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呛人的味道，混乱的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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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室后门外的小路，夹在教学楼和学校围墙之间。这里是校园里最僻静的角落之一，平日里就少有人来，此刻更是寂静无人，只有呼啸的北风在狭窄的空间里回荡。冬日午后的阳光斜斜地照在斑驳的墙壁上，投下扭曲的影子，却驱不散空气中刺骨的寒意。呼啸的北风卷起地上的几片枯黄的梧桐叶，打着旋儿飞舞，更添了几分萧瑟和荒凉。
丁寒熟练地从口袋里摸出一包已经有些皱巴巴的“白沙”牌香烟，这是他偷偷藏着的，偶尔心情烦闷或者和体校那帮人聚在一起时会抽。他抖出一根，叼在嘴里，然后又抖出一根递给路远。
“喏，试试。”丁寒用下巴指了指路远手里的烟，然后掏出打火机，“来。”
路远看着那根细细的白色烟卷，犹豫了。烟草的味道有些刺鼻，和他平时闻到的松节油、颜料味完全不同，带着一种陌生的、他并不喜欢的刺激性气味。他捏着烟的手指，有些微微颤抖。
他的脑海里，苏念思和潘磊一起离开的背影，和眼前丁寒递过来的打火机跳跃的橘红色火焰，诡异地交织在一起，像一幅抽象而痛苦的画面。
心里的苦涩和憋闷感，如同潮水般一阵阵涌上来，几乎要将他淹没。那种被误解、被伤害、被背叛的感觉，像毒蛇一样在他心口噬咬。他需要做点什么，任何事情，只要能让他暂时不去想那些让他心痛的画面，不去感受心底那份钻心的疼痛。
鬼使神差地，路远将烟递到嘴边，凑近了丁寒递过来的打火机。火焰舔舐着烟草，发出轻微的“滋啦”声。
“啪嗒”一声，火焰跳跃着，点燃了烟草的末端，冒出一缕青烟。
路远学着丁寒的样子，有些笨拙地吸了一口。他并不知道抽烟的技巧，只是本能地像吸气一样将烟雾吸入了肺里。
“咳！咳咳咳……”
一股辛辣、干涩、呛人的烟雾毫无防备地涌入他的喉咙和气管，瞬间引发了一阵剧烈的咳嗽。他感觉自己的肺像是要炸开一样，喉咙里火辣辣的疼，眼泪不受控制地涌了上来，生理性的泪水混合着心里的酸楚和委屈，模糊了他的视线。他的脸因为咳嗽憋得通红，身体也弯成了虾米状。
“哈哈，慢点慢点！”丁寒被他狼狈的样子逗笑了，但他看到路远咳得这么厉害，也收起了笑意，拍了拍他的背，给他顺气，“第一次都这样，正常反应。别吸那么猛，轻轻吸一点到嘴里，在嘴里打个转，再慢慢吐出来就行。别往肺里吸。”
路远咳得脸都红了，好不容易才缓过气来。他看着手指间那明灭的烟头，那一点红光在灰蒙蒙的空气中显得格外刺眼。他感觉喉咙里火辣辣的疼，嘴里也充满了苦涩、难闻的味道，像是嚼了什么腐烂的东西。
这就是抽烟？这就是丁寒说的“解愁”？
他感觉不到丝毫的放松，只有生理上的强烈不适和更加混乱的心绪。那种呛人的感觉，反而让他心里的痛苦更加清晰地浮现出来。
他又尝试着吸了一小口，这次学乖了，只是轻轻吸了一点点烟雾到口腔里，让它在舌尖和上颚打了个转，然后就迫不及待地吐了出来。白色的烟雾在寒冷的空气中形成一团，然后迅速扩散、变淡，消失得无影无踪。烟雾缭绕，模糊了他的视线，也似乎让周围的空气都变得沉重和压抑起来。
“怎么样？是不是感觉……有点不一样？”丁寒吐了个烟圈，看着路远问道，脸上带着一丝过来人的表情。
路远摇了摇头，没有说话。他确实感觉“不一样”，但这不一样不是解脱，而是另一种形式的痛苦。
不一样？确实不一样。他感觉有点头晕，像是缺氧的感觉，又像宿醉后的眩晕感，但又不是。喉咙里的不适感依旧存在，嘴里的苦味也挥之不去。更重要的是，心里的那种难受和憋闷，并没有因为这呛人的烟雾而减少分毫，反而像是被这苦涩的味道浸泡着，变得更加沉重和清晰。
他想起苏念思。想起她低头画画时认真的侧脸，想起她偶尔露出的羞涩笑容，想起他们一起走在路灯下时安静却温暖的氛围，想起她看向自己时，那仿佛盛满了星光的眼睛……
然后，他又想起刚才，她因为自己和聂小小的互动而失控，想起她头也不回的背影，想起她竟然，竟然和潘磊一起离开了。
心，又是一阵尖锐的刺痛。比刚才更甚。
他用力地吸了一口烟，这一次，他似乎不是想尝味道，而是想用这种自虐般的方式来麻痹自己，用身体的疼痛来对抗心里的剧痛。烟雾再次呛入肺里，引发了新一轮更加剧烈的咳嗽，撕心裂肺，让他几乎无法站立。
丁寒看着他这样，也沉默了。他知道，这烟，恐怕解不了路远心里的愁。这傻小子，根本就不是抽烟的料，也根本没有把烟当成一种习惯或解压方式。他只是太痛苦了，想找个方式逃避。
“行了行了，不会抽就别勉强了。”丁寒叹了口气，伸手拿过路远手里几乎没怎么抽的烟，扔在地上用脚踩灭，“搞得跟受刑似的，一点都不酷。”
路远咳得弯下了腰，眼泪混合着咳嗽，模糊了视线。他不知道自己是因为烟呛的，还是因为心里的难过。也许两者都有。
寒风吹过，卷起地上的烟灰和枯叶。
路远直起身，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抬头望着灰蒙蒙的天空。天空阴沉沉的，像是随时会下雪。
第一次抽烟的经历，和他想象的完全不同。没有丝毫的潇洒，也没有丝毫的慰藉。只有呛人的味道，和一颗更加混乱、更加沉重的心。
他不知道苏念思为什么要那样做，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误会了，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去找潘磊了，也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该怎么办。他和她之间，那刚刚萌芽、还未来得及绽放的感情，那份小心翼翼呵护的希望，难道就这样……因为一个莫名的误会，因为一个他根本不觉得是问题的动作，因为一个他不理解的愤怒，就彻底结束了吗？
烟的味道，似乎还残留在他的口腔和鼻腔里，苦涩而呛人。就像他此刻的心情，充满了无法言说的苦涩、混乱、痛苦和迷茫。他感觉自己站在一个十字路口，前路一片黑暗，完全不知道该走向何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