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缓慢侵占》十两无银

19、醉酒

　　门锁打开，两人前后脚进门，季越还站在门口，没有要走的意思。

　　“进来坐坐？”祝好时开口邀请。

　　“不不不，”季越连声拒绝，眼睛盯着黎莫，伸出五根手指，“这是几？”

　　黎莫正在换鞋，回头看了一眼：“再不走我的巴掌就会落在你右脸上。”

　　话音刚落，季越飞快将门拉上。

　　祝好时到厨房倒了点水喝，转个身的功夫，黎莫已经仰躺在沙发上睡着了。

　　“哥？”

　　黎莫没反应，祝好时凑过去，闻到他身上的酒味，感情刚才全靠一口气撑着呢。他没躺好，脑袋耷拉在沙发边沿，祝好时小心地把黎莫的脑袋扶回去，垫上枕头。

　　黎莫侧躺着，额头的碎发斜落着，露出了额头。他眼睛睁开的时候，整张脸都透出锐气，但他睡着了，又显得恬静，很乖巧的样子。

　　她的手摸上黎莫的头顶，像他无数次对她做过的那样。她喜欢他，11年的朝夕共处又让她模糊了亲情和爱的界限，而她的身世很尴尬，不知道把自己摆在什么位置和他相处，这也让她总是逃避去看他的眼睛。

　　黎莫是被一阵音乐声吵醒的，睁开眼看着天花板发了一会儿呆，坐起身才看到祝好时正坐在对面的沙发上，身上盖着一层薄毯，眼睛正盯着电视，屏幕上正在播无聊的慢综艺，背景音乐挺催眠。

　　“要喝水么？”祝好时听见动静连忙跑过来，她没照顾过喝醉的人，听说宿醉之后会很难受，所以一直小心观察着黎莫的状态。

　　黎莫看了一眼时间，凌晨两点了，他伸出手，祝好时躲了一下，他皱眉问：“躲什么？”

　　被他呵斥，她才乖乖待在原地没动，他伸手摸上她的额头，烧退了，就是脸上没有血色。

　　“回房间睡觉。”

　　“那你呢？”

　　“洗澡。”浑身都是酒臭味，他一边说着一边往浴室走，回头看了一眼，祝好时坐在沙发上盯着他看，没有回房间的意思，他挑眉：“要一起么？”

　　“啊?”祝好时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他是什么意思，立即摇头。

　　他笑了一声，关上浴室门。

　　把外衣脱下，手臂上有一道抓痕，已经结痂了。是许哲媛抓的，当时他发现祝好时不在房间里，立马打开定位，看到她在火车站，于是穿上外套就准备追过去，迎面撞见许哲媛上楼来，紧紧抓住他的手臂。到底是母子，眼神一对就知道彼此心里在想什么。

　　“你要去哪儿？去找那个白眼狼？”

　　他懒得解释，只想立即离开，许哲媛精心呵护的指甲此时破开了他手臂上的皮肉，留下了一道长长的抓痕。

　　“别告诉我你喜欢上了那个贱人！你和她要是有什么事，我就杀了她！”

　　气氛一时间剑拔弩张，许哲媛脸上杀气腾腾，可他不怕，只是平静地反问：“您不觉得厌烦吗？”

　　“什么？”也许是他的反应出乎意料，许哲媛一时怔愣，脸上的杀气瞬间消散。

　　黎莫看着许哲媛，她一向以丈夫为中心，全身心地投入于辅佐丈夫，对他的教育极其严苛，但因为不懂得学业上的事情，所以在别的方面展现令人窒息的控制欲，很早之前，他的房间甚至都没有门。

　　“这种话你说了太多次了，”黎莫的语气变得很冰冷，“杀人是要坐牢的，妈妈。”

　　不知道哪个字刺激了许哲媛，她立即放开了他。

　　颜歌这时出现在楼梯口，像没有察觉到母子间怪异的氛围，她微笑着对许哲媛说：“阿姨，我和黎莫订了去德国的机票，说好今天晚宴结束就出发的。”

　　许哲媛没有再阻拦，黎莫根本无所谓她信不信，她最看重的是身为黎太太的体面，绝不会主动把“家丑”宣扬出去，甚至会帮忙掩盖，在某些时候，比如对待黎建辅的时候，她能意识到自己和儿子是在一条船上。

　　浴室里的热气把人闷在里面，酒精在身体里发酵从皮肤里透出来，混在热气里，他觉得自己快喘不过气了。

　　祝好时还坐在沙发上。他不习惯穿浴袍，都是拿浴巾草草裹上了事，祝好时见他从浴室里走出来，眼神略过他半裸的上身，只是撇过脸，没有躲进房间里。

　　她有事要说，才会等到现在。

　　“怎么了？”

　　“你什么时候回去？”

　　黎莫擦头发的手顿了一下，那张嘴亲了那么多次，说的话还是他不想听的：“这么想赶我走？”

　　指甲扣着手心，祝好时抬头瞄了黎莫一眼，他在擦头发，没有看她。听他的语气，不像是生气了，是在给她解释的机会。

　　“过几天就是...除夕啊。”吃年夜饭的日子。

　　“嗯。”

　　他惜字如金，好像一步一步在把她往悬崖上逼：“我觉得...叔叔阿姨知道你是因为我才不回家，不太好...”

