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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解围 ...

  •   “不要,不要追我……救我……我不睡,救我下山……”
      周新建从梦中惊醒,出了一身冷汗,扑鼻的是淡淡药香,渐渐有了意识,扶了扶额头的伤,用纱布包裹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右腿和左臂上的痛意也慢慢袭来,瞧了瞧四周,这是一间……一间陋室?
      除了自己躺着的这个床,这一间房也就只有一四方桌配四把长凳,桌上放着一烛台,上头还有半根未燃尽给的蜡烛,一装有针线的竹筐,一旁还有一幅未绣完的娟子,想来应该是救她那姐儿的生计了,一窗一门,窗户是用纸糊的,门就用一布帘隔着。此外房里还有一摇篮,里头躺了个奶娃娃,十分惬意地睡着,细看那小嘴还冒着泡儿。
      感受着窗外折射进来的一缕光,加上身上的痛意,让醒来的周新建感受到了久违的生机。揭开棉被,支撑着身子坐起,低头看看衣服只有一身里衣,腰间被树枝划破的口子也被包扎了,周新建眉头微微一皱,不知自己女子的身份是否暴露了?启先穿的棉外套被挂在床侧,已经洗净,破的口子也被人用针线缝补了,也是那姐儿的手艺了得,除了左臂上的大口子用了其他布条,其他细小的地方缝补的完全看不出来。
      这一路走来,都顺风顺水的,却没想在这小小的新安县招了难,都怪她一时大意给逮人盯上了,丢了身上的细软也就罢了,最后还险些小命不保。不过还好她福大命不该绝,在那偏僻的地方也能等来姐儿相救,也不知道她昏迷了多久 ?正想起身找人来询问一番,就听得屋外有响动,莫不是姐儿回来了,周新建披了外套起身来探,却不料一激动扯到了右腿的伤口,吃痛靠坐在凳子上,却听见窗外有争吵的声音,赶忙起身向小窗口外望去。
      “就这些钱?”一长相凶恶的中年髭须男人颠着手上的钱袋不满道。
      “柴哥,您就再宽限我两日。”说话的正是那日救她的姐儿。
      “明梅,俺先前就是看在你老实本分,讲诚信才把钱借给你的,这才几个月,就开始赖账了,拖欠大半月不说,如今还还不上数来。”那髭须男像是不领情。
      “不会赖账的,柴哥,我也是突然遇到了难事,你看我这手头的一批秀娟也马上能换钱了,你就再宽限我几日,等拿了钱定会足数奉还的。”李明梅忙上前跪求道。
      “不成,你当老子是吃素的,看来,不给你点颜色瞧瞧,不知道是吧!”孙柴挥手对着一旁刘九和刘常两手下示意:“给我砸了。”
      “不要砸……柴哥,我定会想办法还钱的……”李明梅拉着孙柴的衣角哭泣道。
      “滚一边去,不然……”孙柴一把将李明梅甩开,他闻见药罐就烦,李寡妇这孩子投身穷苦人家,可偏偏有个千金小姐的明,生下来便体弱多病的,大半岁了还每月吃药,上门讨债都是一股子药味,今日还煎了两罐,莫不是病情又加重了?半年前就不该见这女人可怜,加上有杨嫂的担保,借钱给她,她就一寡妇,一个月能有多少收入,还带着个刚刚落地的娃。
      “岂有此理!”看到此处,周新建实在安耐不住了,竟敢这么对她的救命恩人,推门而出喝道:“住手!”
      “哟,哪里来的小白脸,多管闲事。”李寡妇什么时候家里多了个男人?正要动手的刘九疑惑地望着这突然冒出的少年,他先前也没听人说过李明梅有丈夫,只当是个寡妇,这少年白白净净的,莫不是哪里拐来的个小白脸。
      “你……你怎么出来了,你大伤未愈,快回去躺着。”可不能把他人牵扯进来。李明梅就要起身来阻止。
      “姐儿,无妨,先起来。”周新建先一步扶起李明梅,一看手心都划破了,转向孙柴怒道:“你敢打她?”
