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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第五十六章 以命换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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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珂万万没想到,姜熠会找上门,她攥紧一方绣帕,眉目发冷。
冷声问姜熠:“你来作甚?看本宫的笑话?”
魏珂跟姜熠的母妃赵慧自小便不对付,到了宫里头,更是百般刁难,故而她也知道姜熠不喜她。
姜熠径自走到梨花木座椅跟前坐下,翘起腿,一副市侩样子。
他笑得发邪,令魏珂不由打了个寒噤。
姜熠笑道:“我来,是想给娘娘指条明路,跟您做笔买卖。”
“哦?”虽说背脊发凉,但魏珂到底见过大世面,还不至于被吓到花容失色,她端起架子,“如今五皇子自己都在火上受煎烤,自身难保,还有心情来跟本宫做买卖?哼,怕只有一张嘴狂妄得很,这点真不如你娘,她是没教你自知之明?”
一听她提到慧妃,姜熠眼底划过一丝戾气,哼笑:“我母妃常教我,千万别像娘娘您这般,愚昧无知又自作聪明。”
“放肆!”魏珂怒喝,“你跑到本宫这里来撒野来了?!来人,将他轰出去!”
姜熠坐着不动,眼皮一耷,连瞧都没瞧凑上前的人。
宫女侍卫皆知他的身份,不敢贸然出手,又架不住魏珂生气,一时僵在原处,进退两难。
姜熠优哉游哉地亮出自己的金龟符,对众人道:“我跟贵妃娘娘有要事要谈,都退下吧。”
“你,你们!”魏珂看着侍卫宫女一个个退下,气得眼珠子都瞪大了,“平日养你们干什么吃的,他摆出点架势你们就受不住了?”
贴身侍奉的嬷嬷仍在,她始终伴在魏珂身侧,但也不敢对姜熠如何。
姜熠冷冷扫那嬷嬷一眼:“哪个下人这么大胆子,敢抗命?”
嬷嬷浑身吓出冷汗,垂下头,偷眼瞧魏珂。
魏珂瞥一眼姜熠,到底顾及他的身份,命令道:“嬷嬷,下去吧。”
嬷嬷得令退出去后,殿内只剩姜熠和魏珂两人。
姜熠缓缓道:“看来娘娘还不算蠢得无药可救,尚还明白,你最宠爱的儿子,他的命,还握在我手中。”
魏珂咬紧嘴唇:“你到底要如何?”
姜熠冷笑:“简单,咱们来一命换一命如何?”
魏珂蹙眉,就见蓝画端着托盘进来,白绫胜雪,安静地窝在其上,似长了眼睛,凝望着魏珂,只窥到她心底那片沉寂的幽暗中。
魏珂不禁捏住袖口,勉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她问:“五皇子这是何意?”
姜熠一眨不眨瞧着她:“以你之命,换姜秋文的。”
魏珂不怒反笑:“五皇子,我可没工夫跟你玩这些无聊的把戏,渊谨未落罪,不过是被人构陷罢,待到真相水落石出,他便能洗脱冤屈,重回皇宫。”
“是么?”姜熠站起身,绕到魏珂身侧,“若是真相就是他意图谋权篡位,对太子不利呢?”
魏珂眼皮发紧:“渊谨自来老实本分,绝不会做这些逾矩之事,除非……”
“有人故意给他安这顶帽子。”姜熠接着她的话道,他勾起唇角,声音如同幽冥里探出头的恶鬼,朝魏珂张牙舞爪。
魏珂心下一沉:“姜熠,若你胆敢陷害我儿,我定会告到圣人跟前,届时,死的便是你!”
姜熠仰头笑了两声:“哈哈,贵妃娘娘在宫中这几十年来,还未瞧清这里是个什么地方?倘使圣人真的在意姜秋文,又怎会一直关着他,却连半点为自己辩解的机会都不给他?”
闻言,魏珂脚下差点站不住,一个趔趄险些跌倒,还是姜熠扶住她,帮她稳住身形。
姜熠眸光似箭,笑容似涂在箭羽上的火油,话语似一把烈火,凑在她耳边,不疾不徐道:“圣人将这差事交由我,她明知你与我母妃不合,但仍这样做,连给你在中间运筹的机会都不曾,你还瞧不懂她的意思?贵妃娘娘,圣人要姜秋文死啊。”
说罢,姜熠一松手,魏珂连连倒退两步,眸光闪烁不定:“不可能,不会是这样,渊谨并未威胁到太子的地位,圣人怎会不容他,这些年,他都老老实实的,打仗平患从未出错,圣人怎会不容他!”
“因为太子无能,功绩全无,而姜秋文又出类拔萃,朝中不乏拥趸,而太子唯有秦国公一人撑腰,相较之下,太子失势久矣。若换作你是圣人,你又当如何做?”
魏珂仍旧挣扎:“我儿无心争夺太子之位,我可以去求圣人,只消她保住我儿的命,我愿同渊谨一起归隐,再不出世!”
姜熠冷哼:“你说得好听,可圣人又怎会信,只要姜秋文这个隐患还在世,说不定哪天反悔,便率众攻入皇宫,一举夺下皇位。”
魏珂彻底泄气,跌坐在地,苍白的嘴唇不住发颤:“那我该怎么办?渊谨若是死了,我还怎么办?”
