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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6、平地风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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蔚涵被赵煜新缠了整整一礼拜,最后还是妥协了,跟他一块办理了住宿手续,不过也跟他约法三章,所有安排都得听自己的,否则他可以随时搬离。
周闻希感觉过完年没多长时间,周云臻就异常的忙碌,偶尔连陈叔也顾不上接送他了。
景祺陪着他走到校门口才接到了陈叔的电话,果然又是开车出去了。
“我送你吧~”景祺说。
周闻希站在路边收了手机,路灯将他的身影拉的细长,又与另一边的浅影交叠在一起。
他遥望着零零散散的几个学生,没有拒绝,“又是走着送?”
景祺往回去的方向看了一眼,说:“那不然你等着,我回去开车拉你?”
周闻希全然没有这层意思,朝他翻了个白眼,“有病...”
他们俩就这么并排走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对高三的他们而言,都算是难得的约会了。
彼此的陪伴,足以让漆黑又寒冷的夜晚多了些许温暖。
“你真会开车?”周闻希突然问,他记得景祺第一次说这话是在跟戚霄吃饭的时候,那时他只当一句玩笑。
景祺“嗯”了一声,并没觉得会开车是件什么难事,“我早就会了,只不过一直没拿证...”
现在已经过18了,确实可以申请驾照了,周闻希想了一会也没想出来景祺开车会是个什么样子,是更稳重些还是更张扬些。
“那你之前还说什么开车接我?也不怕被抓...”他说。
景祺当即反应过来他说的哪次,嬉皮笑脸地跟他打包票,“这你就不用操心了,我既然敢开就敢保证没事儿~”
虽然他刻意压制了几分,但周闻希还是能感觉出他的嘚瑟劲儿,直接拆穿他的马甲说,“知道景哥你有本事,身家背景嚣张的狠嘛~”
景祺一听他叫“哥”就什么斗嘴的兴致都没了,他伸手勾了勾周闻希的小指道,“这么喜欢叫‘哥’...你再单独叫句我听听呗!”
周闻希不被他蛊惑,反提一个要求,“那要不你也叫句‘希哥’我听听,看跟别人叫的有什么区别~”
他这丝毫不吃亏的个性景祺老早就领教过了,他也不急着反驳了,“行,不叫就不叫呗,反正以后有的是机会听你叫~”
好好的话就让他说的不正经了,周闻希不与他回话,景祺就一直拉着他不松手,还顺手在他手心里挠了几下,挠得他心尖痒痒的,但又舍不得放。
“老蔚真陪小新住学校了?”景祺问。
“嗯,小新的性子,估计老蔚还能压着点,说不定真比在家里效果好~”周闻希说。
“好羡慕啊...”景祺突然摊开手臂,舒服地伸了个懒腰,“羡慕他俩都能有二人世界了,咱俩就只能路边走走...”
周闻希腹诽,这都什么跟什么...
景祺又道,“不过让你住宿舍是不可能了,你要是能住我家就好了,这样咱们就能一块上下学,一块复习了~”
周闻希知道他在开玩笑,不过即便知道不可能,他也还是顺着景祺的提议想了一下,要真是只有他们俩,好像也挺不错。
不过这样...是不是就算同居了...
先前一些不合时宜的画面突然就窜了出来,周闻希觉得自己越来越没救了,纵使定力再强也总是会有细微的缝隙让一些东西穿插进来。
“想什么呢?”他声音高了一些,也不知道是在说自己还是在说景祺。
景祺笑了笑说,“我也就想想,你要真一天二十四小时都在我眼前晃,我都怕我会犯罪...”
周闻希:“......”
裸露的树枝还未长出新芽,寒风吹过吱吱作响。景祺怕周闻希冻着,便加快了步伐。
刚到璟园门口,恰好看到赵筱澜从一辆出租车上下来,一双高跟皮鞋在寂静的夜晚踩得格外响亮。
她也看到了他们。
周闻希心里咯噔咯噔的,说不上什么感觉,他简单跟景祺告了别就朝赵筱澜的方向走去。
赵筱澜轻抬眼眸,看上去很疲惫,看到周闻希过去竟只说了一句:“回来了...”
