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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古井幻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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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明前的山林寂静得可怕。柯遥紧握着匕首,警惕地盯着那个逐渐逼近的扭曲身影。"观察者"停在了盐圈外,细长的头部以不自然的角度歪斜着,黑洞般的眼睛反射着微弱的火光。
"你拿不走黑石..."它嘶嘶地说,声音像是无数人同时低语,"它属于井...属于我们..."
柯遥的手臂突然剧痛,低头一看,黑色纹路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下蔓延,已经越过了手肘。她咬紧牙关,将盐和银粉的混合物撒向那个身影。
"观察者"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后退了几步,但并未像之前的邪灵那样消散。相反,它开始变形,轮廓逐渐变得熟悉——高大挺拔的身姿,锐利的眼神,棱角分明的面容...
"沈墨?"柯遥脱口而出,随即意识到这是个陷阱,"不,你不是他!"
"不是吗?"那个身影现在完全变成了沈墨的模样,连声音都一模一样,"看看你的手臂,柯遥。我快死了,而你还在犹豫..."
柯遥的心跳漏了一拍。幻象说的没错,共生之契意味着两人的状态相连。如果她手臂上的纹路已经蔓延至此,那么沈墨那边...
"他在哪里?"她厉声问道,强迫自己不去相信眼前的幻象,"你们对他做了什么?"
"沈墨"露出一个悲伤的微笑:"他在最初之井边...垂死挣扎...只有黑石能救他...但你太慢了..."
它伸出手,指向栖云居的方向:"我可以带你走捷径...立刻到达栖云居...拿到黑石...救他..."
柯遥的太阳穴突突直跳。理智告诉她这是陷阱,但想到沈墨可能真的危在旦夕,她的手指不自觉地松动了。就在这犹豫的瞬间,"沈墨"突然跨过盐圈,一把抓住她的手腕!
剧痛如电流般窜上手臂。柯遥尖叫一声,本能地挥动匕首。刀锋划过"沈墨"的手臂,流出的不是血,而是黑色的粘稠液体。幻象发出一声不似人类的嚎叫,松开了手。
"你伤不了我!"它咆哮着,身形再次扭曲变形,这次变成了周岩的样子,"没有守夜人保护,你什么都不是!只是一个软弱的小女孩!"
柯遥的视线因疼痛而模糊,但她的愤怒却异常清晰。软弱?她独自穿越危险的山林,进入沈墨的记忆迷宫,面对无数恐怖...软弱?
一股前所未有的热流突然从胸口涌出,顺着血管流向全身。柯遥惊讶地发现,沈墨的护符正在发光,不是反射火光,而是自内而外的银蓝色光芒。与此同时,她感到体内有什么东西苏醒了——一种原始而强大的力量。
"观察者"似乎也察觉到了变化,它后退一步,表情变得警惕:"不...不可能...她的血脉不应该..."
柯遥没有给它说完的机会。她抬起手,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保护自己,保护沈墨。令她震惊的是,周围的阴影突然活了过来,像有生命的触手一般缠向"观察者"。
邪灵发出震耳欲聋的尖叫,疯狂挣扎着。柯遥感到力量正从自己体内流失,黑色纹路趁机又向下蔓延了一截,但她咬牙坚持着。阴影越缠越紧,最终将"观察者"完全包裹,随着一声闷响,它像被捏碎的气泡一样消失了。
寂静重新降临。柯遥瘫坐在地上,大口喘息。她的手臂灼痛不已,黑色纹路已经蔓延到了手腕,皮肤下的蠕动感更加明显了。更糟的是,使用这种新能力似乎加速了井毒的扩散。
天色渐亮,柯遥勉强收拾行装继续前进。护符已经恢复了正常,但那种奇妙的力量感仍在她血管中微微震颤,仿佛一头沉睡的野兽被短暂唤醒。
接下来的路程相对平静。柯遥加快脚步,希望在日落前到达栖云居。随着距离缩短,她的预见能力开始频繁触发——栖云居的大门被黑雾笼罩;古井边站着一个人影;沈墨躺在地上,胸口几乎没有起伏...