      “俺没有要打她,那是她自己摔的,柴哥我从不打…打女人的。”不知怎么的,被这少年一瞪,他竟然会有些心虚,孙柴忙眼睛躲闪开,不敢与周新建对视。
      “大哥?”一旁的刘常推了推孙柴,这小白脸无视他们三,扶起李明梅对着手心的伤口又擦又吹的,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恩恩爱爱旁若无人,他们大哥还站在原地无动于衷,大哥这是怎么了?他们不是来收钱的吗?这是要撤?还有其他家要收呢!赶忙提醒道:“钱,咱钱还收吗?”
      孙柴也很快回过神来,手无缚鸡之力的小白脸他怕什么。“老子,老子就是来收钱的。”欠债还钱天经地义,理在自个这他心虚什么。这样想来也就底气了摸了摸腰间的枪杆威胁道:“怎么,你们还想赖账来着?”
      周新建像是没有瞧见般,丝毫没有胆怯,连个正眼都没有给过三人,给李明梅擦拭清理后又取出怀中绣帕包好完毕,才转向孙柴等人问道:“她欠你多少钱?”
      “3000!”孙柴见人还钱,倒也乐意,从怀中掏出一纸,打开道:“呐,这是借据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
      周新建顺着借据瞧了,内心小小的吃惊了一下,看了眼李明梅,心道姐儿怎会欠下这么多的钱,可够寻常人家小半辈子的开销了,难怪会被追债,随即脱下右手的腕表道:“这个够抵一些吧!”
      “你当老子好胡弄是吧!”孙柴还当这小白脸要替李明梅还债,看了看他拿出来的东西,这东西不是金子也不是银子的,就想打发他走。虽说腕表在当时已经不是稀奇物,可在这僻廊的新安县却是不多见,也不怪孙柴不识货。
      “我这腕表是十七钻全钢手表,买时也花了近二百元,现在九成新,卖了少说也有一百五六十元,就算找个当铺退而求其次的当了也有个百元,虽然不能一次还清债务,但是抵小半年款倒不成问题吧!”见孙柴等人不识货,周新建无奈瑶瑶头,只得先说明一番。
      “哥,这表好像值不少钱嘞。”一旁的刘九也拉了拉孙柴的衣袖轻声道。他在王地主家当差时远远见着小少爷戴过,好像就是长这样的,西洋玩意,贵的很。
      “那俺就暂且先收下。”孙柴听闻忙将表收入怀中,钱到手了三人自然是喜滋滋打道去下一家,临走前还不忘叮嘱:“明梅,剩下的可要尽快还清。”又望了一眼一旁的周新建一脸深意的笑道:“今日柴哥就不打扰你们聚聚了。”
      ……
      “多谢!姑娘今日解围。我……”待孙柴等人离去,李明梅忙向周新建道感谢。
      “什么话,应当的……啊切……”‘果然身份被识破了,’周新建上前弯腰拱手道:“我还未谢过姐儿救命之恩。”
      “姑娘请起。”李明梅忙扶起周新建:“外头寒冷,我们先进屋说吧!”说完便转身引路。
      “姐儿说的是。”周新建拢了拢外套,罢了,既然如此也免了拘束,少了男女之防,又夺了两步紧跟着李明梅。
      “哇~”二人才转过身,走了两步,还未迈进大门,屋内突然传来一声婴儿的哭声。
      “言言~”李明梅赶忙推门进去,奔向了摇篮。
      看来是那奶娃娃被吵醒来了,周新建还没缓过神,只感觉一阵风刮过,就看着李明梅越过她,立马跑到了摇篮前面抱起那奶娃娃来安哄。惊叹之余自己也跟随地走进了屋子,今日虽有开太阳,但十二月的天气还是寒冷,周新建便很顺手的带上大门,转身撩起布帘又是一愣。
      “言言……乖……”李明梅将婴儿抱起,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就拉下衣服给小孩喂奶。
