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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第 49 章 ...

  •   何哲宇不说,他当然没法说,一句话不说出口是没人能听见的,赵序只能自问自答。

      哦,想起来了,共情。
      他忘了,何哲宇不是个好学生,但是个好演员,他会共情,他们都该会的。

      赵序懒得跟他生气了,摸了摸那颗毛茸茸的脑袋:“……真是小屁孩。”
      何哲宇不高兴地瞪他,没说话,又用力顶了他一下。
      “我草!你……”赵序急了,“气性那么大!你不就小我三岁吗!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稳重多了!”

      有毛病,他吗的跟谁学的在这种时候用这种方式斗气!
      赵序手脚并用想把他蹬开,这样太不适合谈话了,这不公平啊!总不能他说话还得顾忌何哲宇生不生气高不高兴吧!简直是受制于人简直是,简直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得,肌肉无力上加无力,没蹬开。
      早知道好好练腿别天天蹲空杆了。

      赵序没辙,只能抱着胳膊躺回去,气得一言不发皱着眉毛狠狠瞪他,瞪这个最爱吃鱼的馋腥猫猫狗,嘴巴是猫脑子是狗,又吃鱼又吃肉地把赵序这块小鱼肉吃得一干二净。

      “……但,其实,”何哲宇撇开脸,悄悄又揭开一点他这个小闷葫芦的外包装,“我比你小六岁。”
      “……”
      “哈?”赵序懵了。

      “为了早点上学早点工作,把年龄改大了,”何哲宇抿了抿嘴巴,“我比身份证上要再小三岁。”

      三岁……变六岁。
      六岁。
      赵序回忆了一下,他跟何哲宇见面的时候,他21岁。
      ……那何哲宇就是15岁。
      15岁长那么大个子干什么啊!

      不对。
      “我草!我睡未成年啊!”赵序露出惊恐的表情,他现在觉得该下地狱的是自己了。
      “啊?没有啊?”何哲宇被他弄傻了,自己也动了动眼珠心算了一下年龄,“我们……第一次的时候,我是20岁才对。”

      “不是,我们不是,就是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那次聚会啊,你送我回去之后我们不是睡了吗?”赵序茫然了,“我当时什么都没穿,浑身都是印子……”
      “那次啊……呃,你下车之后在路边摔了,然后在地上怎么都不肯起来,我抱你起来,你还挣扎着掉下来了,”何哲宇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脸,“后来你又在房间里闹着好热,我去给你倒水,一转头你又把衣服脱/完了,又掉下床在地板上打滚,最后好不容易……”

      “……那我,我醒来之后怎么没看见你。”赵序盯着他,这句话稍稍有点可信度,他大学时好像差不多就是这个酒品。
      “我要上班呀赵总。”何哲宇无奈。
      “那你后来怎么没回来找我?”
      “我们,我们……赵总,我怎么回来找你呢。”

      是啊,怎么回来找呢。
      他们根本就是,萍水相逢,没有任何其他关系。

      但是赵序整个人都脱力了,心里那个地板突然咔嚓一下被捏碎了,他怔怔地难以置信地重复了一遍:“你说,那个时候,我们没睡过?”
      “嗯,没有,”何哲宇眨眨眼,“……我肯定不敢啊。”

      是了,他哪里敢。
      可是他那个时候又不知道何哲宇胆子这么小。

      赵序放弃挣扎了,他现在觉得自己执着那么多年的第一次全是笑话,原来贞节牌坊和开机仪式烧的香没什么区别,对现实里的人都毫无用处,他把脑袋扭开,只盯着墙和床单:“何哲宇,我本来可以做个好人的。”

      他们本来可以谈恋爱的。
      本来可以的,可以借职务之便和对方认识一下,在剧组问问你学什么专业哪儿人啊,回了首都带何哲宇开小跑车兜风,去三里屯吃日料去朝阳公园散步找星星。

