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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破道(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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绮妄费尽全力奔跑也只抓住了花落雨一片衣角,耳旁怪人的叫喊弄得遍地都是,路七弯八绕,待到后来绮妄只能凭着直觉走。好在仅凭泥土的深浅就能辨出追击的方向,绮妄拐到一条粗直道路时,终于完全的看到了花落雨和那怪人。
那怪人体力丝毫不减,跑得还是飞快,花落雨紧紧跟着,绮妄他们也不是整日玩乐享受的废物,保持基础的速度耗着怪人的体力,牢牢牵制住他。
怪人一声吼,突然朝墙打了一掌,石墙纹丝未动,怒目圆瞪看着众人,双手靠墙,拨下手上的什么东西,念念有词。
等了半晌没动静,怪人双脚作软,竟不知做什么,只好双手抱头,躲在石道的角落畏畏缩缩蜷成一团。
绮妄他们可不敢大意呢,双双止步。绮妄从兜里拿出一药包,与父亲他们对视了眼,瞧他们捂住口鼻退后一丈,捏着鼻头迅速抖散开来,粉白的药粉飘出,她蹲下身,拿出帕子掩着口鼻弯腰回头奔去。
“睡了奈他何?”花落雨指着在角落一动不动的怪人,“莫不是等他醒了再挟他为我们寻路?”
“聪明。”绮妄拍掌道,药效发作的快,怪人已经绵软的倒在地上,手上的东西也滑落下来。
“你这药效还有多少才能散?”绮明秀问。
“约莫三时辰。”绮妄摇了摇脑袋,“不过我这有解毒丹。”
绮妄摊开包袱隔层,拿了一颗紫丹嚼了吞咽,便把包袱丢给父亲。
“你们分着吃。”绮妄提醒道,绽开笑,“别给那怪人吃。”
“明白。”父亲迈步,绮妄也跟上去,花落雨持着短刀则留在最后以免有什么意外。
地上的是一串棕黑的佛珠,看起来年代久远,估计是怪人的信仰物,绮妄没从中感到生机,于是失了对其的兴致,信手丢了一旁,而对着怪人的黑裤摸索起来了。
黑裤被缝了两个口袋没装任何东西,胯骨的地方硌的很,她从中温暖地摸到了一个冷且坚硬的东西,当机取出来,一看,是一块盛开的莲花形状的木令牌,正如其名的刻了个大“莲”字。绮妄对他身份就了解了个大概,或许是某地的宗主,逃亡来这的,可是从先前的印痕来看人数并不多,若他真是某个派的大宗门,总不会只带这么点人。
绮妄思来想去还是一头雾水,盼着出去的两人就率先站不住,齐声催促着她,绮妄只得拍了身上的灰,拽着怪人的手操纵他坐起来,哪想这人重的很,饶他们废了九牛二虎之力空出了满身冷汗,双脚蹬进地里还是没抬起来,花落雨起了疑惑,把短刀塞进皮套里跟着数三二一,却是身下重重一沉,扬起尘灰。
绮妄喊:“真是活见鬼了!”,捏着通红的指头,忍不住骂道:“烦人!”却也仅此一句,接着使了更大的气力,合着众人全身的力才勉强让昏迷不醒的怪人动了一毫。
见他睡得安详,绮妄在衣服上抹了一下手掌,拎着五指朝着那人用力拍去。
“啊!”那人惨叫一声,醒了,见几双眼睛盯着他,又晕了过去。
我有那么可怕么!绮妄恨地踹他一脚,按照如此反复几次,那怪人醒了又吓晕,活像见到把他扒皮抽筋的恶鬼,俊脸蛋儿都惨白了。
“别吓坏人家了。”花落雨道,“我们还得指望他。”
”行。”绮妄斜着眼,见怪人醒了伸手要去拉,就见怪人抱住她手臂嗷呜咬下,痛的绮妄手一缩,没好气的瞪了眼怪人,全然忘了之前她被打得如何惨。
“带路。”花落雨手中的短刀插在石头里仅仅距离怪人头顶三分处,怪人捂住脑袋,脖颈缩回,从地上捡起那串佛珠,眯着那独眼轻轻吹气,对着身上滚几下,塞进裤兜。
“带路。”怪人闻言扶住脚裸,从底上站起,身子软的差点走不了,还是花落雨搀住他。
怪人咳嗽几下,指着那面石墙气喘,竟道:“您们不知道……这里原本是条路,可是近几日遭了大霉被块大石头封住了。”
哪里有甚么路?绮妄上手挑着边上去摸,石头严丝合缝,可摸着竟有一丝微弯,那么看来确实是个出口。
绮妄焦急不安,总不能让他们原路折返吧?便闭着眼,额头渗出细密密的冷汗,吓了众人一跳,腾出手要接住她,可见绮妄只是深吸一口气:“还晓得有甚么路?我可以、可以赠你点金子!”