这些画面让柯遥心急如焚。她不再休息,几乎是一路小跑着前进。当夕阳西沉时,她终于看到了那座熟悉的宅院——栖云居比她离开时更加破败,墙壁上爬满了黑色的藤蔓,像是静脉或根系,随着某种诡异的节奏脉动着。
柯遥躲在树丛中观察了一会儿。宅院看似无人,但她知道"它们"一定在等待。护符微微发热,提醒她危险临近。
她从后墙一处坍塌的缺口潜入,尽量不发出声响。院子里杂草丛生,那些黑色的藤蔓在地面上也形成了网络,全部指向同一个方向——后院的古井。
柯遥小心翼翼地避开藤蔓,向主宅移动。她需要先找到一些工具——绳子、钩子,任何能帮助她从井中取出黑石的东西。
主宅的门大开着,里面一片漆黑。柯遥点燃提前准备的油灯,昏黄的光线照亮了布满灰尘的走廊。这里比她离开时更加破败,墙纸大片剥落,地板上满是可疑的污渍。
厨房里,她找到了需要的工具——一段还算结实的绳子和一个铁钩。正要离开时,一阵微弱的哭声吸引了她的注意。那声音像是从地下传来,隐约而悲伤。
柯遥蹲下身,发现厨房地板有一块松动的木板。掀开后,露出一个狭窄的楼梯,通向黑暗的地下室。哭声更加清晰了,现在她能分辨出是个孩子的啜泣。
"有人吗?"她轻声呼唤,明知可能是陷阱,却无法对可能的受害者置之不理。
没有回答,只有持续不断的哭泣。柯遥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下去查看。油灯的光线在狭窄的楼梯上投下摇曳的影子,空气中弥漫着霉味和某种草药的气息。
地下室比预想的宽敞,堆满了各种杂物——破旧的家具、生锈的工具、发黄的书籍...哭声似乎来自最里面的角落。柯遥小心地穿过杂物堆,看到一个瘦小的身影蜷缩在墙角,背对着她。
"你好?"柯遥慢慢靠近,"你受伤了吗?"
身影缓缓转身,柯遥倒吸一口冷气——那是年幼的沈墨,约莫十岁左右,脸上挂着泪水,眼神惊恐。
"帮帮我..."他小声说,"父亲要把我扔进井里..."
柯遥立刻明白这是另一个幻象,但眼前的"小沈墨"如此真实,让她无法简单转身离开。
"你不是真的,"她强迫自己冷静,"沈墨已经长大了,他现在..."
"在井边等死?""小沈墨"突然笑了,声音变得低沉而扭曲,"你说得对,他不是小孩子了...但他依然害怕井...害怕再次被抛弃..."
幻象开始变形,逐渐拉长,最终变成了沈青山的样子——高瘦挺拔,面容严肃,与柯遥在沈墨记忆中看到的一模一样。
"柯小姐,"他的声音礼貌而冰冷,"我儿子派你来取黑石?他为什么不自己来?"
柯遥后退一步,握紧匕首:"你不是沈青山。他已经死了。"
"死了?""沈青山"笑了,"对守夜人来说,死亡的定义很模糊。尤其是那些...做出牺牲的守夜人。"
他向前一步,油灯的光线照在他脸上,柯遥这才注意到他的眼睛完全是黑色的,没有眼白,也没有瞳孔。
"黑石是我灵魂的一部分,"他继续道,声音突然变得异常痛苦,"沈墨知道这一点吗?知道要完成仪式,必须摧毁他父亲最后的遗存?"
柯遥心头一震。如果这是真的...沈墨知道吗?他会怎么做?
"沈青山"似乎看出了她的动摇,声音变得更加柔和:"你可以现在就离开,柯小姐。黑石对你没有用处...只有守夜人才能使用它...而代价..."
柯遥的护符突然变得滚烫,同时她的脑海中闪过一个画面——沈墨跪在一口陌生的古井边,周岩站在他身后,手里举着一把奇怪的刀...
幻象转瞬即逝,但足以让柯遥清醒过来。她不再理会"沈青山"的话语,转身冲向楼梯。身后传来愤怒的咆哮,整个地下室开始震动,杂物纷纷倒塌。
柯遥拼命爬上楼梯,刚冲出厨房,就看到整个宅子的黑色藤蔓都活了过来,像无数触手般向她卷来。她挥舞着匕首斩断最近的几根,但更多的藤蔓从四面八方涌来。
就在这危急时刻,那种奇妙的力量感再次从胸口涌出。柯遥本能地张开手,周围的阴影如活物般跃起,形成一道黑色屏障挡住了藤蔓。但这远远不够——藤蔓数量太多,而她的力量正在迅速消耗。
"柯遥!"一个熟悉的声音突然响起。
她转头看去,难以置信地发现沈墨站在走廊尽头——不,不是真实的沈墨,而是一个半透明的影像,他的轮廓微微发光,表情焦急。
"用护符!"影像喊道,"把它浸入井水!"
