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仪劫》萧榷

5、九世劫

　　血从姜令仪——不，姜昭的颈侧喷涌而出，却在触及青铜盘的瞬间化作金红色的雾。

　　苏婉清发出撕心裂肺的尖叫。她左眼的伤口诡异地扩张，露出里面青黑色的经络，像是有无数小虫在皮肤下蠕动。"你怎么敢...这是供奉千年的..."她的声音突然扭曲，变成了苍老的男声，"...青鸾容器！"

　　周景琛的剑锋已至，却在刺入苏婉清心口的刹那被无形屏障弹开。密室四壁浮现出密密麻麻的血色符文，每一道都在蠕动，如同活物。

　　"没用的。"苏婉清——或者说占据她身体的那个存在——咧嘴一笑，露出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森然，"九世劫阵已成大半，就算你现在知道真名..."

　　姜昭突然抓起青铜盘碎片，狠狠划向自己的脸。

　　鲜血顺着姜昭脸颊流下，却在空中凝成细小的血珠。每一滴血珠里都映出不同的画面：

　　- 永和元年，刚出生的她被抱到青铜盘前，额间被刺入三根银针；
　　- 六岁那年，父亲在祠堂焚香三日，香灰里混着剪下的她的发；
　　- 及笄前夜，苏嬷嬷用沾着鸡血的笔，在她枕下画满符文...

　　"原来如此。"姜昭笑了，血珠在她掌心聚成小小的鸾鸟形状，"你们不是要换我的命格..."

　　苏婉清的身体突然剧烈抽搐，皮肤下鼓起数个游走的包块。那个苍老的声音变得惊恐："住手！你根本不知道青鸾苏醒的代价！"

　　铜盘上的"姜昭"二字突然迸发刺目金光。周景琛趁机将剑插入地面，喝道："天地玄宗，万炁本根——"

　　密室的青砖轰然炸裂，露出下方纵横交错的青铜管道。每根管道里都流淌着暗红色的液体，最终汇聚向中央的...

　　一口冰棺。

　　冰棺中躺着与姜昭一模一样的少女。

　　不，准确地说，是八分像——棺中人的眉心多了一点朱砂痣，脖颈处延伸出青黑色的诡异纹路，如同锁链。

　　"第九世。"苏婉清的声音突然变得虚弱，"只差最后一步..."

　　姜昭踉跄着走向冰棺。当她的血滴在棺盖上时，棺中少女突然睁开了眼睛——那根本不是人类的眼睛，而是禽类的竖瞳！

　　鎏金镯的碎片突然从四面八方飞来，在姜昭腕间重组。但这次形成的不是手镯，而是一副精致的镣铐，锁链另一端没入冰棺。

　　"这才是真正的'九世劫'。"周景琛的声音在发抖，"他们不是在换命格...是在养器！"

　　棺中少女缓缓抬起手，指尖触到棺盖的刹那，整个密室开始结冰。姜昭听见脑海中响起清越的鸣叫，随之而来的是撕裂般的剧痛——

　　她的脊背上，有什么东西正在破皮而出。

　　苏婉清的身体突然爆裂开来，无数青黑色的丝线射向四面八方。周景琛挥剑斩断大部分，却仍有一根刺入了姜昭的后颈。

　　剧痛中，姜昭看见走马灯般的画面：

　　- 玄阴教主跪在祭坛前，身后悬浮着八具冰棺；
　　- 父亲姜御史接过一个襁褓，襁褓里的婴儿额间闪着金光；
　　- 年幼的周景琛被按在青铜盘上，锁骨刺入三根银针...

　　"原来...你也是容器..."姜昭艰难地看向周景琛。

　　少年官袍下的皮肤正在龟裂，露出里面青黑色的羽毛。他苦笑着扯开衣襟——心口处嵌着半块青铜盘，与姜昭体内的另外半块本是一体。

　　冰棺轰然炸裂。姜昭背后的衣衫尽碎，一对青金色的羽翼舒展而开。苏婉清的残躯发出最后的嘶吼：

　　"青鸾现世，大周将倾——"

　　皇城的钟声突然响彻云霄。

　　姜昭——现在或许该称她为"青鸾"——悬浮在半空，羽翼洒落的光尘让整个京城的青铜器同时嗡鸣。周景琛单膝跪地，剑锋插入自己心口的青铜盘：

　　"以周氏血脉为引..."

　　九道金光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每一道里都裹挟着一个"令仪"的残魂。姜昭看见自己的过往在金光中流转，最终凝聚成眉心一点朱砂。

　　当最后一道金光没入体内时，她听见了生母的声音：

　　"昭儿，记住你的名字..."

　　苏婉清的残躯突然暴起，却在触及姜昭羽翼的瞬间灰飞烟灭。烟尘中，一块玉佩当啷落地——

　　正面刻着"姜昭"，背面却是...皇室的蟠龙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