“金子?金子有什么用?又不能吃!”说罢拽着管事绕出那条道,绮妄他们忙跟上去,就见他走去一个较为宽阔的圆形洞内,扒开被砸乱的锅碗瓢盆,移了几块大石砖,底下就有一个黑漆漆的小洞,从中有点光亮。
“你们快走,你们快走!”那怪人脸色却突然变得狠厉起来,摆动着他手臂想要挣脱花落雨,十指握成拳挥舞着,叫嚷:“快走,快走!”
“你先告诉这洞里有甚么?干甚要急着催我们走?”绮明秀提着怪人衣领使他险些跌倒,怪人想要推开他,急道:“虫,有虫!我怕虫!”
“虫?虫有甚么好怕的?你堂堂一宗之主还怕这么个小虫?”绮明秀斜睥着独眼怪人,“山洞里这么多虫你要害怕是要早被骇死了!怎能活到现在还如此逍遥?笑话!”
怪人腮帮子一鼓,半天憋不出一句话,脸上惊恐一瞬,很快甩袖,头也不回,只听他道:“死了好!”
绮妄想他真是个十足的怪人,就连言行都那么奇怪,山洞里都是虫,怎么可能害怕那洞后的虫?况且之前病恹恹的受了她的药效怎又能如此快的恢复活力,莫不是前头都是装的?
绮妄扒着石壁把头探进洞内,陡然一股阴风吹得她站不稳,接着就在暗中视见了漫布各处的光点。
绮妄爬出来退到一旁,那怪人就在一旁坐在墙边的灶台上,头上顶着铁盆,手上还拿了一个铁盆,双脚杵在地上像是随时要扑过去似的。
花落雨支使着短刀,随后确认道:“就是一些红腹闪光小虫。”
“那人是指望不上了。”绮妄朝怪人努了努嘴,道:“好歹找到一条道子,怪人瞒我们也无他法,还不如走了看。”
“死了就死了。”花落雨点着头以表赞成,“谁先走?”
“我。”绮妄道,“出去后该怎么办?”说着摸了遍身上的兜囊,“我可没铜钱了。”
“出去祈祷有市集或乡镇什么的,谁叫咱这么倒霉。”花落雨笑了笑,“教你非拉我不可。”
绮妄也被他无所生畏的态度逗了笑,道:“好嘛,咱们走。”
“走,走。”花落雨附和道。
待绮妄钻进了小洞,花落雨两腿蹬着地扭着屁股也进去,后面两个也很快很通畅的进来。洞内并不小,从浅到深逐渐开阔起来,头顶还在滴水,一些红腹小虫就在顺着水流冲到崖壁上,然后沿着崖壁往上爬,到坑洼的小凹里,那里一层薄薄的茧丝,应该是小虫们的窝。
在他们走后,石门旋即又被关上了,梅桉张嘴吹出一缕寒气,道:“好冷。”
绮妄也捂住臂膀,把衣服向上提了些,悄眼看着前方。
“早知道举着火把进来了。”绮妄朝自己手心哈着气,“落雨,父亲?你们身上还有火符没。”
“要火符干嘛,这么阴湿的地方,还没有干木棍,连火也点不起来。”
“问问。要是遇见危险,也能烧一烧。”
“火克水。”绮明秀道,“在这阴湿之地所繁衍的虫子一定不怕水。”
“通俗点说,就是靠山吃山,靠水吃水。”
水流像掉在深渊里的细碎的冰碴子,让人忍不住遍体生寒,大家又都藏起了身子,默契的不说话了。
红色的光点像恶魂的小眼睛,加上空气简直静滞的不同寻常,绮妄总觉得有什么东西正在暗处盯着他们。
她轻轻的触上腰间的枪,被喂了一颗安心药,放着胆走,要把危险都甩在身后。
“慢点。”身后脚步趋响,花落雨他们跟上来,梅桉犹豫的开口:“有大虫。”
“不清……”她接着道,“就是可怕!”
