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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十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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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京的夜空被霓虹灯染成紫红色,星光在光污染中黯然失色。石堀光彦站在一栋玻璃幕墙摩天大楼前,抬头望着那看不见的顶层。他的瞳孔在阴影中泛着微弱的红光,进化信赖者在口袋里不安地震动。
"闭嘴。"他隔着衣料按住那恼人的东西,"今晚别来烦我。"
电梯需要特殊的磁卡才能启动顶层按钮。石堀从钱包夹层抽出一张黑色卡片,那是十年前马擎多星人给他的,一直没用上。
电梯内部镶着暗纹金属板,倒映出他疲惫的面容。三十层、五十层、七十层...数字不断跳动,他的表情也越来越冷。
叮。顶层到了。
电梯门滑开的瞬间,喧嚣声如潮水般涌来。名为"星尘"的酒吧占据了整个顶层,弧形落地窗让东京夜景尽收眼底。各种形态的宇宙人聚集在此——有的保持着原生形态,触须和鳞片在变幻的灯光下闪烁;有的伪装成人类,只在细节处露出马脚。
石堀走向吧台,靴子踩在仿陨石材质的地板上发出沉闷声响。酒保是三面怪人达达星人,那双粉红色大眼睛转向他。
"地球人走错地方了。"酒保用手指敲敲吧台,发出咚咚闷响,"普通电梯在另一边。"
石堀没有回答,他直接对上酒保的视线,任由瞳孔中的猩红光芒逐渐增强。那不只是酒精反射的光,而是黑暗能量在血管中奔流的证明。
酒保瞬间瞪大了双眼,他没想到这种人物会来他们这,赶紧手忙脚乱地按下吧台下的警报按钮,不一会儿,一个穿着定制西装的美菲拉斯星人匆匆赶来。与其他宇宙人不同,这位老板完美维持着人类外形,只有眼中偶尔闪过的黄光暴露了身份。
"大、大人!"美菲拉斯星人压低声音,恭敬地鞠躬,"不知您大驾光临,有失远迎!"
石堀,不,此刻应该说是扎基,冷笑一声,"给我最烈的酒,安静的位置。"
"当、当然!VIP包厢一直为您准备着!"美菲拉斯星人做了个手势,两个穿着黑西装的保镖立刻清空了靠窗的最佳卡座。
扎基坐下时,窗外正好划过一颗人造卫星,从这个高度看去,它像是被钉在夜幕上的一颗银钉。美菲拉斯亲自端来一瓶没有标签的暗红色液体,倒入水晶杯中时,液体表面竟然浮现出微型星云般的漩涡。
"来自仙女座M31的'血泪',三万年陈酿。"美菲拉斯谄媚地介绍,"只有这样的珍品才配得上您..."
扎基一饮而尽,液体滑过喉咙时像吞下一团液态火焰,瞬间烧尽了所有伪装的温度。他呼出一口带着星尘气息的酒气,示意美菲拉斯继续倒酒。
"大人...您似乎心情不佳?"美菲拉斯小心翼翼地试探,"需要...娱乐吗?我们这里有各个星系最出色的——"
"安静。"扎基打断他,"你只需要倒酒。"
三杯下肚后,东京的灯火开始模糊,融化成一片彩色光晕。扎基扯开衬衫最上面的纽扣,进化信赖者从口袋里滑出来,在玻璃桌面上发出轻微碰撞声。美菲拉斯看到那东西时明显瑟缩了一下。
"您...和诺亚..."他欲言又止。
扎基突然大笑起来,笑声中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嘶哑:"怎么?你也觉得可笑是吗?黑暗扎基,成了诺亚的适能者?"他抓起进化信赖者举到美菲拉斯面前,"看啊!这就是那个自以为是的光之救世主!现在像个宠物一样跟着我!"
进化信赖者静静发光,没有反抗他的粗暴对待。扎基感到一阵无名火起,将它狠狠拍在桌上。
"再来一瓶!"
