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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欲亡必先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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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小晖忙完已经到了深夜,变成帅府灯还亮着。
天气寒冷,陆瑾瑜却坐在窗前,朦胧的灯光把他的身影映在窗户上,像一副安静的剪纸画。顾小晖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急切,推门而入。
陆瑾瑜放下手中的兵书,微笑的看着有些喘气的顾小晖,“跑那么快做什么,我又不会跑掉。”
陆瑾瑜起身,想帮顾小晖褪去外衫,刚走到顾小晖身边准备抬手,便被拥进了一个冰凉的怀抱。
顾小晖是从前院一路小跑到卧房的,带了一身凉气。他迫不及待的把陆瑾瑜抱紧,仿佛这有这样眼前的人才是真的。
这大半年的思念在这一刻决堤而出。
顾小晖红了眼眶。说不害怕是假的,陆瑾瑜北上面对的是北狄军,真正的生死难料。
整整九个月,那怕隔段时间烈都会带来陆瑾瑜的消息,顾小晖仍不敢想陆瑾瑜在北境过得怎么样?他自欺欺人的相信陆瑾瑜的每封信,相信自己为自己编织的谎话,活在可笑的梦里。
他告诉自己,陆瑾瑜武功高强,又有软甲护身,不会受到伤害。
可是,此刻顾小晖终于编不下去了。他害怕,怕陆瑾瑜出意外,怕的要命,怕的抱着实实在在的陆瑾瑜仍在发抖。
陆瑾瑜在顾小晖怀里,伸手揽着顾小晖的腰身,两人仿佛融为一体。终于,陆瑾瑜还是发现了顾小晖的异常。
他的晖哥在细微的颤抖。
陆瑾瑜何等聪慧,稍加思索便明白了顾小晖的担忧。都怪顾小晖白日里装的太好,两人短暂接触的时间里,竟然没被发现。直到夜深人静,再无其他人打扰,顾小晖终于装不下去了。
陆瑾瑜伸出手,捧起顾小晖埋在他肩膀的头,仔细的看着那双发红的眼睛,隔着朦胧的水雾从里面看到自己的倒影。
他抬手遮住这双扔他魂牵梦萦的凤眼,略微踮起脚尖。
双唇相碰,一触即分。
“晖哥,不怕。”轻柔地声音钻到顾小晖的耳朵,通过神经系统传递给颤抖的大脑,连续三声,终于换回了顾小晖的神志。
他拉下陆瑾瑜遮盖他眼睛的手,攥在自己手里,随后将那略显粗糙的手放在自己心口,剧烈的跳动仿佛要破体而出。
顾小晖低头含住了那久违的双唇,还是让他思之若狂的清冷味道。
不知道谁先开始,很快室内的温度开始攀升,衣物散了一地,两句火热的人影很快从门口移到床上。
然而到最后,顾小晖退缩了。
“晖哥,你不想吗?”魅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顾小晖做梦都想,想的要疯掉,想的要入魔。
可是,不行。
他们什么都没准备,陆瑾瑜要守城,若是真的发生意外,陆瑾瑜要吃大亏的。
一切还没准备好,顾小晖不敢赌。
最后,顾小晖抓着陆瑾瑜的手,缓缓想下探去。
陆瑾瑜看着顾小晖的睡颜。那个无忧无虑,每天只知道招猫逗狗,没事儿逛逛青楼喝小酒听小曲的顾小晖仿佛已经远去。现在的顾小晖只有在睡觉的时候才会露出真面目。
陆瑾瑜抚上顾小晖紧锁的额头和发黑的眼袋,眼中充满了疼惜。
额头被抚平,没多久又皱了起来。额间温柔的触感让顾小晖觉得痒,睡梦间伸手把扰人的祸手扯进被窝放在自己心口。
这算是两人成婚以后真正意义上的同床共枕,陆瑾瑜感受着手掌下面的温度和跳动,很快进如梦乡。
打更人打过最后一轮梆子,陆瑾瑜睁开双眼,悄悄起身。没想到刚离开床铺,顾小晖猛然惊醒,伸手向旁边摸去。
陆瑾瑜见状,忙握住顾小晖伸出来的手,十指相扣,顾小晖终于清醒,看清楚身旁人的模样,脸上惊慌的表情来不及收敛。
“没事儿的,晖哥,我去军营。”
顾小晖抬手按在眉间,轻声“嗯”了一声。稍许,起身帮陆瑾瑜穿衣服。
“我自己来就行,你再睡会儿。”
没你在睡不着。以前的顾小晖肯定会这么说,可是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他现在的状态极不正常,陆瑾瑜肯定已经看出来了,再说这样的话平白让夫郎担忧。
“我也该起了,你且先去,晚些时候再见。”
昨日把谈判事宜捋顺,今日要就细节方面与军中通气,他俩都要参与,不过是在会上。
北境的五更天黑的伸手不见五指,陆瑾瑜带着人很快消失在夜色里。顾小晖转身去了衙门,那里被临时腾出来用作钦差办公之地。
没想到在衙门口碰上了同样睡不着前来办公的曾年年曾大人。