那怪人说的是真的?绮妄合了合眼,还是想不明白,索性就一股脑儿的把全身心抛在前头,自己则在后面追逐,耳边的呼吸声让她明白大家都在她身旁。
绮妄等到昏晕的感觉退了些才睁眼,茧丝已经蔓延到头顶,几只红腹小虫在顶上张牙舞爪,玩得不亦悦乎。
绮妄他们不怕虫子,只不过对待这种群居的生物多少会有点害怕,也是因为早时候在农田里忙活搞不好会有一群饿疯了的红眼野猪用长獠牙把农作物拱坏,自己也没法寻迹复仇,毕竟它们属于腐生岭,寻常人根本不敢靠近。
现在的情况也不容乐观,绮妄让他们不要攻击这些小虫,毕竟可不敢肯定这些虫子会不会报信呢。
绮明秀对着大家,袖剑露出半截,担心道,“前面不会有虫母吧?走霉运了?生产期的虫子暴躁的很!”
“看样子是的。”绮妄举起枪,反而振作起来,“打!”
身后的人个个挺直腰板,吼道:“打!”随即由花落雨组成了一个易功易守的“铁”三角。
走了大约十七尺有余,地上、墙上,乃至周围一切都是白色的卵,一些已经破土而出,更前方一只红腹吊睛大虫挺着大肚子背着他们产卵。
绮妄踱着步,贴着石壁踮着脚尖,脚下突然传来卵壳碎裂声,于此同时大虫身子一顿,八只脚爪扣着石缝里转过身子,口器里射出一道银丝,不偏不倚粘着绮妄靴前。
绮妄喊道:“跑!”自己就冲了出去,随意沿着直线铆足劲奔,听那虫母咆哮在道上回响,不由得担心后怕,却又什么都顾不得,魂魄什么早飞到天穹上了。
短刀嗙啷,金戈铁剑四响,绮妄在头上搓出几道灰泥,扯了布条当作抹额又撕了条布缠在枪上,大吸了口气折返回去,就与绮明秀撞了个正着。
“追着呢。”绮妄只感到凉嗖嗖的冷风往衣袂猛灌,身下颠簸,父亲一下手把她挟在腋下,两腿跑得比四腿的还快。
绮妄注意到他腰间的刀没了,刚要问些什么,就被尘灰腥土呛得直咳嗽,一句话也不得说出来了。
努力转动眼睛,就见花落雨也狼狈的很,梅桉在他腋下大叫着,喊的是:“为什么没用!”但并不动弹,只是脸上出现一抹狠厉,在绮妄眼中像一头小狼崽。
“姑爷爷!怎么还没到出口!祖坟青烟燃尽了?”绮明秀忍不住开口骂道,紧了紧绮妄。
“快到了!我看见出口了……就在……”绮妄话没说完,狠狠地咬了口他肩膀,“快到了。”
这句话无非是想鼓励下父亲,此时给了他莫大的动力,绮妄的胆都要被颠出来,却还是咽了口中的津液,目光直直的挂在愈来愈窄的石道。
约莫跑了二里地吧,绮妄总算见到个光点,便指着那光点不说话了。
石道窄到了极限,刚好能够父亲他们弯腰通过,这种程度吊睛虫母是绝对进不来的。候她肝胆落下,梅桉扑腾着让花落雨放她下地,随后她朝着困在石道内部的大虫道:“大虫!日后看我不把你大卸八块炖汤喝!”
说着跳到一边,捂住嘴巴,“呸,恶心死了!”
绮妄也锤着父亲胸脯让他把自己放下来,舒缓一番,拉着梅桉的手道,硬生生把她拖着走。
“到了!”绮妄弯着腰,压着梅桉脖子,吁气道:“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