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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暗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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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衍意识到跟墨白做这种口头上的交锋就是个错误,与输赢无关,他没想赢,也不敢赢墨白,但墨白胜负心太强,对他毫不留情,朝他心头扎刀子也没有任何顾忌,无论如何,张衍注定溃败。
这都不算什么,是张蓬在追求林乐乐,张衍先天就该低墨白一头,他真正为难的是,墨白问的这个问题,他问心有愧。
张衍单身到如今不假,说起来也简单,他爹和他大哥天生两个极端,他是哥哥养大的,跟亲爹的感情稀薄到只有当面糊弄不过去了才会咬着牙叫一声“爸爸”,就算不刻意去学,也会更向大哥靠拢,加上后来的小二十年里一直在为张蓬操心,个人问题自然就耽误下来,别说长期恋爱,露水情缘都没有过,生活就是两大重心,工作和孩子。
但要是说没对谁动过心,那也不可能,第一次有结婚的念头时是二十三岁,那时候他跟大哥回老宅吃饭,他爹在饭桌上问某位姐姐对墨白印象怎么样,他感觉这孩子能力和模样都不错,想让他当个女婿。
那位姐姐怎么说的已经忘了,但张衍当时不在意地想,为什么不是他呢?他跟墨白年纪才最搭,还是高中校友来着。
虽然墨白可能根本不认识他,但是有什么关系,见几面就熟悉了,墨白也未必认识他姐姐。
当然因为墨家的拒绝,这场婚事不了了之,后来的几年里,嫂子意外身亡,大哥自杀,张衍一个人抚养问题儿童,还要稳固事业,防止他的兄弟姐妹们对他和侄子动手,更没有精力想这些,但每次听说墨白的事还是会情不自禁给耳朵上分几道注意力,想知道他最近在干什么。
然后就听见朋友说:“下个月不行,下个月墨白结婚,我得去给他当伴郎。”
“墨白?结婚?跟谁啊?没听说谁跟他谈过啊。”
不怪他们这么说,以墨白的名气,别说结婚这种大事,谁能跟他谈个恋爱都得嚷嚷得满世界都知道,偏偏这人干净到令人咋舌,张衍单身还能说一句是为了孩子,墨白就很奇怪,他上面没有长辈压着,自己十几岁就是九海集团当家人,下面没有孩子要养,弟弟在国外,今年也二十多岁了,早就不用他操心,这么自由还过得像个和尚,要不是有信仰,那就只剩下身上有毛病了。
怎么突然间说结婚就要结婚了呢?是有人给他压力让他联姻吗?那也不对啊,谁那么大胆子敢威胁墨白,他对亲爹都下死手,对别人还能留什么活路吗?
还是那位伴郎解释:“我也说不清楚,我跟他你们也知道,就是生意上合作过几次,交情也谈不上多深,这个月初晚宴上遇见一起喝了杯酒,他主动请我的,说下个月他结婚,我能不能给他当伴郎。”
“那他老婆是谁,你不赶紧问问?”
“问了,不是老婆。”
“什么?”
“没猜错的话,他才是那个老婆。”
“艹。”
“我艹。”
“真的假的?”
“牛逼。”
感叹声跟油星子一样爆开在包厢里,张衍这才问:“那个男的是谁啊?”
伴郎道:“别说你不认识,谁也不认识,墨白公司实习生,比他小十岁。”
骂骂咧咧声更大了,没什么特殊意义,只是人在惊讶到极致时很难不说一句“卧槽”,张衍又问:“他们公司的实习生也接触不到他吧?怎么就搞一起去了。”
伴郎:“他自己说十年前就认识了,十年前他去孤儿院做个项目,墨白那小老公一眼看上墨白了,跟墨白说让等着他,十年后他去娶墨白,结果墨白真等了十年,还真结婚了。”
这次连骂骂咧咧声都没了,包厢里静得就剩下音乐,过了好久才有人说:“怪不得你们这些想追求他的人一个有戏的都没有,敢情人家是嫌你们脏,自己养了一个老公啊。”
“放屁,谁追求他。”
“谁反应最大谁追求。”
“去你大爷的,你没有是吗,去年天天往人家公司跑的人不是你啊。”
“行了行了都别说了,往事不堪回首,我承认,我追过,结果人家都没拿正眼看我。”
张衍更是沉默半天,满脑子就想着一件事,所以他就差了一句话是吗,应该高中的时候就去墨白班里找他,说我是张衍,你先别结婚,等着过几年你年龄到了,我来娶你?
很荒唐,但也许真管用,那可比墨白这小老公还早好几年呢,比任何人都早,别人岂不是都没了机会?