美菲拉斯慌忙又开了一瓶酒,这次是来自猎户座的"虚空之泪",据说喝下能看见最痛苦的记忆。扎基不在乎,他今晚就是来忘记的——忘记那些愚蠢的家具,忘记夜袭队令人窒息的目光,忘记自己越来越像个人类的事实。
酒精开始真正发挥作用时,扎基的视线边缘出现了重影。他看见玻璃窗上反射的自己——石堀光彦的脸,却有一双扎基的红眼睛。
多么讽刺的组合。他曾经是纯粹的黑暗,纯粹的毁灭,现在却被困在这个脆弱的人类躯壳里,被迫体验那些毫无意义的日常。
"你知道...他让我买沙发。"扎基对着酒杯喃喃自语,仿佛那是能理解他的听众,"诺亚...那个混蛋...他让我像个普通人类一样布置'家'。"
美菲拉斯明智地没有插话,只是继续倒酒。
"家!"扎基突然提高音量,引得附近几个宇宙人惊讶转头,被美菲拉斯用眼神赶走,"我从来就没有家!M80?那只是个实验室!那些家伙...他们制造我只是为了有个听话的武器!"
酒液在杯中摇晃,倒映出他扭曲的表情。扎基的记忆开始不受控制地回溯,像被"虚空之泪"强行撬开的潘多拉魔盒。
他看见自己第一次被激活时的实验室,看见那些从不与他目光接触的科学家,看见无数次被扔进试验场与异生兽厮杀的场景。
最清晰的是一次例行维护——他们打开他的胸腔调整能量核心,没有麻醉,只是用拘束带固定住他挣扎的身体。疼痛如潮水般淹没意识时,他听见一个科学家说:"不用担心,它没有痛觉神经。"
谎言。他当然会痛,只是没人关心兵器会不会痛。
"我等待过..."扎基的声音低下去,手指无意识地在杯沿画圈,"愚蠢吧?黑暗扎基曾经像个可悲的幼崽一样,期待诺亚出现拯救他。"
美菲拉斯惊讶地张大嘴,显然没想到会听到这样的秘密。
"每一次...每一次我保护那些来访者,他们都在感谢诺亚的庇护。"扎基的指甲在玻璃杯上刮出刺耳声响,"好像我的战斗、我的痛苦都只是诺亚意志的延伸,后来我明白了...异生兽才是我的同类,至少它们不虚伪。"
酒精让记忆更加鲜活,他看见自己带领异生兽大军横扫M80星云的场景,看见那些曾经冷漠的科学家在恐惧中跪地求饶。多么讽刺,直到死亡降临,他们才第一次正视他的眼睛。
"然后呢?"扎基自问自答,声音带着扭曲的笑意,"就在我即将获得自由时,诺亚出现了...太迟了,混蛋!太迟了!"
他猛地将酒杯砸向墙壁,水晶碎片如星尘般四溅。美菲拉斯吓得后退两步,但扎基已经抓起酒瓶直接对口灌下。紫色的酒液顺着下巴流下,染湿了衬衫前襟。
"现在他又来干什么?"扎基的声音开始含糊,酒精终于击垮了超人般的代谢能力,"让我买家具?让我体验'家'?让我...变得像个软弱的人类?"
他的额头重重磕在桌面上,进化信赖者被震得弹跳了一下。扎基用发红的眼睛瞪着它,"你...早几百年在哪里?当我...当我真的需要..."
话语消失在又一口酒液中。扎基的意识开始断片,眼前的画面不断跳跃——夜袭队的合照,小黑蜷缩在懒人沙发上的样子,西条凪在训练中严厉的眼神,平木诗织那难喝得要死的特制饮品...
"我恨你..."他对着进化信赖者嘟囔,"我本该是毁灭的代名词...现在却像个可悲的人类一样思考..."
最后一个画面是诺亚圣殿的废墟,来访者最后的科学家跪在他面前,颤抖着说:"请原谅我们..."那时他做了什么?对了,他踩碎了那颗头颅,就像他们曾经踩碎他的希望一样。
黑暗降临前,扎基隐约感到美菲拉斯在焦急地说着什么,但他已经听不清了。酒精的海洋彻底淹没了他,让他沉入无梦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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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您不能就这样醉倒在这里..."美菲拉斯手足无措地看着趴在桌上的黑暗破坏神。酒吧里的其他宇宙人早就识相地躲远了,谁也不想招惹明显情绪不稳定的扎基。
就在美菲拉斯考虑是否要冒险触碰扎基时,一道柔和的金光突然从进化信赖者中流出,如丝绸般缠绕上扎基的手臂。美菲拉斯惊恐地后退,撞翻了身后的椅子。
石堀光彦的身体缓缓直起,但动作明显不同于往常——更加流畅,更加...神圣。当他抬起头时,那双眼睛不再是扎基的猩红,也不是石堀的人类棕色,而是一种璀璨的银白色,仿佛包含整个星河。
"诺...诺亚大人!"美菲拉斯腿一软,直接跪倒在地。作为情报贩子,他当然知道诺亚的传说,但亲眼所见还是远超想象。那种纯粹的光之威压让他每个细胞都在尖叫着逃跑,却又被钉在原地动弹不得。
"请起来。"'石堀'或者说暂时接管了这具身体的诺亚轻声说道。声音依然是石堀的声线,却带着一种超越人类的空灵,"今晚给你添麻烦了。"
美菲拉斯不敢相信自己的听觉器官。传说中的光之救世主,在向他道歉?