      一时囧境,周新建忙背过身去,转念又想,都是女子她背过身干什么。可叹这些日子扮男人扮糊涂了,释然地笑了笑,又转了过来,也是正巧了,又见方才那一缕阳光,只不过这回却是打在了妇人身上。小奶娃喝了母乳倒是立马不哭了,在妇人轻轻地拍抚下渐渐睡着了。
      见孩子睡着,李明梅将衣服放下,又将孩子放回摇篮,转过身来才发现被她意外救的姑娘还杵在房门外,一手还撩着布帘。
      “咳咳……”喃喃细语柔歌,竟也将她同时渲染,看呆了神,等妇人轻咳提醒周新建才回过神放下帘子走进来绕绕头,窘迫地笑了笑道:“姐儿,唐突了。”
      “不妨……”平日里习惯了,之前不知道这少年是女子,她还带着言轩去外头,后来一上药发现后,加之周新建都是昏迷睡着,她也就没了避讳,见周新建还杵在门口局促的站着便接着道:“坐……姑娘你腿上还有伤不宜久站着。”
      “好好!”周新建也不客气,拉了一把凳子坐下后道:“让姐儿见笑了,实在是姐儿方才安慰孩儿的那一面太美了,我忍不住就看呆了。”
      “美?”李明梅疑惑,这姑娘在说什么,头一次见人非但不避讳还夸赞的。
      “对呀,可惜没有笔,不然就能记录画下来了。”周新建道是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可惜得说道。
      “画下来?使不得,使不得。”这姑娘语出惊人,这避讳的事还要画下来,李明梅吓得急忙摆手。
      周新建笑笑道:“姐儿,我是学西方绘画的,人物素描也颇有研究,这方面没有那么忌讳。”
      西方绘画那是什么流派,又想着既然是画应该和吴老爷平日所作的差不多,不多是高山流水,花鸟鱼虫,这两者有什么联系吗?李明梅正疑惑着,一旁的周新建又问道:“姐儿,不知我昏迷了多久?”
      “算上今儿正好十日。”李明梅一面起身沏茶,一面回答道。
      “十日,今已是十一月二八日。”周新建掐指一算,她竟然昏迷了这么久,那也过了与二村约定碰面的日子,不知道二村是否还在新安,眼下她这腿脚下山也是个大问题,一时也不能去镇里。
      “方才多亏姑娘解围,姑娘放心,这钱我一定会还上的。”李明梅将茶水递给周新建,继续方才门外的话题。
      周新建接过茶水:“姐儿客气了,多谢姐儿搭救才是,不过是一块小小的手表,跟姐的救命之恩比起来微不足道,钱财不过身外之物,花了可以再攒起来,命儿只一条,孰轻孰重,不明而意,姐儿,你说是否这么个理?”
      “姑娘所言在理,只是……”李明梅还想说些什么就笨一旁的婴儿哭声给打断,忙坐到摇篮旁来摇着,周新建也放下茶杯,踱步而来:“姐儿,这奶娃娃好可爱,是叫言言吗?”
      “嗯!”李明梅点点头,说起女儿,李明梅的脸上明显柔和了起来。
      周新建摸索着杯沿暗暗思考,片刻道:“姐儿,原本不该叨扰,只是我这伤势……望姐能多留我几日待养好了伤,我便离开。”还不等李明梅开口,周新建又补充道:“我不会白住的,日后必有重金答谢。”
      就方才她也瞧见了这姐儿也是家徒四壁,欠着大笔外债还带一个奶娃娃,可眼下她刚刚醒来,手脚都受了伤,没了细软,又是大寒天,虽说这姐儿应该也不会将自己赶走,为保万一,她得抢先把住的地方先定下来。
      “可是,因为你丈夫的关系!”见李明梅犹豫,方才她可都打量了,这茅屋只这一间房间,她一女子多是不便。
      “我没有丈夫,他,走了…”妇人手中的动作一顿,继而又开始摇着摇篮。

      “是我失言了。”又逞口舌之快了,这么不知分寸,周新建赶忙补救。
      李明梅笑笑,摇了摇头,转向周新建,道出心中疑虑:“姑娘,冒昧地问一句,你是为何大雪夜的出现在这密林中?”