周闻希已经做好了挨骂的思想准备,景祺本来还要陪他一起,可他觉得要是真去了只会更糟。
他静静跟在赵筱澜身后一路都未吱声,直到回到家里,赵筱澜都分毫没有提及看到景祺的事。
她确实是有些累了,拖鞋拖在地上发出沉重的声响,赵筱澜喝了杯水就要上楼,期间也只是简单问了几句周闻希饿不饿之类的,以及嘱咐他写完作业早点睡觉。
周闻希都好几天没见她在家里练瑜伽了,周云臻跟陈叔也都没回来,他在赵筱澜上楼前问,“妈,您今天怎么忙的这么晚?”
赵筱澜扶着楼梯回头说,“最近公司事情多,可能要忙一阵子~”
“那您怎么不开车了?”周闻希心细,顺口问道。
赵筱澜面无波澜,“哦,今天有人接就没开...”
周闻希还想再问点什么,但抵不住母亲的疲倦,于是便说,“那您早点休息!”
“小希~”赵筱澜沉思了几秒,迟疑开口,“你...想住校吗?”
周闻希诧异无比,“您说什么?”
赵筱澜站定几分,重新聚集了些精气神,“最近我和你爸事都很多,可能要一段时间都不在家里,没办法陪你,就想着问下你要不要住校,毕竟高三了,时间紧张,在学校也方便些...”
周闻希目光沉了几分,赵筱澜这番说辞也没什么明显的问题,可他就是不相信赵筱澜会说出这种话。
他不想母亲担心,佯装无事道,“不用,我一个人住家里也行,你们忙自己的事吧,不用操心我,我能照顾好自己~”
赵筱澜太了解自己儿子了,情愿自己闷着也不愿意给他们添任何麻烦,甚至是连问都只是浅尝辄止,不会叫他们为难。
但恰恰就是这份懂事却让赵筱澜如千斤压顶更加难捱,她努力让自己看上去正常一些,缓缓说,“没事,你想住哪里都行,我就是随口一问,也说不准我就不用出差了...”
她冲着周闻希笑了笑,没意识到自己笑的有多僵硬,周闻希没再刨根问底,就简单回了个“好”字。
周云臻又是一夜未归,周闻希已经两天没见过他父亲了,以前周云臻也偶尔会出差,可这次却只说是工作忙,也许是碰上什么棘手的事情了吧,他想。
周闻希抱了会小爷,可能是搂得太紧了,小爷有些不舒服地哀嚎,听到了声音,周闻希才撒了手将小爷放了出去。
一夜风声响彻,他睡的并不安稳。
翌日早晨,上学前他还特意跟赵筱澜打了招呼,赵筱澜精神缓和了不少,跟往常一样化了精致的妆,然后在镜前整理自己的衣物,准备出门。
陈叔准时接他上学,他走之前还听见赵筱澜说了声“路上慢点”。
这一学期,他基本中午都不怎么回家了,简单在学校吃点饭就又回教室自习,景祺也都陪着他,两个人在学习上争分夺秒,又暗争高低。
下午第二节课刚刚结束,周闻希就被雷爱萍喊到了办公室。
“你先坐~”雷爱萍面带微笑,一改往日严肃面孔,这种反差让周闻希一时猜不透是哪方面的事情找他。
办公室没有别人,雷爱萍先给他倒了杯水,然后才切入正题,“是这样的,你妈妈跟我说她突然有个急事要出差,走的有些匆忙还没跟你说,她还说你爸爸最近单位也有安排,可能也回不了家,所以呢,她就拜托我这段时间多照顾下你,我想来想去,要不还是给你申请个宿舍吧,你在学校里安全有保障,有什么事呢咱老师也都在,现在关键时期,我们也是怕你出什么茬子,你觉得呢?”
绕来绕去,说了这么一大堆,还是在说住校的事,周闻希想不通赵筱澜怎么突然对住宿这件事执念这么深,甚至能找到自己班主任来劝自己,他唯一能想到的理由就是赵筱澜可能长期回不来,而在高考前这么关键的几个月,她实在不放心让他自己生活。
可是昨天也说了可能不用出差,才隔了一个晚上就板上钉钉了,还着急到来不及通知他。
“我妈有说要出去几个月吗?就算再急,也至少给我发条消息吧...”周闻希问。
雷爱萍知道他心存疑问,耐心解释,“这个具体的我也不是很清楚,但好像是什么涉密的工作,估计得一段时间了,而且工作期间应该是不许对外联络的~”
周闻希垂首不语,雷爱萍本来就是选择性地进行解释,见他不说话,也有些忐忑,试探性问,“她...一点都没跟你说吗?”