诺亚低头看着满桌狼藉,轻轻挥手,那些酒瓶和玻璃碎片便自行聚拢,排列整齐,洒出的酒液如倒放录像般回到瓶中,连石堀衬衫上的污渍也消失无踪。整个过程中,他的动作温柔得像在对待什么易碎品,完全看不出这就是一击毁灭行星的传说存在。
"他...扎基大人他..."美菲拉斯结结巴巴地问。
"只是睡着了。"诺亚将进化信赖者轻轻放回石堀口袋,动作小心翼翼,仿佛害怕吵醒体内的另一个意识,"这段时间...他承受了太多。"
美菲拉斯壮着胆子抬头,正好对上诺亚的眼睛。那一瞬间,他感觉自己被看透了——从最表层的伪装到最深处的秘密,毫无保留。奇怪的是,这种被洞悉的感觉并不令人恐惧,反而有种被理解的温暖。
"您...为什么现在才..."美菲拉斯的问题脱口而出,又立刻后悔自己的冒昧。
诺亚没有生气,他望向窗外的星空,目光似乎穿透了光污染和大气层,直达某个遥远的星系,"时间对我和你们的意义不同,几百年对我而言,就像你们的几天。"
他轻轻抚摸石堀,或者说他们共同的身体的胸口,那里隐约有金光透出:"我从未离开,只是他拒绝看见。"
美菲拉斯似懂非懂地点头。诺亚站起身,动作优雅得不像是使用一具醉酒的身体,"今晚的事..."
"我什么都不会说!"美菲拉斯立刻保证,"以我的商业信誉发誓!"
诺亚微微一笑,那笑容让整个酒吧似乎都明亮了几分,"谢谢,另外...你的'M31血泪'其实是来自天狼星第三卫星的仿制品,建议你找供应商谈谈。"
美菲拉斯张大嘴,还没来得及回应,诺亚眼中的光芒就开始褪去。石堀的身体摇晃了一下,银白光芒完全消失,变回了普通的人类眼睛——虽然还带着醉意。
"发...发生了什么?"石堀揉着太阳穴,显然对刚才的一切毫无记忆。
"没什么!扎基大人!您只是...稍微休息了一下!"美菲拉斯慌忙扶他坐下,"要...要喝点解酒茶吗?"
石堀皱眉看着整洁的桌面和自己干净的衬衫,"我明明记得..."他的目光落在进化信赖者上,表情突然阴沉下来,"诺亚出现了?"
美菲拉斯不知如何回答,只能干笑。重新掌控身体的扎基冷笑一声,抓起外套起身,"够了,今晚就到这里。"
走向电梯时,他的步伐已经恢复了平日的稳健,只有微红的耳根还显示着酒精的影响。美菲拉斯恭敬地送他到门口,犹豫再三还是开口,"大人...也许...也许诺亚大人他..."
扎基猛地转身,眼中的红光让美菲拉斯把后半句话咽了回去,但出乎意料的是,扎基并没有发怒。他只是站在那里,表情逐渐从愤怒变成一种复杂得难以解读的情绪。
"不重要了。"最终他低声说,转身走进电梯,"都太迟了。"
电梯门关闭前,美菲拉斯确信自己看到扎基的手无意识地按在胸前——正是刚才诺亚抚摸的位置。那动作不像是在愤怒,反而像是在...确认某种存在。
电梯下降时,扎基望着玻璃外逐渐上升的城市景观,第一次没有抗拒进化信赖者传来的温暖脉动。东京的万家灯火在夜色中闪烁,每一盏灯背后都是一个"家"——那个他至今无法理解的概念。
口袋里的进化信赖者轻轻发热,像是在无声地重复诺亚的话:我从未离开,只是你拒绝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