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殿下长命百岁》元源圆子

15、15 我原本想托付给你很多东西，但时至今日，想想还是算了

　　而元显，此刻还在院中筹谋该怎么逃出王府。
　　元安给她画下了王府地图，并告知了最近的路：“你从二叔院子过，他不赞成母亲的做法，你如果过去他会帮你，随后到这里——元晓的院子，她是云影卫之一，代号云意，你用家主令可以直接调走她，顺便在这里补充黑羽箭。”
　　元安拍拍她的肩：“我知道你出身神弓营，必然百发百中，今日情形不同，所有拦路暗卫你必须一击必杀，否则后患无穷。”
　　元显好歹是正三品武将，当然不是白封的。
　　一柄弯刀，一把重弓，带着一个影卫，生生杀出了王府。
　　“阿显！我是你母亲！”黎棠追出来，一只手里还有一架弩。
　　“王妃，我是储妃，养大我的是皇后，为我殚精竭虑的是已故的睿王妃，镇北王妃为了儿子的世子之位都对自己女儿动了重弩，竟然还想要认我这个女儿吗？”
　　元显闭眼，张弓。
　　赤羽箭出，直穿右肩。
　　那是她箭袋里仅剩的一支赤羽箭。
　　云影卫的神弓营分四营，为黑、青、蓝、红，分别代表着元氏、太子、皇帝还有元显手下的四支影卫，其中赤羽是元显自契丹还朝后自己打造的，箭上带刺，即便当时不死，拔箭时也会带出无数血肉，倘若定力不够，活活疼死的也有。
　　她当年曾被黑羽箭穿过左肩，黑羽箭簇上也有这东西，元显只是把它发扬光大了而已。
　　“忘了告诉王妃，我十四岁时射箭就赢了神弓营第一甲。”
　　直到元显还朝，神弓营的第一甲都是云笙。
　　说完，她潇洒离去。
　　众人碍于她的威名，又见其竟然敢对生母下手，竟然没有一个人敢上去。
　　北疆抵御着数十蛮族，元显当然不会带走大军，她只点了一千影卫，挥刀南下。
　　与此同时，睿王大军开拔，直指皇城。
　　他早知道定王是个蠢材，私下里和他串通，说他不介意再背一次弑君的恶名，定王这会还在等着他呢。
　　——
　　皇宫里，皇帝仗着定王为了百世清名不会立刻杀他，一直没下旨。说到底，定王这人还是不够狠，想要皇位，还想要贤名。
　　尤其是姬少胥突围讨走的消息传进宫里，皇帝更是笑得得意。
　　“少希此刻人在高丽，即便太子死了，你们周家扶上来的皇帝也得位不正，我卫国宗室可不算少，你们敢弑君，就等着背上逆贼之名日夜不安吧。”
　　姬承会咳出几口血，随后自顾自回了后殿，让周家几人在大殿里干着急。
　　他重用元显，周家人心里有鬼，才趁着皇城守卫薄弱造了反。
　　但这一家子没几个聪明的，竟然都没有弑君的胆子。就连贤妃，手眼通了天，却也想要做明正言顺的太后，不肯动手。
　　周老将军更是有自己的盘算，他不肯背上弑君的恶名，不愿意进宫，把手住上阳城外三座大城，姬少明怎么登基就跟他没关系了。
　　一个靠妹妹上位的大将军，能有几分真材实料，不过是有贼心没贼胆罢了。
　　然后，他就看到了蜀地两万大军兵临城下的场景。
　　睿王打着勤王的名义一路畅通，周秦知道定王的谋算，高兴的开了城门，被当场射杀。
　　“周氏图谋不轨，妄图拥立定王谋反，本王特来救驾，现在罪臣已被诛杀，有谁不服本王？”
　　睿王放下手里的长弓，看着场上的人们。
　　大家家里都有老小，不论男女，都不打算送自己走上与周秦相同的路。
　　睿王顺利进城，一路进了宫，除了宁王一家子、周贤妃和周修媛外，周氏所有人伏诛。
　　但很快，他杀了皇帝。
　　元显带着影卫进城的时候，定王全家都在王府里被关着，睿王正一个人坐在垂拱殿大殿的地上，无所事事。
　　跟着他来的将领他都给了足够的钱财，让他们回到原籍，封官？从云影卫的先遣小队抵达上阳城的时候，明正太子就是板上钉钉的新帝了。
　　“你是来杀我的吗，小阿显？”
　　睿王散着头发，抬眼看向她。
　　垂拱殿很久没有人使用，但好在内侍日日打扫，并不脏，但不上朝的时候，大殿门口的两面巨大的屏风将这里挡着过分阴暗。
　　唯一的一束光打在睿王的眼睛上，这双曾经盛满爱意的双眼，此刻只剩下死寂，但看在元显的那一刻，它们倒是短暂的亮了一下。
　　这个孩子也曾经是他和隋玉当自己亲生女儿抚养的，三个孩子里，只有元显还在襁褓，且十分病弱，两人没有带孩子的经验，全仰仗那时的宣德王妃，也就是当今皇后苏应归常常照拂。
　　虽然有乳母和仆妇，但是那样一个身弱睡不好的小孩子，任谁都不放心让她自己哭下去。
　　“阿显，你如今也长这么大了。”睿王感慨道，“我记得你小时候总是睡不好，一夜一夜的哭，隋玉一把弯刀杀穿燕国，对上你却束手无策。”
　　“后来你大一些，知道自己不是我家的孩子，就总是畏畏缩缩的呆在自己的院子。阿玉临死的时候，说是你身边两个妇人闹得，其实你一直睡不好，她常常抛下我陪你。”