这老哥手里还拿着一壶酒。
真是会享受。
顾小晖就没想到这一茬。
曾年年略显尴尬,大早上饮酒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还被抓个现成,“天寒地冻的,喝点暖和暖和。”
顾小晖没意见,大早上五点起来上班,喝两杯醒醒神。不过,不期而遇,好东西自然是要见面分一半。
找衙役要来一盘炒熟的豆子,两人坐下来,也没忙着看卷宗,闲聊起来。
自从陆瑾瑜出征,顾小晖跟在人家屁股后面出京,曾年年又回归了对影成三人,自己跟自己影子说话的状态。
若说整个京城最想念顾小晖的大概是萧成祁,第二必定是曾年年。
“世事无常啊,你现在是上官了。”晦暗的灯光搭配曾大人千疮百孔的心,十分应景。
顾小晖捏了一颗豆子,黄豆被抄的金黄酥脆,轻轻一捏分成两半,放在嘴里细细嚼,慢慢咽,口齿留香。
这个年代还没有花生,黄豆成了底层人民,特别是边境守军打发时间陪酒的一种食材。
“老哥说的哪里话?咱们这差事你还不懂,干不好可是掉脑袋的。”
这话顾小晖没夸张,宣和帝之所以能答应他那么痛快,除了急需人担责之外,还有就是顾小晖当朝立了军令状。
要么谈成,要么供上项上人头。
且不说顾小晖本人怎么想,至少满朝文武是被唬住了。
“老弟真的怎么有信心?”曾年年不是第一个问这个问题的人。
顾小晖回答没变,“是。”
在做决定之前,顾小晖是跟陆瑾瑜通过气的,他夫郎用手里二十万大军给他做担保,顾小晖要是连这点自信都没有,直接找块豆腐撞死得了。
收到顾小晖的肯定答复,曾年年松了一口气,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试探着问,“京城那边,齐王殿下好像被禁足了?”
经历了儿子背叛的宣和帝最在意什么,那就让萧成祁有什么。锦鲤之事只是个开端,萧成祁不是想做皇帝吗?顾小晖不介意帮他一把。
欲要其亡,必先使其狂。
顾小晖不过是帮他把他想做的事情提前做了而已。
宣和帝在昏庸,也不会容忍一个容不下手足心狠手辣的儿子的声望超过自己。那怕他自己也是这样的人。
顾小晖笑了,看着曾年年,曾大人城府确实比不上唐大人。唐九文对他也有诸多怀疑,但面上滴水不漏。
或者说,曾大人不是没城府,只是不愿意装而已,毕竟在天子脚下当了这么多年正三品府尹,哪有什么真的傻白甜。
“唐大人是不是跟你说什么了?”虽然是疑问句,顾小晖用的却是肯定语气。
曾年年在大理寺监狱待了不短时间,唐九文为了保他,有时间也有必要跟他说一些事情。但估计是猜测,不然曾年年不会只是试探。
果然,如小九说所,顾小晖在背后做了不少小动作。
曾年年思索再三,还是算了,没问出口。他们现在自身难保,那些事情是谁做的又有什么要紧,结果都是为民除害罢了。
“算了,喝酒。”
顾小晖没想到曾年年这么......可爱,若是曾年年当真要问,他就当真会说。曾年年和唐九文在他心中的位置不同。
曾年年是他顾小晖在心底认定的朋友。
他跟唐九文是一类人,有时候需要曾年年和陆瑾瑜这种内心真正善良的人的指引。
还有正事等着,两人没敢多喝,一人喝了两杯暖暖肚子。
事情跟顾小晖预想的一样,军方有陆瑾瑜和卫若青支持,没遇到一点阻碍。
北狄发现这次大梁派来的谈判的钦差跟之前的路数不一样。那个刘大人就是个软柿子,让他去北狄皇城就乖乖去了。
这次的钦差直接找人传话,谈判地点设在两国边境,要求北狄王亲自前来。
不来,可以。我大梁二十万大军和陆小将军歇了这么长时间也该松松筋骨了。
乌雷顿的肩上已经好了大半,此时坐在王座上听大臣汇报,脸色阴沉,“大梁皇帝昏庸,皇子忙着夺位,为什么会突然改变主意?”
大臣欲言又止。
乌雷顿脸色更差了,“说。”
大臣深吸一口气,“据说这次大梁派来谈判的钦差是那位陆小将军的夫君。”
“咔咔”,王座上掉的虎头扶手被人暴力掰断。
乌雷顿本就不好的脸色更加阴沉,下面的大臣连忙低头,假装自己不存在,心里却暗自发苦。
王的心思从来不加掩饰,谈判的最终目的就是那位小将军。公主和牛羊不过是铺垫,若是大梁不同意,他们顺势提出可以拿人来换。
小将军已经嫁人的事情不重要,王喜欢才要紧。
可惜,那位小将军也是果断之人,第一轮谈判失败,直接上奏朝廷换了新的钦差。
当初乌雷顿的意思是直接提要求,有位大臣自认熟悉大梁文化,大梁有句老话,叫做欲擒故纵。
此时这位大臣汗流浃背,恨不得变成一只蚂蚁,找个地缝钻进去,只求王不要注意到他。
或许他的祈求得到了雷神的眷顾,一直到议事结束,乌雷顿果然没找他麻烦。
会议结束,大臣刚松了口气,就听到王座之上的人说道,“把乌其格拉出去祭奠雷神,祈求保佑明年牛壮羊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