周闻希指头攥得很紧,“昨天也跟我提了可能出差的事,只是没想到这么快...”
雷爱萍眼中闪过一丝慰藉,浅到不易察觉,而后又继续给他做工作,“工作嘛...有时候确实身不由己,那你要不要考虑一下住校的事?”
周闻希沉思几秒还是回绝了,“不用了老师,我还是喜欢回家住,我可以照顾自己的,您放心,也谢谢您了!”
雷爱萍再度尝试,“真的不考虑吗?”
“不了...要是真有什么事的话,我会找您帮忙的~”
他的话已经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了,雷爱萍只好放弃,“那好吧...那生活上有什么需要,你随时说~”
周闻希点了点头,在他起身的前一刻雷爱萍又嘱咐他说,“至于你爸妈那边,你也不要想太多,也就是碰巧赶上事了,等忙过这段就好了,你就只管好好学习,为高考做准备~”
杯子里的茶叶缓缓落底,周闻希一动未动,起身道,“我知道了,谢谢老师!”
又过了两天,周闻希都没收到赵筱澜的任何消息,只有舅舅给自己打过电话,一面关心他的生活状况,另一面也是跟他解释赵筱澜工作上的事,他们之间有些业务联系所以说的倒是比雷爱萍要细一些,周闻希对此只能选择接受。
更让他忐忑不安的是周云臻,日夜不归也就算了,可连电话也无法接通,这种近乎失联的状态再加上周云臻的特殊身份都让周闻希寝食难安,他不止一次设想周云臻是否出了什么事,可每到最后也都一一否决,或许是源于对父亲的信任,或许是因为无法接受设想后果的恐惧。
陈叔也因家中有事暂请了一段时间的假,景祺就每日步行送他回家,几次察觉到他的异常询问出口,也都被他轻描淡写地抹了过去。
蔚涵自从跟赵煜新住了校,一门心思都在帮赵煜新好好复习,聊天的时间都越来越短,偶尔他觉得蔚涵想跟他说点什么,可最后也都因为他的心虚将人打发回了宿舍。
直到一次晚饭时间,他实在没什么胃口,再次选择了没去食堂,整整一天,他已经在教室里连着学了十个多小时,这种是在别人看来早已习惯了的专注状态,实则他早已变成了一具冰冷和空洞的躯壳。
他控制不住地多想,这种表面维系的平静让他惶恐不安,总觉得像被人精心编织了一张网把他网在其中,他撕不烂也不敢撕,只能借着学习麻痹自己,可这麻药的剂量又始终不够,他在半梦半醒间踌躇、反复,最终又归于平淡,他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做了,但独立和要强的骨气又逼迫他坚强起来,他甚至什么都没告诉景祺,不想他为自己担心。
“出去吃饭!”景祺一语打破了这道平静,他回过神来发现景祺已经站了起来,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他不太敢直视景祺的眼睛,低头说,“我不太饿,你去吃吧...”
景祺毫不留情地戳穿他的伪装,“你那页都盯了三分钟了,再看下去都要出幻觉了!”
周闻希:“......”
他略微尴尬地合上了书,还是没有要起身的意思,“我真不太想吃,你先去吧,我休息会~”
景祺倏地弯下腰,双臂就撑在他的书桌和椅子上,把人环了起来,英挺的眉峰沾染了些许不满,“你再不去吃饭,真要成仙儿了~~”
他中午就没怎么吃,景祺心再大也见不得他这么糟践自己身体,二话不说把他捞了起来,“至于么,你这是要考750还是怎么地,不想让我赶超也不用这么拼吧,大不了我到时候放放水,让让你~~”
周闻希绷紧的脑弦还是在这刻短暂地放松了一小会,他被景祺的这副自恋逗笑了,也开起了玩笑,“好,那就请你到时候笔下留情,可别把我的名额挤掉了~”
“那你更得好好吃饭,别名额保住了,你却饿死了...”景祺边说边拉着他往外走。
看这架势应该是没得商量,周闻希被他拖着出了教室,吃不吃的也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该出去换换脑子了。
猜到周闻希在食堂也吃不了什么,景祺没征求他意见就带着他往学校后门的那条巷子里走。
这还是开学后他第一次来这条巷子,跟他们的心境不同,这条巷子似乎永远烟火气十足,不会因为一届又一届即将毕业的学生而有所改变。
他们仍旧是去之前常去的那家馆子,等面的功夫,景祺郑重地问了问他,“你这几天到底怎么了?”
