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7、云南府论道 ...
-
宣和十六年,一代名将陆承逝世,其孙陆瑾瑜奉旨挂帅,接管北境军。
此消息一出,全大梁哗然。
众所周知,陆帅两个儿子十多年前就战死在北境战场,唯一一个孙子还是小哥,怎么可以挂帅?
宣和帝真的昏庸到无可救药。
首先站出来的是西南某个不知名山头的山大王,姓李名岳,打着拨乱反正的旗号,行的造反忤逆之事。
云南王一听,那还了得。
派兵三下五除二收拾了一顿,杀了李岳之后,其他人也老实下来。
而顾小晖此时就在云南王府。
云南王名段逸,名号在西南一代能止小儿夜哭,却是个斯文俊雅的模样,年近四十,身材匀称。
顾小晖发现,他来这里之后,接触到的中年大叔或文或武,各个端庄持重,一个比一个有魅力。
若非他已经有了陆瑾瑜,并且不喜欢大叔款,非得搞几个尝尝味道不可。
“阁下就是顾小晖?”云南王虽然远在云南,对京城的事却知之甚深,陆府赘婿的大名自然是知道的。
顾小晖起身,行礼,“在下正是顾小晖。”
“有何凭证。”
顾小晖取出一物,自有手下接过去递给段逸。
段逸拿着那物件仔细看了看,点点头,表示认可。那是一个圆形玉佩,当年在京城为质之时,承蒙荣家子乔相救,亲手赠与他的。
那时候佳人如天上的月亮,清雅脱俗。奈何有眼无珠,嫁了陆敬那武夫。
想到这里,段逸顿觉懊恼,至今他都不知道自己输在哪里?难不成因为陆敬比较傻?
连带看顾小晖的眼光也有些不善。
顾小晖还不知道替自己岳丈大人背了锅。若知道,大概会替岳丈大人说两句话。他岳丈那可不是傻,那是憨厚老实还痴情专一,他岳爹这种心有七窍,身不由己之人,最吃这一挂。
而且,虽然他没见过岳丈大人,但人人都说陆瑾瑜跟他有几分相似,就陆瑾瑜那模样,几分相似就够了,岳丈必定玉树临风英俊潇洒。白色战袍身上一穿,说实话,云南王输的不冤。
现下,顾小晖不知为何,云南王本来说的好好的,看到信物之后,怎么突然想要刮了他似得。
他可不想出身未捷身先死。
“不知在下可做错了什么?”
段逸自认是个讲道理的好人,长辈的事情不好迁怒给小辈,随即收敛起神色,“错不在你。说吧,找我何事?”
自然是怕你造反!
当然顾小晖不敢直说,迂回着来,希望云南王能给个面子,“西边有王爷,实乃百姓之福。有道是兴亡百姓皆苦,然而观云南百姓倒是安居乐业,并不像传闻所说。王爷真乃一代雄主,小子实在佩服。若能一直这么安稳下去,想必百姓必将对王爷感恩戴德。”
马匹拍的敞亮些,帽子戴的高些。
谁知,段逸听完非但不喜,反而突然冷笑起来,根本不吃顾小晖这一套,“姓萧的何德何能,让你来给他们当说客?难不成,你也是皇家走狗?”
就知道会是这样。若非陆承镇着,四军有三军都得反。
顾小晖对造反这事完全没有异议。就事论事,就宣和帝和他儿子做的那些搓事,活刮了他们都不解恨。
可是他夫郎不愿意,为了老百姓不受兵祸之苦,陆瑾瑜命都不准备要了。
还跟他约来生,今生尚且没过完,屁的来生!
遇上了这样的小古板,还爱上了,死去活来非他不可那种,他能怎么办?宠着呗。
让陆瑾瑜打北狄可以,但若让他枪尖指向同胞,陆瑾瑜宁死也不愿意。
顾小晖还没把人吃到嘴里,也没带媳妇儿见家长,说什么也不愿意让陆瑾瑜死了。
北狄那边他倒是不担心,陆瑾瑜走的时候穿了软甲,老军医也动身去了边境。以陆瑾瑜的功夫和现有武器设备,只要陆瑾瑜不冒进贪功,保命还是可以的。
顾小晖想好了,只要有命在,不管陆瑾瑜是残了瘫了毁容了,他都要。
若真的运气不好,人死了,那他就把陆瑾瑜烧成灰。到时候两人的骨灰掺在一起,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永远不用分开,也挺好。
那些太遥远,眼前的事情还没解决,顾小晖正正神色,“小子并非为萧氏做说客。不瞒王爷,萧成祁与我有不共戴天之仇,不是他死就是我亡。”
段逸突然对顾小晖产生了兴趣,“哦,那你千里迢迢不辞辛苦跑我云南地界,是为何?”
顾小晖认真道,“我是为天下百姓当说客的。”
“若是今日,我让你把命留下,就依了你,你待如何?”
