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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烟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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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宴笙歌,酒光潋滟。
慕慈笑得云淡风情。手中推杯换盏,不动声色地与这一幕奢靡划开距离。
他的眼底,是帘风外的花,花在云烟之间,遥遥相隔。再定睛时,他才看清,那是司天监手中缭绕的烟雾。
慕慈素来不喜那般云烟缭缭,总会让他想起乌烟瘴气的荒淫。
他又看了一眼那自斟自饮的司天监,那人独自坐在门边,一手酒盏,一手烟杆,看似好不自在,可明眼人都看得出,朝中臣子无有不避他三分的。
那也是个寂寞的人,与他一般,画地为牢。
眼前的烟云夜花,蓦地,成了江南的杏花烟雨,缠绵悱恻,婉转凄清。
酒过三巡,司天监早早靠在门边睡了过去。
司马踱到慕慈身侧,“慕将军,麻烦您替我送阿光回去。”
他一愣,稍显无措,再看时,却又是往日闲淡。躬身一礼,与人别后,满室喧哗正到浓时,无人答话,他便抱了司天监无声离开。
很少有人知道,右监门卫的上将军爱洁成癖,近乎病态地与人相远。
无人知道,他那弯身的瞬间,心头生出多少纠缠矛盾,却又更无人知晓,司天监清冷的体温落入怀中时,慕慈心底的水波兴起。
那一夜,他抱着他,走过了长安宵禁后的静寂,烟草浅香与似水寒凉,在放手之后,成了莫名的怅然若失。
师夜光,是冰冷沁骨的白月光,是氤氲有致的水云烟,是琢磨不透的暗夜华,他甚至可以是鬼魅,是谪仙,却绝不可能是人。
很久之后,慕慈想起师夜光,依旧执着的觉得他是非人。只因,他曾固执的以为,红尘滚滚中,早已无人能与他同行。
那之后,慕慈有心无心地注意起师夜光。
他盘桓于司天台的廊腰缦回之间,万丈云屏后,墨云一角斜卧廊下,侧耳漫听风吹雨,夜露滴响,残灯一盏。
他流连于第一坊的红袖轻纱之中,危楼高栏上,银发散漫夜凉如水,琴韵铮铮,巫山云雨曲偏作了离歌调,素琴一张。
他凌然于朝堂百官的卑躬屈膝之后,时局朝浪里,翻手为云覆手雨,惯看人世无常,斗转星移,缘生缘灭,孤身一人。
无心成了有心,无意成了习惯。慕慈淡淡的笑起来,他们果真是同类人,骨子里都开遍安逸荼蘼——红尘里的看客。
繁花将落未落的时节,慕慈站在第一坊的朱红宫灯下,抬头轻望。
楼下的灯火通明、暗香浮动,却触不到的楼阁上的清透素纱,风过处,红绳串起的七彩璎珞石,叮当作响,发出恍惚的声响。师夜光醉倚栏杆,月华在银丝上落下薄薄的光圈,晕开在云雾迷蒙之间,所有黑暗因他而驱散。
慕慈看见师夜光,对着自己,若有似无的一笑。
他想,该是时候与他搭话了。
——终——