可惜“如果”两个字本身就蕴含着另外一层意思,晚了。
他跟墨白交集不多,墨白可能都记不住他,为了这样一个人心碎流泪是不可能的,但不知为什么当天晚上还是多喝了几杯。
几杯而已,微醺一起赶紧停下。侄子又住院了,他一会儿得去医院陪着,一身酒气像什么样子?他生活里有更重要的人和事,墨白这个小插曲,只够他放纵几杯酒的程度。
不能再多了,再多到了医院会被护士骂。
一个人没有消息的时候,往往是最幸福的时候,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大概率就是这么来的,七年里断断续续听见墨白的名字,基本都是在生意场上,并无私人来往,这次则是先察觉不对,才想明白墨白身上或许发生了什么事。
九海集团高层动荡,消息瞒得虽好,但嗅觉灵敏的人总能很快捕捉到风声,张衍感觉有问题时,是听说墨南炙进九海了。
墨南炙就是墨白的弟弟,那位引起墨白和亲爹在法庭上吵架的小朋友,身处风暴中心,但不显山不露水,安静淡然,仿佛一朵雪山小白花。
小白花在墨白结婚时才回国,后来存在感依旧不高,甚至都没进过九海集团,却在第一次进门就大展威风,把几位元老逼得当场退休,颇有他哥当年在法庭上抢了律师风头,指着对面骂,把他亲爹骂晕的风范。
不过凭他一个人还没有这么大的能耐,墨白那位小老公,宫南泽如今也成长为集团二把手,嫂子和弟弟联手,据说两人在公司里两手遮天,说一不二,平分秋色,狼狈为奸,一丘之貉,总之人称“墨白养的两条狗”。
狗总不能是用来夸人的字眼儿吧?看来公司里对他们的怨气实在不小。
这两人吸引了大量火力,倒让人忽略了墨白的情况,张衍始终在想一个问题,墨白去哪儿了?为什么不出面管管?
后来多方调查才从一个小员工嘴里听说,墨总病了,但意识清醒,只是身体状况不好,不适合去公司,才短暂交给弟弟和丈夫管理,董事会时当着众人的面打过电话,问题不大。
意识清醒,能打电话,但就是不露面,这其实已经有很大问题了,声音难道不能作假吗?
张衍不愿往坏处想,看他弟弟和丈夫的状态还不错,每次出现都勾肩搭背,想来墨白生命健康无虞,直到那一天他和张蓬出去,遇见墨白和林乐乐,张衍瞬间像是被雷劈中,站在原地愣了很久,一下子全明白了。
身体健康,意识清醒,但就是不出现,因为他不能出现。一个瞎子,一露面就会被发现。
九海集团高层以元老居多,都是几十年前跟墨君一起打天下的人,一个两个本就不服墨白,出了这种事,不知多少人想趁机把他拉下来,他当然不能被人发现破绽。
张衍心事重重回了家里,一上网看到这两个人很有火一把的趋势,明白这样发展下去对墨白后患无穷,头一次自作主张做了件事。
他出手压住了这次热度,视频该下架下架,该删除删除,很快无人再提起,但最后张衍犹豫很久,还是保留了他刷到的第一个视频。
林乐乐牵着墨白的手,侧过头跟他说话,因为拍摄角度问题,看上去很像是落在脸上的一个亲吻。张衍知道不是,只因他在现场亲眼见过,不过是几句悄悄话而已。
但还是过分亲热了,手牵手不满足,还要连上防丢绳,仿佛手心里握着稀世珍宝,一分一秒都不能分开。
他不知道那两人是什么关系,只知道陪着墨白的不是他丈夫,宫南泽他见过,一个不可一世的年轻人,对墨家兄弟以外的人客气疏离,不爱搭理人,如今三十岁上下的年纪,而墨白身边的小朋友才二十出头,跟张蓬差不多大。
张衍只是莫名其妙想,如果可以有丈夫以外的人陪着墨白,为什么不能是他?
张蓬情况不太好,因为遗书的出现,张衍又建议他去住院,忙完一阵子去医院里看他时,张蓬坐在病房里跟他闲聊:“二叔,那两个人我遇见了,就在医院里,瞎子已经不瞎了。”
张衍给他削苹果,应着:“很正常。”
墨白眼盲,想做手术的话,这家医院资源和背景都是最好选择。
张蓬:“我觉得他很可爱。”
张衍手中水果刀一抖,差点儿划破手指:“可爱?”
张蓬:“我想追求他。”
张衍:“不好吧?”
张蓬:“可是他们两个好像是夫妻?”
张衍:“啊?”
张蓬:“后来乐乐说不是,只是保姆。”
张衍:“乐乐?”
张蓬:“所以我想去白先生家里当个保安,保姆和保安多般配啊。”
张衍:“那倒也不必。”
张蓬:“但是去不了了,因为白先生没有家了。”
张衍:“说清楚点儿。”
张蓬:“乐乐说,白先生和宫老板离婚了。”
“啊,这样啊,”苹果皮一断,哗啦一声落了满地,张衍道:“那可真是太遗憾了。”
张蓬看着他:“遗憾?遗憾你为什么笑得这么开心?”
张衍:“因为来的时候刚问过医生,医生说你最近恢复很好,马上就可以出院了。”
张蓬也笑:“那太好了。”
马场上的两个小朋友玩儿累了,并排坐在马身遮住的阴影里休息,肩并肩头凑头,一起盯着手机屏幕,不知在看什么。张衍回头看了他们一眼,这才对墨白道:“不是我选单身,是单身选我,我喜欢的人看不上我,我除了单身还能怎么办呢?”
这种话从别人嘴里说出来可能是自嘲,但张衍这种人就明显不老实,不肯正面回答了,墨白沉默一下,认同道:“确实,你要是一直这么聊天,是个人也看不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