她啜泣声传出,姜熠听了只觉心中快意。
他居高临下藐视魏珂:“当初威逼我母妃时。可有想过你也有今天?”
一想到慧妃当初亦或如魏珂这般,失魂落魄,姜熠就觉心中抽痛。
他母妃受的苦,终有一天,由他一并还给魏珂。
魏珂望向蓝画端着的那托盘。
她忽地想到什么:“可若是你为渊谨正名,说他是冤枉的,有满朝文武在,即便圣人有心要处死渊谨,也不得不妥协,对不对?”
“没错,我就是这个意思。”姜熠走到托盘跟前,手指放在白绫上,不住摩挲,“只要娘娘肯为当年我母妃的死谢罪,我便答应你,救姜秋文一命。”
魏珂梗着脖子摇头,看着十分吃力,她瞪大眼睛:“当年并非我害死慧妃!”
“ 你撒谎!”姜熠眼神一厉,“有人瞧见你端着这样一模一样的白绫进了我母妃的寝殿,而后,她便悬梁自缢,你还敢说你没害她!”
姜熠怒不可遏,眸中依稀有红血丝暴出,模样吓到魏珂,她往后仰了仰。
半晌,她终于稳住心神,缓缓道:“并非我害死她,是圣人,她下了一道密旨,慧妃一看,吓得三魂丢了七魄,才悬梁自缢的。”
姜熠拧眉凝目,显然疑窦不减。
“是,我是想逼迫她来着,那时你落在我精心设计的圈套中,我以此来恫吓她,骗她说我可以要了你的命,但她没信,她听闻你的事,着人去求圣人明察,却换来圣人一道密旨。”
魏珂几乎一口气说完,不见磕绊,不似事先想好的说辞。
姜熠不敢轻信,但猜忌的种子一旦落下,便一发不可收拾。
他沉声问:“密旨上写了什么?”
魏珂摇头:“我不知,只知道,慧妃看了之后痛心疾首,嘴里念叨着‘求圣人开恩’,说罢,便当着送来密旨的廖公公的面,拿着我送来的白绫,在屋中悬吊。”
魏珂本来的目的也算达成,又因圣人在其中左右,她并未阻拦,最后看一眼挣扎不动的慧妃,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魏珂道:“我所言千真万确,不信,你大可以去问廖公公。”
姜熠冷冷看着她:“廖公公那里我自会去问,但今日,属于你的罪,也该你领。”
他一把抓起白绫,掼向魏珂,白绫飘荡,将她从头到脚盖住。
而后,姜熠转身,留下一句:“办法我已交给娘娘,但看娘娘如何抉择。”
魏珂双手止不住颤栗,缓缓揭下面上的白绫,目视前方,姜熠已走,殿内空无一人,嬷嬷去而复返,身影由一抹黑点慢慢壮大,直到黑魆魆的一片笼罩在她身上。
嬷嬷焦急道:“娘娘这是干什么?怎的坐在地上?那五皇子可是为难娘娘了?”
魏珂目光呆滞,看着她好一会儿,才道:“他是来救渊谨的命。”
白绫被攥在手中,任由嬷嬷怎样掰扯她的手,她都没松开。
嬷嬷急道:“娘娘,快些松开,娘娘,你不能……”
魏珂只当没听见她的话,紧紧抓住白绫,喃喃道:“这是我们渊谨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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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泼墨般黢黑时,姜熠才回到府中。
回来之后,他先去看刘盈。
两个哑奴仍守在门外,姜熠唤她们过来,她们早已将白日的所见所闻写好,呈给他看。
姜熠看完,只觉太阳穴突突直跳,他疑惑地看一眼紧闭的房门,屋内半点光亮不见。
他问:“她一直从晌午睡到现在?”
哑奴颔首。
姜熠蹙起眉头,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他沉声道:“你们都下去吧。”
哑奴颔首退下。
姜熠冷肃着脸,走到房门前,抬手敲了两下,里头未有应声。
他心下一惊,突然忆起上回在古泉寺时,刘盈翻墙逃出的事,所说他对自家府邸的守卫很是宽心,但遭不住刘盈足智多谋,总有法子令他意想不到。
他不再维持矜持,踹开房门,大步迈进去,手中的灯盏往前一照,心里松口气。
还好,人还在。
他对着榻上那团黑影道:“你倒是清闲,在这里睡懒觉,一睡不醒,也不怕睡出毛病。”
话说完,屋内又一片死寂,姜熠眉头皱起,唤一声:“刘盈?”
他走近,灯盏放在床榻边的木凳上,伸手扒被衾。
刘盈将自己裹在被子里,头也埋得深,姜熠叹道,真不怕把自己憋死。
这样想着,他忽感不对,眉目一凛,手上的力道加重,用力拽开被子。
被子甫一杯拽开,露出里头蜷缩着的刘盈。
刘盈闭目拧眉,额上全是细汗,整个身子正在不住颤抖。
姜熠注意到,被子上以及她身下皆濡湿一片。
而灯光下,刘盈的唇色根本不正常,黑黝黝的活像喝了一口墨水,墨汁沾在嘴边忘了擦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