柯遥没有时间思考这个影像从何而来,或者是否真实。她抓住胸前的护符,冲向院子里的古井。藤蔓疯狂地试图阻止她,但阴影屏障为她争取了宝贵的时间。
井边,黑色的藤蔓最为密集,几乎将井口完全覆盖。柯遥用匕首清理出一个缺口,看到井水漆黑如墨,平静得诡异。
她深吸一口气,将护符浸入水中。接触的瞬间,水面轰然炸开,一股强大的冲击波以井为中心向四周扩散。所有藤蔓同时枯萎碎裂,化为黑色粉末。宅子里的诡异脉动停止了,一时间万籁俱寂。
柯遥瘫坐在井边,精疲力竭。护符现在变得冰冷,银质的表面覆盖了一层薄薄的黑霜。她看向井水,发现黑色正在褪去,逐渐变得透明。
"现在...找黑石..."她对自己说,将绳子系在附近的树上,另一端绑上铁钩。
就在她准备将钩子放入井中时,主宅的大门突然打开。柯遥警觉地转身,看到一个意想不到的身影——陈医生站在门口,手里提着一个老式医疗箱。
"柯遥小姐,"他慈祥地微笑着,"我感觉到宅子的变化就立刻赶来了。你没事吧?"
柯遥没有放松警惕:"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共生之契,"陈医生指了指她手臂上的黑色纹路,"我能感知到它的波动。沈墨呢?"
"在最初之井..."柯遥简短地解释了他们分开行动的计划。
陈医生脸色大变:"和周岩一起?那个猎人?"他快步走到柯遥身边,"我们必须立刻拿到黑石赶过去。周岩不是他表面看起来的那样!"
"什么意思?"
"他的家族确实是守井人,但不是保护人们免受井的伤害...而是保护井不被封印!他们相信井中的力量应该被释放,而不是继续囚禁!"
柯遥的血液几乎凝固。如果这是真的,那么沈墨现在正和一个敌人一起前往最初之井...
"帮我拿到黑石,"她急切地说,"我们必须立刻出发!"
陈医生点点头,接过绳子:"让我来。井水虽然净化了,但下面可能还有危险。"
他将钩子缓缓放入井中,左右摆动,仔细感受着。几分钟后,绳子突然绷紧。
"钩住东西了!"陈医生开始小心地拉回绳子。
随着绳子一点点收回,井水开始翻腾,发出咕嘟声。柯遥紧张地盯着水面,随时准备应对可能的危险。终于,钩子浮出水面,下面挂着一个黑色的小布袋。
陈医生取下布袋,小心地打开——里面是一块不规则的黑色石头,约拇指大小,表面光滑得像是经过多年打磨,内部似乎有暗红色的纹路在缓缓流动,如同血管。
"就是它,"陈医生声音敬畏,"沈青山灵魂的碎片..."
柯遥接过黑石,立刻感到一阵刺痛,仿佛石头在抗拒她的触碰。更奇怪的是,她手臂上的黑色纹路对黑石产生了反应,开始蠕动、扭曲,像是活物遇到了天敌。
"我们得立刻出发,"柯遥将黑石放入贴身口袋,"你知道去最初之井的路吗?"
陈医生点头:"有一条只有我知道的捷径。但首先..."他打开医疗箱,取出一些药草,"你的手臂需要处理。井毒已经扩散得太远了。"
药草敷在黑色纹路上带来一阵清凉感,但柯遥能感觉到毒素已经深入,单纯的草药无法逆转。她看着陈医生熟练地包扎,突然想到一个问题:
"陈医生,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对这些如此了解?"
老医生停下动作,眼神变得遥远:"我曾经是...沈青山的朋友。在他被井吞噬之前。我发誓要照顾沈墨,并阻止那个诅咒继续蔓延。"
他卷起自己的袖子,露出手臂上密密麻麻的符文刺青:"这些让我能在一定程度上抵抗井的影响...也是我能感知共生之契的原因。"
柯遥点点头,暂时接受了这个解释。现在最重要的是尽快赶到最初之井,希望沈墨还安全...
收拾妥当后,两人迅速离开栖云居。就在他们即将踏入山林时,柯遥回头看了一眼那座古老的宅院。在夕阳的余晖中,她似乎看到一个瘦高的身影站在阁楼窗口,静静地注视着他们离去。
那身影看起来像极了沈墨,却又有些说不出的不同。柯遥眨眨眼,身影已经消失了。她转身跟上陈医生,心中充满不祥的预感。
夜幕降临,两人沿着一条几乎看不见的小径快速前进。柯遥不时触摸口袋里的黑石,感受它冰冷的触感,同时担忧着沈墨的安危。
共生之契的联结此刻异常安静,就像暴风雨前的宁静。而最令柯遥不安的是,她手臂上的黑色纹路,正悄无声息地向心脏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