　　闻言黎莫笑了一声：“怎么，你默认了我不回家是为了和你一起过年？你觉得自己很重要，所以担心我会为了你和家里决裂？”

　　他脸上挂着笑，说出来的话却和尖刺一样扎人，她觉得难受，无奈辩驳：“我没有这么想，我只是不想让你和叔叔阿姨闹得难看。”

　　“再难看那也是我的事，祝好时，”

　　他又一次喊了她的全名，小时候他一喊她的全名就意味着她惹他生气了，多年来的习惯让她下意识挺胸抬头，聆听他的教诲。

　　“你的小脑袋瓜想些有用的事，比如学习，以后的事业发展，不要把心思用在忧虑你无力改变的事情上，”他叹了一口气，“会很累的。”

　　看她脸上紧绷着，他换了副温和的模样，上前揉揉她的脑袋：“试着相信我吧，好么？”

　　他挡住了天花板的光，把她整个人笼罩在他的阴影里，像划定的保护圈。等到她被哄着回到卧室关灯休息时，才猛然睁开眼。

　　不对，她忘了问他关于颜歌的事。

　　徐知薇半夜接到黄泽好友的电话，驱车前往夜店。黄泽搂着她的肩膀，踉跄着脚步被扶到车上。

　　“我最近有在写歌，工作室录好demo我就发给你听听。”

　　闻到黄泽身上的酒味，徐知薇忍不住皱眉，话都不想多说。黄泽和她说找了个小型音乐厅当固定演出嘉宾，她以为他真的开始正式演出了，没想到是在夜店当驻场歌手，还得陪酒，她接到电话赶过来的时候，黄泽正在被客人灌酒，旁边的服务生告诉她，那位客人说喝一瓶酒一百块，黄泽喝到第28瓶，说这话的时候，服务生一脸艳羡的神情，连连感叹：“好几千块呢！”

　　她把副驾驶的车窗打开，怕黄泽吐在车里。

　　“阿薇，你看，我赚钱了，”黄泽眼睛都快睁不开了，整个人处于十分混乱的状态，把裤兜里揉皱的钱一张张捋平整放到她腿上，“好多钱，阿薇，以后我能养你了。”

　　徐知薇把钞票折好，放回黄泽口袋里。方才给黄泽灌酒的客人也出来了，带着几个朋友，嘻嘻哈哈的，上了一辆宝马，扬长而去。

　　“怎么不找我要钱？”

　　黄泽不知道是不是醉晕过去了，没有再回应她。

　　朋友们都觉得她在包养黄泽，就连黄泽自己也这么觉得，时常开玩笑喊她“富婆”，但她从来没这么想过。

　　她和黄泽在一起快十年，黄泽比她大几岁，两人认识的时候，她还在上高中，那时徐明重刚出生，家里人对她的态度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那时她听到过最多的一句话就是：没用，早知道不生你了。

　　她没用，所以被爸爸骂，连家里的佣人对她的态度都起了微妙的变化，她能感觉到。那就去死好了，她是这么想的，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想找个风水宝地，两眼一闭就痛快和世界告别。

　　有人也站在雨里，他在唱歌，丝毫不顾及旁人的目光，甚至不在乎有没有人驻足倾听。吉他的音响很劣质，发出的声音散而浑厚，后来劣质的音响抵不住雨水的浇淋，彻底没了声音，他蹲在地上苦恼了一阵子，把电源线拔了，自顾自地唱歌，过往的人都以神经病的眼神看他，徐知薇觉得他很自由，让她羡慕，于是把自己的零花钱都投给了他。

　　黄泽是个孤儿，他是这么介绍自己的，徐知薇后来发现他有母亲，只不过组建了家庭，不要他了，他也没去找过，反正结局都是一样，被赶出来。

　　这些年他打工赚了一些钱，就买了设备，当街头歌手，还有星探递名片呢，他很自豪地说过。

　　直到认识徐知薇，他有了长期“饭票”。两人从来没有说过确定关系的话，也许是知道总有一天会分开，没有人提分手，他们就一直保持着这种关系。

　　车灯亮起，徐知薇发动车子，准备送黄泽回去。前方小巷口突然转过一道人影，那背影眼熟极了，徐知薇立即踩下油门跟上。后视镜里看到女孩的脸，不是祝好时，她又有点失望，打量了几眼，女孩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黑色棉服，从背影看和祝好时几乎一模一样。

　　她下车将人拦了下来。

　　张媱摘下耳机，抬起眼皮看了一眼，来人一身藕粉色的小西装，看做工不是一般人穿得起的牌子，脖子上一串亮得晃眼的珍珠项链，至少在她打工的饭店里，她还没见过比这个女人穿着更华丽的客人。

　　来人没说话，她也不准备理会，毕竟有钱人怎么会搭理她呢。

　　“等等。”

　　她摘下耳机：“有事？”

　　“认识一下。”徐知薇递出一张名片，不是自己的，是手底下一个小公司的总经理。

　　张媱看了一眼名片，不知名的文娱公司，她上下打量了一眼来人，心想现在老鸨都穿得人模狗样，她把名片随手丢在地上：“我不是卖的。”

　　徐知薇瞥了一眼周围的环境，不是夜场就是酒店。张媱注意到她的眼神，冷声道：“我在旁边的便利店打工，不是混夜场的。”

　　“真不考虑？”徐知薇不会看错，她身上那股穷酸气和脸上的清淡不大相符，这也是她和祝好时相似的一点，生活条件不好，看起来却不缺钱花。

　　“女的我也不卖。”张媱头也不回地往前走。

　　“二十万呢？”

　　张媱笑了，很大声：“想搞器官啊，再骚扰我就报警了。”这女人比之前给她发名片说是星探结果是裸播的人还不靠谱，真会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