      李明梅家在半山腰上,已经少有人家,若不是那日柴火用完,她也不会上山。也不是她多虑,这姑娘那大腿处的口子可是刀伤所致,不会是有仇家追杀。她虽然不会赶这姑娘走,但也得问个明白,也好有个对策, “还有这伤?”
      “不瞒姐儿,我是来严州奔亲戚的,我们一家原本定居与北平,父母出海走生意不幸遭遇海啸双双没了。家道就此中落,只遗下我一女子,好在严州有门亲戚,便变卖了家产来此。”见李明梅问起,她是逃婚,也不便与外人到处说,况过几日伤好便走,萍水相逢,只会徒增加烦扰,周新建便胡乱撵着话本编了一段身世 ,害怕人不收留,还特特地往往可怜了说。见李明梅望向自己的头发,周新建摸了摸寸头又笑笑解释道: “因是女子,路途遥远就扮成男子,没想还是给逮人给盯上了,他们抢了我的钱财不够,竟然还要杀人灭口,我一路跑不小心跌下了山坡,那崖深且陡峭,他们也不敢下来寻找,才罢休回去,好在我命大,摔在了半山腰的大树杆上,就爬到了道上,又幸运等得姐儿来搭救。”为了更加真实,周建新用手掩着眼睛,鼻子吸了吸气,哽咽道:“若是没有姐,我可就……就……”这倒是真的,那样的天气,她又受了重伤,要不是碰到这好心的村妇,她怕是真如那几个逮人说的命丧在坡下了。
      “姑娘也是个可怜的人。”又是天灾又是人祸,李明梅听闻也怜惜这姑娘的遭遇,安慰着说道:
      “姑娘,你就放宽心先住下,先把伤养好再说。”
      “那就有扰姐儿了,说了大半天,还没来得及自我介绍,我姓周,双名新建,不知姐儿姓名?”竟然忘了介绍自己,方才只听得姐儿换作明梅,名儿道不像是寻常村妇的,却不知姓什么?
      “周姑娘,我叫李明梅。”李明梅回答道,这姑娘性子洒脱,倒是名字也取得是男儿一般。
      “不知姐儿今年青春多少?”
      “二十有五。”
      “那姐儿是何时生的?”
      “十一月廿八日。”
      “倒是好日子,我是六月初二生的,今年一十九,姐儿虚长我不多,我们年纪也算相仿,就以名字相称何如?你不说我就当你答应了,大家五湖四海,相聚便是缘,明梅!”道是与她原先猜想的一样。
      “哦…好!”这姑娘真是快人快语,李明梅只字未吐,问和答倒是全让周新建一人给说了。还有6个年头也是虚长吗?周新建本就是个健谈的,也不来生,一醒来就姐儿姐儿地叫,现在更是直接唤她明梅,到弄得她一时接收不及。
      “我与堂哥约在镇上的玉家酒楼碰面,眼下我因遭难耽搁了,也不知我那亲戚还在不在杭州……明梅是什么味儿?”外头似有焦味,周新建起身望着门外疑惑道。
      “啊!药炉子,周姑娘,你大伤还未愈,还是先歇下,我先去看看药炉子。”李明梅拦住了周新建,走到房门前撩起布帘还不忘旋过身来对新建道:“周姑娘,你且安心住下,等伤好了,届时我同你一道下山去找,也好有个帮衬。”
      “好嘞!明梅。”周新建回答道,原还想再跟她打探打探,她这恩人真是一个善良又憨厚的人儿,望着门外的妇人慌乱地把药炉子取下,又小心翼翼地端进来,她就待几日,等联系上二村,拨些银子再好好报答明梅的救命之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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