顾小晖洒脱一笑,十分豪气干云,“小子烂命一条,若是王爷想要,拿去便是。”
段逸突然抽出随身侍从的佩剑,袭向顾小晖。
顾小晖还真就一动不动,在剑气袭来之时,甚至闭了眼睛。
剑尖在顾小晖额头前停下,削断了一丝飘起的碎发。
段逸看着顾小晖,神色莫名。突然不屑道,“没意思,你明知道我不会杀你。”
顾小晖确实知道段逸不会杀他。任何人拿着荣子乔的信物,段逸都不会杀,这是他欠下的命。
可是不代表他不怕啊,顾小晖松开后背握着的拳头,里衣被冷汗打湿,凉嗖嗖的。
段逸收了剑,“还真把自己当陆家人?你可曾记得你姓顾,入赘陆家就把自己的姓氏忘了?还是说陆瑾瑜那小子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你在京城做的那些事,别以为我离得远就没听过。小子,你要是能为了天下百姓命都不要,才是滑天下之大稽。”
顾小晖叹了口气,不装了,这人把他查的清清楚楚,装起来也没意思。
“王爷英明。我本人确实对旁人的死活不甚在意,奈何家中夫郎在意。您也知道,瑾瑜自小受陆帅教导,让他看着百姓受难,那断然是做不到的。看着他难受,我于心不忍。晖平生没什么大的志向,白活了二十载,也只把这一个人放在了心尖上。他心之所向,便是我心中所想。”
段逸嗤笑,“还是个情种。”
他见过比顾小晖能说的比比皆是,口灿莲花都不足以形容那些人,可是到头来还不是自私自利,虚伪的很。
“你能为他远赴云南,已经难能可贵。其他的莫要多说,说了我也不信。”
顾小晖并不在意,他对陆瑾瑜的心意,陆瑾瑜相信就行了,与旁人无碍。
“王爷睿智。那咱们来谈谈生意吧。说来,我本是一生意人,也确实学不来瑾瑜那般舍己为人。在晖看来,世人忙忙碌碌,无非一个利字,王爷觉得呢?”
段逸点头,“这才像句人话。”
顾小晖继续说,“王爷心中所想,确实是至高利益,晖自认为给不了。但王爷可曾想过,萧家父子多行不义,自有天收。却不该由王爷收。”
段逸听了他的话,气极反笑,“为何本王收不得?”
顾小晖说,“名不正言不顺。现下世道虽不太平,百姓多辛苦,却也食能果腹。晖说句大逆不道之言,根上还没烂透,王爷便无胜算。”
段逸神色逐渐认真,“如何才能烂透?”
顾小晖摇摇头,“烂不透。枝上还有好果子,便有种子,种子长大又是好苗。王爷可知东边和南边所想?晖大胆猜测,与王爷应无二致。然却迟迟不肯动手,大概也是心存顾虑。”
段逸不认同顾小晖所言,“哪里还有好果子,不过都是些烂果罢了。根上烂了,果子也烂了,不拔除只会让那片土地一起毁掉。”
“王爷久居云南,对京城局势不明。且不说果子确实有好的,恕晖暂时无法告知。且就朝堂上文有国师、唐九文、曾年年这样为国为民的肱股之臣,武有万忠这样的忠心大将,兼之陆瑾瑜、卫若青这样的后起之秀。王爷若与这些人为对手,还有几分胜算?”
段逸听到卫若青这厮也混在顾小晖点的名单中,下意识想开口反驳。只是顾小晖并未给他机会,只听顾小晖继续说。
“王爷也知晖心中无君无父,乃局外人,实则不应该出现在王府,但既然来了,就说明有法子让果子生根发芽。王爷雄踞一方,已是万人敬仰,将来必要名垂青史。何必为了一点不可能,而遗臭万年。单就云南这十万崇山峻岭中就不知藏了多少英雄好汉,需要王爷得威名镇压,王爷若此时轻举妄动,不过是给他们趁虚而入的机会。”
“放肆!”
“晖确实放肆,王爷恕罪。”
顾小晖说的口干,端起早已凉透的茶水喝了一口。云南盛产茶叶,云南王府用来招待客人的虽说不会是顶级好茶,但也比外面的好太多。
顾小晖喝了一盏,觉得滋味还不错,自己又给自己到了一盏。
云南王本来脸色阴晴不定,看到顾小晖如此不讲究,一时间不知道应该先生气还是先教这个后辈礼数。
在他犹豫间,顾小晖已经喝到了第三盏,一壶也就这么多,再倒也是倒不出来了。
顾小晖喝完,突然说,“王爷府上这茶不错。”
顾小晖就是有本事气人,还能让人拿他没招,段逸面无表情,实则是忍者怒火,“难不成你还要带走一些?”
顾小晖竟然煞有介事的思索了两秒,“也可以。”
没等段逸拂袖而去,他又说道,“我确实是个生意人,开了不少铺子,也有卖香料茶叶的。云南茶叶久负盛名,王爷若是不嫌弃,可以合作。我出的价格绝对公道,也算是给种茶的百姓谋点福利。”
段逸再次被气笑了,“你来云南到底干嘛的?”
顾小晖说,“做生意,赚银子。”
“那你刚才说那么多?”
顾小晖试探道,“顺便帮王爷分析利弊?”
“滚!”
云南王段逸一贯儒雅,难得提着剑追着人跑了三里地。
云南百姓见识了百年难得一见的盛景,顾小晖觉得受宠若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