　　睿王撑着柱子站起来，走上前：“你如今睡得好吗？我一向不够细心，否则也不至于让阿玉一个人死去。”
　　元显眼里也含了泪：“还是睡不好，但是太子殿下常常陪我说话，说出去就好一点了。”
　　睿王点点头：“那就好。”
　　他抚上元显腰间的弯刀，那是睿王妃的遗物，她曾于病中自刎于刀下。
　　弯刀出鞘，睿王说：“就不让你背上弑父的罪了，养父，也是父，不是吗？”
　　元显愣住，伸手摸向自己的脸，只摸到满手猩红。
　　“爹爹，你们都本不该走向今天这一步的。”元显跪在睿王的遗体前，替他合上双眼。
　　元显小时候不懂事，是会抱着睿王的脖子喊爹爹的，隋玉倒是乐得让她叫自己阿娘。
　　说起来，她好像还没叫过镇北王夫妇爹娘。
　　“阿显！”姬少希几乎是气喘吁吁的进入大殿，见着这情形，还有元显满身的血也惊了一跳。
　　“少希姐姐，我这次是真的没有爹娘了。”
　　为免变故，姬少希和云陆在城外驻扎，一直到元显进城才跟着拔营，刚好晚了元显一步。
　　姬少希像自己的兄长那样，抱着元显，安抚性的拍她的背。
　　“阿显，你还有四哥，还有我，我们都在呢。”
　　但提起姬少胥，姬少希的话还是哽住了。
　　“姐姐……”
　　——
　　明正太子的仪仗于三日后抵达，这几天里，安郡王已经带着礼部给自己的父皇和王叔张罗起了丧事。
　　皇城里盛传着元显回京救驾时，她身后影卫的旗帜上挂着的头颅——属于新奥敦的头颅。
　　她一次出征，给卫国解决了两方敌人，还顺便弄死了城中的反贼。
　　云麾将军升作冠军大将军，掌管皇城全部防卫。
　　数月后，元旦日，新帝登基，改年号为初定。
　　大乱之后，这的确算是初定。
　　登基当日，姬少胥下旨，册封自己的准太子妃为皇后，封号武襄定国皇后。
　　姬少胥早在周氏那一碗药之后就伤了身子的根本，那个冬日实在不太平，他病了很久。
　　元显在大婚当日就住进了太极殿，姬少胥空置后宫，宫内一应事务有专职官员打理，元显可以放手去练兵。
　　夜半，元显穿着礼服坐在廊下，看着皇宫内的灯火，却不大高兴的起来。
　　“不开心？因为王妃的事？”
　　姬少胥指的是镇北王妃。
　　“我刚叫云影卫带两支卫队去云州了，我母亲这个王妃还是不要做下去了，她实在不适合统率三军。”元显看着姬少胥衣裳上的轻纱出神，一阵冷风吹过，她才反应过来，将自己身上的大氅披在他身上，催着他回屋。
　　“林朔！林朔！叫人把暖廊烧起来，陛下身体不好受不得风！”
　　林朔应是退下，元显则推着姬少胥进内殿去：“全天下没人比你更清楚你的身子，我伤母弑父的罪名都备了，也不差一个另立新君。”
　　姬少胥叹口气：“睿王叔的事，我会替你澄清的，至于镇北王妃，伤了也就伤了，你何必说这样的话伤己。”
　　姬少胥坐在炉火边，蒙着毛毯，元显被箍在他臂弯里：“这样就很好了，就这么过下去，有你陪着我烤烤火，这就很好了。”
　　他的病在当年初夏好了起来，又在次年冬天受了风一病不起。
　　初定三年，姬少胥还是走到了油尽灯枯的这一步。
　　元显从垂拱殿到后殿，她在神武营练了半日兵，又听着几个老头念叨了半个下午，才终于有机会逃到后殿。
　　“姬少胥，你这一病我可要累死了，我一个武将每天研究怎么赈灾，御史台弹劾我的折子你看到没？”
　　姬少胥坐在廊下，四面的窗子都少见的被打开，清风拂过他的鬓发，也不忍让他两鬓斑白。
　　“看到了，胡御史每天一封，说你过分提拔公羊俞和桑桑，哦，还有苏秦和苏叙姐弟两。他总说你因为苏秦入赘大兴宫偏袒他，也不想想，我和少希可都是出自苏家。”姬少胥笑起来，拍拍自己身边的位子，“来坐。”
　　元显做了皇后，头上也插上了长步摇，但她乐在其中，还惹起了一阵风潮。
　　姬少胥伸手散开她的头发，用手作梳子替她挽发。
　　“我原本想托付给你很多东西，但时至今日，想想还是算了。你高兴最要紧。阿显，我过身后，你如果不想顶着皇后的名头，就让少希给你下一道旨意封个王，去打仗吧，这几年我休养生息，卫国国库不缺钱。”
　　“梧桐殿，里面都是我种下的梧桐树，是你去契丹那年种下的，少希一直没开殿，那就还是你的。不想住在宫里，搬去那里也好，毕竟你顶着皇后的名头，还叫人以为你是我给她姬少希娶的。”
　　“若是有了喜欢的、心意相通的人，那就悄悄换个身份嫁给他，让少希给你赐婚，皇后的身份再嫁总归不大方便。”
　　“倘若你一直没找到一个听你说话的人，随我而去，我会在轮回路上……”
　　“等你。”
　　元显当然感受到他停下的动作，但她迟迟没动，贪恋着这一分温暖。
　　今日之后，这份温暖就再也不会出现在她身边了。
　　“好，那你一定得等我。”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