      何哲宇不用被社会挫一下磨一下,这些东西都是赵序的必经之路,他必须要体验这些苦的,他吃完身边人都不用吃了,何哲宇什么都不用懂,只做一开始刚踏入社会的懵懵懂懂的何哲宇就好,他看上的就是那个时候的他。

      如果,他们有一个正确的开头。
      他们本可以的。

      何哲宇摇头:“你现在也很好。”
      赵序:“可是我包养你了,我变成一个私生活混乱的同性恋了。”
      何哲宇:“那是我不好。”

      何哲宇把他的手按住,让他无法反抗,赵序被放在一个被迫的假象中,由何哲宇尽情包揽下这场为人不齿的情事的全部罪责。

      他们当然不能像臆想中那样直接飞回家,赵序还得回自己出生的那个家料理前前后后,何哲宇为他脱罪,他也得为了父母去替弟弟……脱罪。

      赵序硬着头皮去跟那家人联系,他第一次当这个杀人犯家属,希望是这辈子最后一次。
      可怜老两口,比他家有道德多了,条件比他家好还只生了一个孩子,虽然声泪俱下愤怒不已但还是嘴下积德,甚至没有他买烟迷路那天挨的亲爹的骂脏。

      还没聊两句呢,只是挨了几句好听的骂,赵序听得都想重新投胎了,好可恨啊,那个被撞死的可怜人,投了个比他好多的胎,结果还是终结于这个家的其他人。

      “……四百万,可以吗?”赵序挣扎,“希望,希望你们能,签个谅解书……”

      他的圆滑毫无用处。
      他最想说出那句“偿命算了”,可他不行,他在这里存在的功能就是掏钱,掏钱给所有人兜底,让所有人都能活下去,他得先让受害者家属谅解,然后给能送礼的人送点礼,保证赵天赐少蹲一点,等他出狱再安排工作买房相亲生孩子,给他包揽下半生。

      但他又没法扭头就走,又没法像在酒局那样八面玲珑地嬉笑劝解,做不到真正的公平公正,也做不到真正的冷血自私。

      老两口沉默了,没说能不能,但最终接受了和他见一面。

      赵序没管什么对方有可能带刀捅他来复仇,定了个包间等着他们过来。
      一双看起来很斯文的夫妻俩缓缓走来,年纪挺大了,比他父母年纪还要大,赵序一看到对方沧桑的模样,眼眶唰一下红了。

      “你是……他哥哥是吧?”对方父亲问道。
      “……嗯,”赵序低头,“实在对不起。”
      “算了,算了,你,这也不是你做的事。”

      他们点了点菜,缓缓聊起先前的事。

      二老都是退休公务员,退休金够花,虽然没有钱到一口气掏出来几百万,起码是吃喝不愁。
      孩子是他们近四十岁才生下的,几乎要算得上老来得子,千疼万宠一个独生子平平安安地长大,虽然没成为多么出色的孩子,但心地善良又孝顺,家中和睦幸福,一家人梦想着就这么安稳地过一生便好。

      话锋一转,他们的意思就是,不打算要这个赔偿金,只想让对方尽可能多的受到法律惩罚。

      “……我懂。”
      赵序干巴巴地应和,他懂的,那个意图伤害赵青青的男的,他也是这么想的,什么钱不钱赔不赔的,他只想让对方牢底坐穿。

      甚至,仅听他们描述,赵序觉得,就算这家人选择了一条买凶的道路,他也只会觉得这俩人做得好,他愿意替二老出这个钱。

      “听你讲话,你跟你家里人都不一样……家里是靠你养的吧,我们就说,这样的家庭怎么开得上这样的车,”对方眼光很精,轻轻叹了口气,“我们不想为难你,你趁早放弃我们,也放弃他们吧,你年纪轻轻能随时掏出这四百万,说明是有能力的,别被家里拖垮了。”

      赵序愣住了,没想到反而是受害者家属来安慰他这个加害者家属——又或者说,这些话,连他亲爹妈都没跟他说过,只有要钱的时候会说上两句“这个家全靠你”“你最有本事”,为的是接下来那句“所以……”。

      添茶的店员走来为他们续上,赵序条件反射地敲了敲桌子,道了句“唔该(谢谢)”,眼睛却是望着那本该是血海深仇的二人。

      ……放弃他们?
      可以放弃吗,他作为长子,可以放弃自己的父母和弟弟吗?

