家姑娘?”

      戚绶又开始笑了:“三月十六,千言书肆。”

      “……你这混小子,都拜相了,还这样劣性子!”
      郡主笑骂了句,悄摸把千言书肆的契书塞进了他手里。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 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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