周闻希就要糊弄过去,但这次景祺却先发制人,不容他撒谎,“你别再说没事了,我跟你做这么久同桌了,你就是多喘口气儿我都能听出来,所以你别蒙我了!”
周闻希都想夸他可以当福尔摩斯了,然后就听到他精准的猜测,“是不是你家出什么事了?”
周闻希心里一惊,“你怎么知道?”
“你这几天都让我送你回家了,这还不奇怪吗?再说了,上次阿姨都看到我了也没把我怎么着,所以我就猜,要么就是她有要紧事忙顾不上我这挂,要么就是她出去了不在家,跟我爸一样...”景祺说。
他条理清晰,再加上周闻希没有反驳,于是更坚定了,“所以,你家到底出什么事了?”
“我不知道...”周闻希脸色暗沉,也在试图寻找答案,“我妈好像是出差去了,说是紧急工作,我爸...我也好几天没见了,反正都跟我说工作忙...”
景祺原先猜的是问题出在赵筱澜那里,至于周云臻,他头脑中闪过一些碎片,但一时没想起来,“所以你现在是一个人住??”
“还有家里的阿姨在,但我总觉得...”周闻希轻微摇了摇头,彷徨和不安在心里交叠,“说不上来...”
说不上来...
景祺心里也正是这种感觉,有些说不上来的预感,他中指在杯子上一下一下地敲着,不知到了第几下,他忽然想起来一些事情。
就是在前一天,他好像还听景辉说他大伯那边接到了什么紧急任务,在调查一些事,言语之间好像有提到过周家,不过他从未跟周闻希联系起来。
总不会这么巧吧...
景祺试探性问,“那叔叔没跟你说是在忙什么吗?”
周闻希第二次摇头,眼睛盯着前方的盘子,有些失神。
景祺安慰他道,“你别胡思乱想,八成就是工作忙,他们也都不是普通人,忙一些也正常...”
正好主食端了过来,他把没有辣的那碗递到周闻希面前,然后又给他递了筷子,“不管怎么说,你现在都必须要好好吃饭,你自己的身体才是最重要的,你要再这么想东想西的,我就强迫你住我家了啊,时时刻刻盯着你~~”
他不清楚那些事究竟跟周闻希家有没有关系,他希望是自己多心了。
周闻希抬眼看了看眼前的人,说了句“谢谢”,谢谢他递筷子,也谢谢他还盯着自己。
景祺对这两个字都有点免疫了,一副无奈的神情,“又来了...”
周闻希笑着说,“快吃吧!”
两个人从馆子里出来,周闻希又被他拉到了一个烧烤摊,景祺说好不容易出来一次,非要来几串烤面筋过过瘾。
巷子里学生不少,但大多数都是高一高二的,周闻希也不大认识,烤面筋前面还排着好几个人,他被烟熏得咳了两声,于是往旁边的摊位上挪了挪。
“诶你听说了吗?最近那个叫什么致远的学校,出事了...”隔壁奶茶摊位上,两个学生不知道聊什么,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周闻希跟他们距离近,下意识就抬头看了眼他们。
另一个道,“什么致远...你说的那个叫致行吧?致行中学!”
“哎对对对,就是致行中学!”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周闻希眉头紧锁,景祺碰了下他都浑然不知。
“看什么呢?”
景祺的声音突然在他耳边响起,他怕惊动那两个学生,配合性地收回了目光,“没事~”
那两个学生还在交流,一个在跟另一个解释,“说是学校里一面板报墙被风给刮塌了,当时几个学生正在换板报,又是晚上,视线不好,直接压死了2个,还有3个重伤,现在还躺医院呢...”
“我去...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我告你啊,那几个学生还都是班里优秀干部啥的,家里都闹疯了,说是他们学校建筑质量不过关,要告到底...”