      这顿饭吃得很祥和,临别,二人唯一允许他付出的钱就是这顿饭钱,受害者家属深深望着他,叹了口气:“再见了,希望我们不要再见。”
      再见,说明,你还是走不了。

      “……嗯,不再见了。”赵序点点头。

      他彷徨地打了车回家,回家看见焦急的赵母,一见他回来,连忙冲过来:“怎么样?你给钱了吗?他们同意不起诉你弟弟了吗?”
      “……你法盲啊,这得公诉,给钱了也得坐牢的,”赵序难得对他妈讲话都刻薄,“顶多少坐几年,不过他们家就那一个孩子,也不缺钱,现在只想让他坐牢,给多少钱都不要,放弃吧,关几年长长记性。”

      “你怎么能说这种话!”赵母全然不管始作俑者是谁,“你再去找找关系啊!你肯定有本事的对吧?”
      “我没有啊,”赵序摇摇头,“我都跟你说了,就算我是检/察长都没用,认了吧。”
      “完了完了,这下真的完了,”赵母崩溃了,“这,这,你爸出院之后肯定会打死我的,阿序,你不能不管你弟弟也不管你妈妈啊……自从你上次回首都之后……”

      “妈,”赵序淡淡地说,他这次没悉心听他妈再倾诉了,“你要是真怕他把你打死,就跟你那个没用的老公离婚吧,离婚了,你跑了,他就打不到你了。”

      “什么?”赵母的输出被打断,震惊地瞪大了眼睛,“……你在说什么大逆不道的话!你,你怎么……”
      “我怎么能?我怎么能拆散这个家我怎么能让我父母离婚?是不是?”赵序继续制止她开口,“我看着我亲妈被我亲爹打了一辈子!我已经够畜生了!我怎么能现在还让你真的跟他过到死!”

      赵序有家了,他不能再和家里不清不楚,打断骨头连着筋给他妈做一辈子精神老公了。
      他得去给何哲宇做老公,他有艺德,不能轧戏,没法两头跑。

      “我有的是钱,还是同性恋,绝后了,养得起你们所有人,”赵序没什么情绪起伏地说着,“离婚律师我给你找,官司我教你打,你随便挑一个喜欢的城市,我给你买套房,开个店,我教你做生意,或者你想做别的什么我都去找关系,自己选吧,选完跟我说。”

      他还想再装会逼呢,摆个深沉忧郁的成功模样,最好再掏根烟出来抽,看看他妈如何讶异如何斟酌,用电影里的眼神彷徨地看他,拍个长镜头,什么觉醒后的纠结与清醒后的痛苦。
      活在现实中的母亲,迅速做出了自己的决定,抬起手来在他脸上狠狠甩了一巴掌。

      忘了哈,这个家里只有他一个搞电影的。

      倒霉。

      还是挨爹打好,他挨他爹的打,还能抄起家具来互殴,挨他妈的打,只能受着,人家生的他,他们俩的关系天生就带着亏欠。
      逆来顺受了一辈子的母亲眼见自己生了个同性恋儿子又要失去自己真正的老公,急得恨不得置赵序于死地,怒目圆睁,掐着他的脖子大骂:“滚出去!滚出这个家!你滚出去!”

      赵序淡淡的,心如止水,他不太能感受到那种窒息感了,只是眼珠子向上翻,看着豪华的天花板,精装花色大理石,他掏的钱,金灿灿,照耀万物,别的文艺工作者在朋友圈明月高悬爱照不照我呢,他已经被水晶灯和大理石照得闪闪发光了。

      唉,他的脸。
      还好一个巴掌是不会留疤的,生他的人到底比他爹心软。

      他的脸,好歹是校考第十二名啊,他是学表演的,靠脸吃饭呢,干嘛都老是要打他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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