说完那个学生还看了看四周的人,不过看完好像觉得这事也不存在机密什么的,说的更大声了,“这事闹挺大的,我一发小就在那学校,他跟我说,校长第二天就被带走了,绝逼是收了什么好处,搞的这豆腐渣工程,不出事还好,一出事这辈子也就到头了~”
另一个也开始跟他旁若无人地讨论起来,“你说这我倒信,现在这学校一个比一个黑,我还觉得咱学校的饭难吃呢,搞不好是哪个校领导的关系户,打点好的~”
“那必须是关系啊,现在没点关系怎么办学校啊,而且我告你,就这事别说致行那校长了,就教育局里的,还有那工程公司负责人,一个都跑不了~”
周闻希只觉得脊背发寒,冰凉刺骨,他身体微微颤抖,一颗心像是在水里沉浮,控制不住自己向那两个学生靠近,却突然被覆满温度的掌心给拖住了。
景祺凝望着他,眸底透出些许探询之意,但拉他的动作又夹杂着几分隐忍的执着。
“这些个当官的,就知道贪,没一个好东西,啊呸,早该被查了,我要是受害学生家长,我估计都能捅死他们!”
“你可说!这事还真大了,听说省纪检的人都亲自过来调查了,反正带走了好几个当官的,要我说肯定没一个冤枉的!”
正在讨论的学生情绪激动,丝毫没察觉到背后的异样,周闻希在听到最后几句的时候再也克制不住了,他不管不顾地甩开了景祺,大步飞奔跑出了巷子,对身后景祺的叫喊声置若罔闻。
他的父亲到底在哪?
跟这件事到底有没有关联?
还有他的母亲,为什么不联系他?
究竟发生了什么......
一个个问题浮现在脑海中,他再也不能熟视无睹、自欺欺人,他没有一刻比此刻更想搞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
躯体麻木,腿部痉挛,他丧失了全部感知,仅凭本能在路面上快速奔驰,急于寻求答案。
父亲的单位大概已经下班,即使他跑过去也未必有人会告诉他,如果是在被家里带走的,那家里的阿姨不可能什么都不知道,而且前两天赵筱澜也在家,她“出差”之前肯定会有所交代。
他含糊不清地想着,各种想法交织如麻,一面往家里跑一面给周云臻和赵筱澜打电话。
还是没人接。
一个是暂时无法接通,一个是已关机。
他执拗地一次次拨号,回应他的始终是冰冷的不带有任何感情的人工智能,每往家里迈一步,他的心就像是被什么东西往下拖拽一分,拉得他整个人摇摇欲坠。
璟园的大门近在眼前,他却迟疑了、退缩了。
万一...真是他想的那样,他要怎么办?
还有他的母亲,到底在做什么?为什么不能联系他?难道事情已经严重到这种地步了吗?
他站在家门口,喘息未定,这个点阿姨应该正在收拾或是在给他准备加点。
他犹疑了片刻正欲推门,便听到了里面的声音,很熟悉,但并不是阿姨的。
隔着一层门听的不是很真切,他鬼使神差地没敢直接走进去,而是轻轻地拧动把手,将门微微开了条缝,里面的声音瞬间便泄了出来,清素又刺耳。
“这件事先不要告诉小希,他要是问的急了就让他找我或是他舅舅...”
说话的是个女人,伴随着还有箱子在地板上滑动的声响。
周闻希听出来了,是他的小姨。
“可是小希那么聪明,他要是发现了...”阿姨有些难为情地说。
小姨叹了口气,不难听出语气中的沉闷以及无可奈何,“先瞒着吧...能瞒一天算一天,我们也跟他老师打过招呼了,尽量不要打扰到他高考...”
周闻希身体靠着墙壁,浑身冰冷,他早该想到雷爱萍究竟为什么找她,可哪怕心里做过无数预演,也还是无法接受这样的事态发展。
“好吧...周先生那边怎么样了?还回的来吗?”
阿姨问了一句,但没有人回答,她自己也意识到了可能问的不妥,又解释说,“要是不方便就算了...我就是觉得小希太可怜了,本来太太就让我瞒着他,可没想到太太怎么也出事了...”
周闻希猛得抬头,五脏六腑像是被万丈高雷劈了一般,全部抽搐在一起,痛的他喘不上气。
他怎么也没想到,赵筱澜居然也出事了,他艰难地抓着墙壁让自己不至于跌倒在地,巨大的疑团和残酷的真相支撑着他颤颤巍巍往里走。
“我先去照顾姐姐,姐夫的事...我们再想办法...”也许是沉浸在悲痛中,小姨并没有察觉到动静,只简单回应了一句就拖起行李箱往悬关走,“那我就先走了...”
她蓦地转身,却在看到周闻希的一瞬间僵在了原地。
“你...小希...”她几秒中都没有缓和过来,难以置信道,“你...怎么回来了?”
周闻希麻木前行,逼近她面前,“我妈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